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街

————承平十年。冬————

【陈柠先前崴了脚，送到医馆，大夫说并无大碍，可是自己这几天总是挂着，放心不下。】

【寻着各种借口往她家附近转悠，甚至还在不经意的时候，买了支发钗，样式简单，缀着一颗珠子，应该很衬她。】

【转了好几天，终于看到她出现，跟了一会，实在觉得自己太窝囊，这才快步上前。】

柠儿。

【跟着师父叫她“柠儿”，却是在那次与师父分别之后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叫出声，手心里都冒出了汗。】

你脚可好些了？

【因为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脸上绷得紧紧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个好问题，只是自己绝对不会说是来找她的。】

我……我……

【看向檩子手上拿着的年货，今天出门的理由，便是要自己买这些年货。】

哦！这不快到年关了，出来置办点年货。

【家里有下人会办好，只是自己跟娘说，自己有一些特别的东西想买，反正好说歹说才出了门。】

【刚才那发钗就在手上把玩，现如今一半藏在袖子，一半握在手上，太过用力，手心有些疼，赶紧松了劲。】

对了，之前我错占了你的池子，又害你崴了脚，总想着要赔礼，就……

【把发钗抽出来送过去，脸上故作镇定。】

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就随便收下吧。

我娘当然放心我。

【不过自己猜测，娘亲是觉得我高兴就好，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自己当时看到发钗，就想说她戴着会很好看，哪有想那么多。】

也……不是，反正就是送你了。

【檩子在旁边偷笑，被自己逮了个正着，一个白眼制住他。】

你要是不喜欢，就丢掉好了。

【暗暗放下心来，真怕她一个赌气，真说要丢掉，那自己可就下不来台了。】

【接了发钗，倒是不怵，家中也常会帮母亲带发钗，一个抬手横插入发间，放下手后细细打量，频频点头。】

我的眼光，确实不错。

【檩子在旁边也是连声附和，夸赞姑娘漂亮。】

你若是喜欢，我往后再买给你。

【未经思考，脱口而出，说出后又觉得不对，这话里有话，似乎有那么点私定终身的意思。】

反正……反正就是顺手。

【心里暗暗记下，不就是定制一个，小事一桩。】

【拱手一拜，眼中全是笑意。】

多谢姑娘大度。

【见面就不对盘的两人终是冰释前嫌，心里松快了许多，表情也丰富起来。】

你要去哪儿？不如我送你。

————承平十一年。春————

【自从自己和柠儿摔下山坡被抬回家之后已有月余，身上的伤都养得差不多了，只是爹娘吓坏了，硬是不让自己下床。】

【檩子去给自己端点心，回来时两手空空，倒是身后跟着个丫鬟，手里端着盘子。】

檩子，不是不让你领丫鬟进院子么？

【自己院子里伺候的不是小厮就是老妪，只因为自己不喜欢那些丫鬟用盯着红烧肉的眼神盯着自己。】

少爷，您先看看这丫鬟是谁。

【檩子的语气让自己察觉到异样，仔细看了看，竟是柠儿！】

柠儿，你怎么来了？

【赶紧从床上坐起，捋了捋头发。】

我见着陈小姐在后门那儿转悠，就把人带进来了。

【檩子一脸邀功，上次柠儿帮自己去找檩子来救自己，那之后檩子就把柠儿当作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样，说起她态度恭敬到不行。】

【女大十八变，不过几个月没见，她似乎又变了个模样，身形拔长，下巴也可见美人尖。】

【接了盘子随手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此时也不饿了。】

没说你不能来，只是没想到你一向规矩，竟也会做出“走后门”这样的事情。

【见着她实在高兴，语气也不免轻佻了些，字里行间满满都是调笑，只是绝非故意。】

柠儿，你该不会是因为我救了你，就想着以身相许了吧？

【换作先前，自己绝不敢如此开玩笑，只是如今两人也是生死与共的交情，言语间便没有那么注意。】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能吃能睡的。

【起身在地上蹦哒了两下，惊得檩子赶紧上前来叫祖宗，硬把自己又按在了床上。】

【十多岁的孩子，半大不小的，对男女之事懵懂又羞涩，先是脸上发烫，再来就是抵死不认。】

谁说我喜欢你了！本少爷要什么女子没有，要喜欢你这么个黄毛丫头！

【几乎可以说是气急败坏了，可是说完又担心她以为自己讨厌她，只能又开口补救。】

你要是再过几年，说不定我还能考虑考虑。

【自己这么多天躺得都快发霉了，还让自己躺。】

我已经全好了，就你们还大惊小怪的。

【男孩子皮实，再加上冬天穿得厚，最多也就是扭到了，当时疼得动不了，可这都几个月了，早就恢复如初了。】

【但是听到“伺候”两个字，突然捧着手臂唉唉叫。】

哎哟，你这么一说，我手还真有点疼，柠儿好妹妹，不如你拿块糕饼给我吃呀？

【想到她有可能嫁给别人，心里有些堵得慌，没想到心堵不说，嘴也被人堵了。】

【就着她的手咬上一口，很是满足。说不跟自己玩，还不是喂自己吃糕点。】

你这么凶，才不会有人要呢。

【她生气地侧过脸，自己倒是饶有兴致，明明挺温婉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对自己老是这副气鼓鼓的样子。】

要不这样，等你十八岁的时候还没人要娶你的话，本少爷就勉为其难地收了你，怎么样？

【自己平时也是挺老成的，可是见着她就想逗她玩，惹她生气，可她要是真生气了，自己又心慌。】

我成亲的时候……

【脑海中闪过的一句话把自己吓了一跳，闭上嘴，没让自己说出口，脸色也变得有些奇怪。】

（不会吧，难道我对这丫头……）

【她的那些花拳绣腿自己还不放在眼里，再加上心里乱着呢。】

檩子，檩子。

【檩子就在门口，听到自己叫他就跑了进来。】

先送陈小姐出去。

【脑子里还想着自己那句话：我成亲的时候，你一定会到场，因为你可是新娘子呢！这句话只有自己清楚，没有半点玩笑的成分，自己竟是真的想娶她为妻。】

下次我去找你吧，你一个姑娘家往男人家里跑，不太好。

【心里既然将她认作妻子的人选，也就不由地更为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