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泉

[懒得废话是我实再没精神与他们周旋，若换了平时，定是一脚上去踢个人仰马翻，但现在喉咙里撕裂的拉扯感占据了大半注意力，又是掩唇咳了一阵，蓦然听到对面传来不咸不淡的声音——“慢着。你们打劫我就算了，但要是动了他，只怕有你们好受的。”]

[这话倒是让自己抬了头，与那挑出车帘来的人打了个照面，原本冷淡的眉峰因他接下来的话渐渐蹙拢，待到那群山匪忌惮的抛话来问才算懂了他的深意，暗嗤了一声，还真以为身份被人看穿了]

[不过他这招移花接木倒用得漂亮，一来让那些人把全身心的戒备都放在自己身上，二来又让那些草包轻易相信我来路不明，以至于不敢轻举妄动，但无论如何这趟浑水我都只能往下淌了]

[被人算计的不悦使那双本来没什么光彩的目变得幽黑黢深，揽了厉光扫向那一群土匪，连同车里的人也不放过，最后索兴将外面的大氅解了，一脸无畏又戏谑道]

想知道，直接来问我这把刀

[隐在大氅下的春水刀紧贴着腰身，被我按握住继而缓慢将长刀抽出，兵与鞘摩擦出的刺耳声像是索魂曲，随一尺寒光横立身前，踏着步子向他们慢慢逼进]

【他不会武功，遇事向来智取。虽然这招借刀杀人用得不太地道，但没办法，谁叫他舍不得那一箱子手帕。】

【那病秧子应该也算同道中人，一抹凌厉目光掠来，他就知道他那点心思已经被对方看透了。他的目的很简单，若能吓走这些人最好，若吓不走，也有人不得不出手清理障碍。】

【虽说是被人瞪了，但他丝毫不在意，反而对上那目光时，仍旧勾着笑意，瞧不出一丝抱歉的意味。】

【那人拔刀出鞘，缓慢而沉着，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一步步朝山贼走去。】

【刀是好刀。佩刀如此，不是江湖人，便是官场中人。但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对面不成气候的草莽应付得来的。】

【山贼们好像也感觉有股无形的压力，虽然有些害怕但顾及面子还是硬着头皮冲了过来。之后的场面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那人身影仿佛动了，又仿佛没动，就见满天银光，那些山贼就倒地哀声不绝。明明因为生病而步伐缓慢，但出刀又很快，快得根本看不清。若非衣摆轻颤，根本看不出他动了手。】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弹一曲《十面埋伏》助兴。】

【那人站定，又咳了起来。地上躺了一地山贼，原本嚣张的气势全无，看向那人的眼神都是恐惧和惧怕。】

【怕是因为生病所以留了力，不然现在恐怕是一地尸体。】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睇了一眼那人，觉得对方实在懒得开口，才道】

你们还不走，留着等死么？

【他说话温温软软的，十分有笑里藏刀的意味。山贼们也知道这人是个硬茬不好惹，连滚带爬的跑了。】

[我寒病沉疴教体内气结郁心，手上力道挥出来至少弱了五成，所以才有刚才那无所畏惧的一幕，为的就是不输气势，先把他们镇住，心有顾忌就容易露出破绽]

[可我到底高估了这群山匪，不过是一群临时落草为寇的山民，哪里能有那亡命之徒的气魄，刀都没沾血，用巧力对付那群出手都没章法的蛮力，不费多大功夫就倒了一片，虽不致命，但也是挑了刁钻的位置下了狠手，一时半会儿躺地上也爬不起来]

[刀架在最后一个跪下的山匪颈边，贴着那凸起的青筋血脉，甚至能想像到这一刀切下去的场景，却是一阵咳嗽手一抖，还真让自己划开了一条细口子，就听那杀猪般的声音叫了出来，叫得我心烦不已，干脆一脚嫌恶地将他踹在了地上]

“你们还不走，留着等死么？”

[这话像是个催命符，顷刻那些满地打滚的土匪几乎是跟在这话刚落下没多久就统统跑没了影，一下子山道上就孤零零剩下几个人，迎风对望]

[长长呼了口气，将嗓子里的不适压下，提着刀走到他面前，抬手一搁，锋利的刀刃就轻飘飘贴上了他的脖子，刀身不重，刀锋却是一把日久饮血的寒器，亟待破喉的冲动透过一双黑深深的眼睛居高临下的将他望着]

那群土匪双手沾血，恶贯满盈，刚才还想要你我性命，你发哪门子善心将他们放虎归山

【那些山贼跑走，他才缓缓吐出口气。他也瞧的出来，若不是对方太弱，还真不是那么轻松就能糊弄过去的。到底是不成气候。】

【余下那人，提刀而来。卫半步感觉来者不善，壮着胆子挡在他身前，虚张声势的吼了句你想干嘛。】

【那人并不理会，走近后轻轻一抬，便将刀刃架在他脖子上。冰凉的感觉在脖颈间蔓延开来，对上那双幽深的眸，莫名的就有种无法直视的感觉。】

【刀身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血腥味顺着风灌入鼻子。他只在架上的那一瞬间嫌恶的皱了眉头，然后望向那人。】

你病得这般厉害，是想打到脱力然后让我找人把你抬走么？

何况，日后自会有人去收拾他们。让他们心惊胆战的多活几天，比直接取了他们性命更有意思。

【笑容不减分毫，眉眼半弯。】

[对着这沾血的刀他倒面不改色，还有闲情朝我笑，看来也不是一般人]

这么有能耐，何必还拖我下水

[哼了一声，将刀收回鞘内，弯腰去捡刚才扔在地上的大氅，拍了拍上面沾到的泥土重新披在了身上]

就算我得了病，对付那些人也没你说的那么差

[打到脱力？就那些货色？还真是太抬举他们了]

[刚系上又是痛痒惹一阵咳嗽，刚才出了点汗现在又被风一吹，汗水就像冻在冰窖里的冰扎在身上，很不舒服]

[吹了记哨音，刚才跑远的马闻声又踱了回来，翻身跃上，对着犹还杵在原地的二人道]

不走还等着他们搬救兵回来么

【他一个无病的人，要靠一个身体抱恙的人出手相助，被人点破，也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看着那人收刀，将先前落在地上的大氅拾了起来，随便抖了抖，又重新披上。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听那人又掩嘴咳了两声，他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一方帕子，交给卫半步，让卫半步给那人递过去。】

无论如何，多谢出手相助。

【那人对他看起来一点都不郑重的道谢毫不在意，吹了声哨子就翻身上马，还催促他赶快离去。】

【他觉得人家就算不是专门救他，可毕竟是救了，总要知道对方姓名，回头找个机会好好道谢，于是自报家门】

在下卫淮，观津书院的夫子。请教尊姓台甫？

[观津书院？他居然是观津书院的夫子？]

[这下目光又重新审视了一番，倒有些理解这临危不乱的气度从何而来了，只是….]

[有些无语的看着刚才收下的手帕，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随身带这个？]

[汗毛竖了竖，觉得不宜久留，便匆匆说了句“陆定权”手中绳一拽，策马离去]

=结=

——承平七年夏——

[虽说自己顶着“洛一”的身份与一位女子结伴同游，却也不觉别扭。何况，从方才到目前，对方亦未曾透露自己的名姓。按照自己好奇的个性，眼下两人之间少了一分膈嫌，遂开口问道]

不知夫人方便透露名姓？

[在酒肆时，虽未曾真正应对她关于“酿酒之人”的祈愿，只是想着既然到了冀州， 去沧州看看拔剑山的风景，便提出邀约。未曾想对方倒是爽快答应，故结伴到此游玩]

【虽然白骨猜出洛一是个假名字可是当对方问及名讳之时，白骨略犹豫还是道出了真名】

白骨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名字，想必冥教之后就算是有仇家，白骨还惧打上哪一架么。白骨浑不在意的转了转手里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拔剑泉，这泉水是从哪儿来的？地下么？
【白骨最近研究了好久的酒水酿造，到哪儿都兴问上一问。虽旁边这人不甚熟悉，可是问问题，问谁不是问？看向这人才问了一道】

我告诉了你真名，你道也不说一下真名？

若是咱俩有仇你也得让我明白些。

【这个也不怪白骨说的如此直白。谁让以前的冥教确实让众人所恶呢？】

[微微一笑略过冒用假名之事，更是对她所说的调侃之意，不置可否]

[若是时候到了，她自然会知晓。但初次听得对方的名字，还是有些惊奇。白骨，似乎只能联想到“白骨森森”一词]

白骨？姑娘名姓好生特殊。

[两人缓步走在山道上，时值春光烂漫，青翠葱郁遍野，偶有林间鸟兽闻啼，或是惊鸟丛飞。听得对方问及拔剑源泉一事，不由来了兴致]

说到拔剑泉，洛某曾经听过一个小传闻。

[恰好两人走到山腰处，大路前方有一歇脚亭，遂引对方往亭子暂作歇息]

据传，这拔剑山原先却非此名，而叫‘落霞’。

【听到姑娘二字眉微挑，倒是笑了笑略过了话茬，亦不想追问到底如何。】

落霞，和拔剑这等气势逼人的名字差距还真大。

【坐于亭中望向半山腰，笑道】

名为落霞是因其傍晚红霞漫天么？

若是如此的话，倒也值得一观。

【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

那如何又换了拔剑这等名字？

[听她分析，不由颔首认同。落霞与拔泉，前者如天幕之宾，变幻多端，又有风情万种之意，后者却多力拔山兮气盖世之势，泉水潺潺并之，刚柔并济，并驾齐驱，确实相去甚远]

或许此刻季节红霞火烧云难见，但洛某相信有姑娘的到来，晚霞说不定会亲自一现。

[说罢，眨眼含笑。后继续述说有关落霞与拔剑的传闻]

相传太祖领兵与胡人战于沧水，行兵此地听闻监军说山名‘落霞’。太祖初闻便说不可取，沉吟片刻就说出‘拔泉’二字。

太祖沉吟时，恰好见山泉汩汩而缓流，不畏山石阻挡拦截，大有鼓舞，遂将这山与这泉皆名‘拔剑’。

太祖皇帝内心非常人，我这等俗人只觉得这般美景适合白首夫妻相携而据，坐看人生笑谈风月。改了拔剑这等名号来鼓舞士兵，还真是趣闻。

洛公子饱读诗书？

【略带一丝好奇之意，这人长得浓眉大眼，怎么看都像个物流之辈。转而笑颜】

虽不能见火烧云那般美景，能见了满天红霞亦是不错。我之前还很希望能看了山顶的日出。后来有人告诉我海边升起的明月更为皎洁。于是贪心的我便先行去了海边观赏了一番海上生明月。

洛公子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儿想做的？
【白骨看向天边，等待着红霞漫天的出现。】

饱读诗书不敢当，只不过是行路长远，略微知晓一些趣闻。

[想起对方还提出了关于泉水何来的疑问，便顺势解答]

至于这拔剑泉从何而来，洛某确实不曾察考。若是白姑娘有兴致，不妨咱们明日循着溪流走一遭。

[改口称呼其“姑娘”，不过是到现时意会在酒肆里，那位卖唱的小姑娘为何称呼“相公夫人”于两人，而自己一开始为着对方气质所想，脱口而出“夫人”二字。现下想来，对方一而再再而三提起一寻同伴相携之人，是自己过于粗心]

[再聆听对方询问，不由笑言]

趣事没有，正如白姑娘所言‘酒哪里都有’，趣事亦是如此，若是相伴通道之人无趣，那么去往何处皆是无趣。

你说呢？

那我大概真的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

【天边红霞渐现，一点点染透碧蓝的天儿，好似一块儿蓝色的绢布由着红色的染缸浸染，别是一番风味，倒是应了这人的邀约，想着明儿个取个葫芦取点源头水，便也道了句】

自是极好的。这儿的山水美景也让人心神神往。

【看了一眼红霞，坐在了亭中的石椅上看人来人往，手一搭做的极为舒服随意，指了指山边郁郁葱葱的竹子笑道】

小时候我调皮不肯好好读书，师傅便写了 梅 竹  莲  松四个字置于房内，那时不解，梅兰竹菊并称四君子，松竹梅也说得通，可这莲却显得不伦不类，后来师傅无论如何不肯给我答案，还骂了我一通，洛兄猜一猜我师傅到底为什么写了莲？

[见她爽快应下了邀约，眉峰一耸，本以为对方会拒绝自己，没曾想居然有一天要同一位萍水相逢的姑娘相携同游，实在有些新奇。说话间，天边云彩似有染上酡红之意，果然是堵对了么？再听得对方叙叙说来，末尾不忘提出一问，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哦？白姑娘这是在考在下学识不成？

[莲者，濯清涟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如同君子之行，品行自端，为人清正。听来她口中提到的教书师傅，似乎还是个独有见解的先生]

[假意沉吟片刻，笑言]

恕在下才疏学浅，还望白姑娘不吝赐教。

【想起小时趣事忍不住微微摇头一笑】

不过是我师傅老人家老了，一时手滑，把菊错写成了莲。最后他老人家觉得面皮过不去，愣是把梅竹松莲的注义有填在了下面。

【闭眸假寐待了些许的回忆，沉默的白骨空气一时有些静谧。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寂寞太久？】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