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大湖

建元六年冬


冬日的麻大湖，不见当地人所言的杨柳阡陌，繁华盛景，唯余呼啸东风，孤舟顽石，行到此处难免有所失望。叹口气，拿了顶上斗笠，择了块青石，衣袖拂扫了上头微尘，便屈膝盘坐。


就这壶中水，咬了口略硬的炊饼，神飘意远凝视远处，有平地坦途，有浪静波恬，垂柳未遇得春风弄过，看着也有些闲闲。


不觉间，半块饼下了肚，搁了水壶，摸着肚子单手托腮自语喃喃：“师父，修行修行，走万里路观世间态，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所见之处皆如来呢？"

兀自思量之时，却闻着脚步声几近，抬眸一瞧，确实个侠客打扮的男子。
麻大湖各处羊肠曲折，道路不算宽阔，已虽是盘踞一块青石之上，仍是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身子，为他让道。


偷偷又看了一眼，那人面上神色沉重，似有风霜染眉，思及师父所言的红尘之扰，便也少年老成般重重叹了口气，又咬了口炊饼，嚼了嚼，再摇摇头。
果真是太硬了。

何事？
“自然是炊饼太硬了，咬的腮帮子酸痛。”心有所想，得人所问，从善如流便着么答了。


一语出，方觉得不对劲，扭头那人不知何时已落座身侧，一时红了脸，嗫嚅道：“那个，施主，方才小僧不是那个意思。”
抬手尴尬摸了摸鼻尖，垂头丧气只觉自己丢了脸。

听他左右一声小大师，只觉别扭，双手合十郑重予他一礼：“施主唤小僧清远便好，小大师的称号实乃折煞小僧了。”
所见之处皆如来？确是边咬着炊饼边感慨过，原是被他听去了，故而点头：“确为小僧所说，不过这句话是小僧的师父交于小僧的。”


又听他问“邪菩萨”，蹙眉挠了挠头：“小僧虽不明施主所问何意，不过这世间众生各缘法，方直邪曲，生灭有无，涉身入红尘，只要是修得善意，感得众生，便是菩萨之行。至于这邪，本就由心而造，诸多业障，最后也将其果自食。”
垂眸瞧了手中剩余的炊饼；“小僧修行尚浅，很多东西也不大明白。若是我师父还在那就好了。”

“嗯，行善业障并行？”都言江湖中人，豪情干云，相逢义气为君饮，原来也会有如此烦扰，混迹尘中，到底难以高视物外。
便与他一笑；“我师父常说，纷纭境上才能堪得淡泊之守。若得身前誉，必有背后毁，善恶本就相依，福祸亦是并行，举世不过一场繁花梦，施主只要遵得本心不作大恶，到头来也自会德怨两忘吧。”


把师父曾经说与自己的，七七八八也道出了不少，不过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也不知他是否能明白。
啪一声掰了半块炊饼递过去：“喏，请你吃。”
民以食为天，吃饱了总能有半处闲散，半时安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