|朝暮|——经典再现

【在她的眼中，我看到了迟疑，但最终那份迟疑化作了一汪湖水，平静下来，再然后，伸出了手。】

【握紧手中的指掌，或许是因为洞中水汽较重，因而察觉不到她手上的温度，只是觉得，有点冷。】

【但什么都没说，牵着她。哪怕在灵物拦路时，也未曾放开。直至目的地到达，让她坐在石床上。感受了下灵力，已恢复三四成。合掌欲助她疗伤，但灵力，却犹如石沉大海。】

……

【他手掌并不算温暖，修长干燥的手指稳和有劲，将自己的手合在掌心。他不甚用力，却极是让人安心。就像他这个人，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以这样的姿态相处，洞内愈发静寂，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这段路，应是我们的最后一段路了。】

【很快，到了休息之处，他将我扶至石床上，便一刻不停开始为我运功疗伤。灵力自他掌心涌出，却在注入我体内瞬间泥牛入海。由得他试了又试，只为让他死心。紫光流转，忽觉他气息并不稳——他也受了伤？！自己当真是糊涂了，三皇神力非同一般，他挡在自己身前时那竭力一击，怎会不为其所伤】

不必再试了，你为魔，我修仙，本就相克，耗费再多功力也是徒劳。

【一句话道明身份有别，是别于发力不同，还是别于其他，却是两人都明白】

我的伤势如何，你我都清楚，停手吧。

【听到这句话，闭了闭眼。看起来像是在平复心绪，但实际上却是在思索什么。如她所说，仙魔相克，难以助她。倒不如先带着神农鼎去取水灵珠……这一路上应能恢复到八成左右，事情了了，带她回去，大长老应有办法，再不济族中还有典籍……心思骤定，睁眼低头，看着坐着的人。】

你在这等我一日，我还有一件事要办，等事情一了，我们便回夜叉。

【垂下眼】

不要拒绝，这是我的请求

【闻言微微一愣，有些嘲讽的笑了】

去魔界？

我？一个蜀山弟子？

【阖眼一笑，摇摇头，再睁眼，却不去看他】

呵，多谢好意。不必了。

【盗鼎虽是为魔族性命考虑，但即便蜀山，乃至人间都再无自己的容身之处，也是不会为此居恩。抬眼与他直视】

盗鼎之事全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你不必为此歉疚。

我不是愧疚。

【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知她此举可说是背叛，但她什么都没说帮自己做了下来。如果她想离开，完全可以不用跟着自己走。只要说自己是被威胁一切都可以再来。但是，她不会这么做。因为她是凌波，而自己也不会后悔，因为自己是龙溟。】

孤乃夜叉族之王，孤的天平之上，不能容许任何事情比夜叉族更重要，即便是至亲至爱也不例外。

【微阖目，一股血腥味冲上了喉头。沉默地咽下后，依旧保持着平稳的声音。但那句至亲至爱……她可明白？】

尸山血海，阴谲鬼道……

【睁开眼，微垂首对上她的视线。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而出口的话，更是磐石难动的坚定】

只要能引领夜叉前往乐土，孤都会踏上，不犹豫，不怨尤，更无愧疚后悔。

【想了想，有些话如果要说出来，那便说出来吧。】

凌波，我在这里，并不是出于歉疚，也不是后悔对你的所作所为。而是……

【顿了顿，才终于将隐忍多时的话，说出了口。】

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族更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不是愧疚......自己未尝不知，只是不愿触碰，不敢相信罢了。】

【至亲至爱，心爱女子。这算是表白吗。眼中像涌了水雾似的，朦朦不清。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偏忍不住想哭。】

【静默叙旧，直到他最后一句，猛然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分明把他看透了，又分明永远都看不懂。深不可测得让人捉摸不透，又直白至此的人。苦笑一声】

你真可恶，哪有人像你这样说话的......可恶......

【听得出她声音中的颤抖，也明白这是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软弱。心中情绪有些复杂，是喜？是悲？难以言说，只是低笑一声，算是几缕心绪的表露。】

呵。

【她这算不算，对自己心意的回应了？如此想着，像是试探性地，询问着她。】

能给我一件你的贴身之物吗？

【自己这样说，龙溟亦是苦笑。却听他要一件贴身之物，算作......信物么。】

【常年在道门，早没有寻常女儿家的挂件配饰了。想了想，自发间取出一支珠花，地给他。】

【也只是这么想着，她若不给，自己自不会勉强。却不想她很自然地取下发上的珠花，递了过来。下意识接过后，才发现……】

白色的珠花？

【嘴角扬了扬，算是一个比较温和的笑。】

很配你。

【将珠花收入怀中，低头看着似乎非常疲累的人。一日时间，只要给我一日，我能解决这一切。】

这个暂且放在我这里，等回到夜叉，我再为你戴上它。

【意识有些涣散，重创之后强撑至此已是再无力气了。他这样的承诺，让人心暖也心安。彼此信任一如昔日，点点头】

嗯。

【眼皮越来越沉，一定要撑住，他要做的是必然险难，不能让他分心。气力有些不济，强撑了微笑】

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去吧。

【舍不得，但不能不催他。】

……

【握紧五指，沉默地看着她垂着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说】

等我回来，答应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她应了一声好，是安慰。可是我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只能加快，加快，再加快。】

【而自己此刻能做的，也只是……走到人跟前，微微躬身，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旋即转身离去，不再看洞内情况。】

“等我回来， 答应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比刚才每一句都重的承诺，竭力至极，仍是露了淡而暖心的笑意】

好。

【紫衣临近，在自己额头极一吻。一贯让人心安的动作，还有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渐至不见。】

我......等你......

一直等你。

【流光洞内清气较重，若是平常自是无碍。只是如今……脚步虽快但将出洞时忽而闷哼一声，胸口传来的剧痛几乎要将身体撕裂。手掌按住胸口，阖目强行稳住内息时，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三皇神力，果真非同小可。再不赶回魔界，这个伤势只怕会更快的恶化。

【之前在她的身边，不敢有任何表露，也害怕她对自己的挂心，会让自己不想离开。但如今既已离开了，便要好好做这件事。只是心底隐隐不安，是怎么回事？】

【不管了……先请教大长老吧。】

【站直身体双手一合，灵耀乍起，有虚幻身影随之而现。】

【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应是走远了吧】

【胸口连着肩头剧痛袭卷，扶着伤口俯了身。还好......没在他面前露出来。】

【脑中一阵恍惚，凌音，师傅，师伯......】

我盗出神农鼎，便是葬身于此，也是咎由自取。

【可是......妹妹......如一只小兔巧笑活泼】

”姐姐姐姐，你也要把你下山遇到有趣的事情告诉我啊。“

【还有师傅，师伯......】

“为师天命已尽，无须伤心。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有时候容易自作迷障，让为师放心不下啊......”

“蜀山门下不求仙道，但求苍生，以你的悲悯之心，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意识涣散，迷幻之中并不祈求她们原谅，却是忍不住声声句句】

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我，也不后悔。

【与人交谈一番，话题便转移到水灵珠上。刚说好请长老相助，胸口忽而一痛。眉头一蹙，却未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调整着内息，此刻耳旁传来他的声音，沉默了一下后，还是说】

无妨。

【一句话，自然不可能打消他的念头。他又提出隐藏行踪养伤一段时间……若能养伤，此次去取水灵珠便是十拿九稳。只是凌波的伤……】

不行，我不能再拖延，否则凌——

“……那蜀山弟子出了纰漏？”

【顷刻语塞，不允许自己有儿女情长，却偏偏……转过身，不再看人。只是五指，早已慢慢握紧。】

大长老，此事孤自有打算。孤以越行术即刻前往神降密境，你尽速来与孤会合。

【甩下一句话，踏出一步。紫色法阵中，人影消失无踪。】

【时间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呼吸愈发艰难，只能缓慢而微弱的换气。眼眸低垂的一片黑暗竟开始不自觉明亮。】

【眼前茂林枫叶，赫然是初见时开封城外那片遍植丹枫的树林。】

【紫衣长槊横贯而下，身影挺拔如修竹，长发高挽，动作利落洒脱。】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此乃武人本分，不必客气。

      看打扮，姑娘是玄门中人？看来是在下多事，抱歉。

——公子仗义出手，何来抱歉。

【本就带伤，一番交战，本以为那骨蛇身死，却不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骨蛇亦是。】

【最后的余力灌入长枪，换来毒火侵体，和渐渐难支的身体。】

【靠着神农鼎，望着神降密境永无晴日的天，真像是……魔界啊。四周安静，安静到几乎只能听到极低的呼吸声。但很快，这呼吸声也要没了吧？】

【直至，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望向对方，面色犹是淡然。】

别过来。

【他却不听，只是默默帮助着疗伤。终还是自嘲般摇了摇头】

被三神之力击伤在前，现在再加上女娲守卫的毒火——我已是无药可救，就算你真身在此怕是也束手无策。

【顿了顿，很想给自己换个姿势，却发现力气也快没了。】

孤……有些事，需要交代给大长老。

【那二十年的谋划，不过是换取一线生机。魔又如何，还不是与人族一样，弱肉强食。若要活下来，就要想尽办法的活。不赞成行军，非是忌惮人世诸多高手，更因为……夜叉，耗不起。而这人世，也耗不起。既如此，何不中折？却未想到，什么都算到了，自己……却没有算到。】

【未有絮絮叨叨，只是将该说的事情都说了。纵然身去，也信身侧人能处理好眼前一切，能让夜叉，真正的兴盛起来。王，从来都不是需要一个人来做的。从登位时便知晓，此刻亦是明白。只是……他似乎有些介怀，又或者是……难过？】

【死前，有人陪伴，倒也不孤独了。微微抬首，看着他】

孤今日的结局，长老不必介怀。

【此言倒是真心实意，毕竟……他可是……话还未完，忽听他说起蜀山弟子，脱口而出便是——】

不得动她！

【怔愣片刻，终于想起，她还在流光洞内，等着自己。而自己……声音渐低】

孤……失态了。这一切……一切……由舅舅定夺。

【取出那根簪子，深沉的天色下，簪子依旧洁白如玉。而那句可曾后悔，却只是让人将珠花按在心口，闭上眼】

孤这一生，无怨无悔。只是……

【忽而低笑起来，看来这一次，只能失约了。】

只是……有少许遗憾啊……哈哈………

【簪落尘中，紫萤四散。一切，不过尘归尘，土归土罢了。】

【天地魂离，与死何异。】

【虚虚浮浮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整个人轻得不似存在。他说他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他说对我绝无其欺骗，就一定不会骗我。】

【洞中冰积雪覆，静若虚空，时间长了，便连自己的呼吸也早已不闻。也许不止一天，也许已经一年，几年甚至十几年了......】

【可是，我会等你回来，一直等你。】

【直到那几个年轻人带来讯息，兀自呆立。其中一人紫衣长槊，跟他真像，看到他带回来的珠花】

“他死前，都记得回来找你。”

“他是个守信的人。”

【呵，真好，这许下的诺言，我们都守住了。】

【魂灵渐渐消散，灵力再也无法维持，连这影子般的魂魄也缕缕离析】

好好守护你爱的人吧。

【洞中灵光流萤般散化而去，消失殆尽。】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