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今雨轩（所有者：江北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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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闲度，时光任纵。熙园梅仙眠桃妖笑，青柳软抚，白水玉遥，终收了锦裘换轻装。



熏了一冬暖，寻个日洒长河点碎金好日子，只往来今雨轩坐了，煮了新冬雪水烹新茶，看着软风吹不动拢窗纱，游舫刮不开静水平，偷的半日好时光，度年华。

廊檐下躲着个燕子窝，乌蒙蒙的大燕子被太阳晒醒了，正忙活。


今冬梅花开的好，这梅上雪水香也浓。苦里点香，可不就跟这人世一遭一样，毕竟香的少苦的多。一点子香铺匀了百十年，谁还品的出来？哪日心静了，心沉了，沉到底，才贴着那香的边，还要叹一声好日子。就比如此刻，又咽了口茶，任由它缓缓的滚下腹去，才细细的在这香里醉个一时半刻，多好的日子！


北原别的能耐没有，偷闲悠哉却是天生的长处。也亏的这手绝活，三十年一晃过，总觉得日子是香多苦少。


听着刚上来的姑娘那话，垂眸笑了直点头。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的人，北原一向是很欣赏，不由的就侧首望了去。


姑娘明耀春日，妍压桃夭，那股气韵闲适逸纵，绝非那幽阁小姐条束闺秀可比。


茶馆桌案抹的干净，用老了的樟木案托着阳光，竟似浮金，映的小酒壶糯白若化，就跟那唱曲儿姑娘的纱罩衣一般的暖融融。


今儿倒好造化，有便宜小曲儿听。喊了小二上来芸豆糕，且听那姑娘点个什么曲儿。

棣州这地方经过不少次，来今雨轩是每回要来一壶茶一碟瓜子一碟糕的泡上一下午，听听市井人声。来今雨轩有茶有酒，往来有雅士有醉仙无白丁，沉醉不为换悲凉，娇女儿的清歌也断不了人肠，最是消磨时光好去处。


泡茶馆也似有瘾，爱这道儿的那也是如爱酒嗜赌一样的舍不下。虽是隔年差月的来，来的次数多了，倒也熟识几个人，同道中人，不闻名姓不知归处，反倒愈加自在，也不顾了礼条尘规，纵性说笑，恣意逞性。


那姑娘一声“垓下歌”，这厢一个没禁住，刚送进口的消渴温茶还没来得及洗了瓜子咸香便咳喷出来。小二乖觉，忙递了湿好的帕子来。


咳了几声，喉嗓消停了，捻了小二盘中帕子缓缓擦了唇角。这才看了看一脸为难慌乱的小歌女，一边又擦着手一边也不嫌生的插话：“姑娘叫她唱“垓下”她定是唱不来的，她那把清音，是能把“垓下”唱成“长相思”的，不信你叫她试试。”

小歌女刚亮了嗓子，满楼的人都轻笑起来，虽是雅座人不多，大家集齐了一起笑，还是把个小姑娘臊了个芙蓉面上重胭脂。


来者皆雅客，那姑娘倒也不会难为了人。看那小歌女躬身作礼赔了不是，婷婷点点下得楼去，提壶自点了一盏。


捻了一片芸豆糕正欲往嘴里送，眼前一晃儿，馨风一袭，抬眉笑望，玄天上吹落云仙落到了北原桌对面。那里小厮手眼灵巧，顺着姑娘落座已置了杯碟落案。


笑不敛，听着姑娘搭话。可巧了北原今日出门，通身竟连个压衣绦都未佩，漫说是玉。只笑这姑娘可爱，且顺着她话头闲谈，也解时光寥寥。


转腕放了芸豆糕在人碟子里，抬了眼睫，墨瞳将人收与眼底：“姑娘觉得某那玉扣成色可有几分像这糕，嗯？”

这姑娘倒是大方，两人一通没边没际的胡话竟也说的顺溜儿。

顺着人话，自也是面不红心不燥做足十分戏，行缓举闲往了自家腰间瞄上两眼，似是腰间果真佩了块好玉。


“若说成色，某看竟是不差上下。”看着那糕一分一分融没在姑娘唇间，又放了一块在人碟子里。天青细瓷上浮着云似的糯糕，阳光一洒若午后浅梦。“但要说味道嘛……不知姑娘可曾听过，原西有那辛陀罗国，出一种药玉，色如沉墨，日月下可见内蕴五彩。味取甘洌，含于舌下，甜而润，强身愈病。真真是成色强过某腰间玉扣，味道胜过姑娘碟中芸糕。某欲去那云外之国寻得此玉，可要为姑娘捎回来一块尝尝？”

原是聊天随口提到，不想这姑娘竟毫不客气，又自报家门，也不提防。说来便来，正聊到兴起，结账便走。如此豪性，北原也不好小家子气了，客气话便不说，只心里记着当真把那药玉带回给人便是。


辛陀罗国本是信口胡诌，药玉倒确有其物，只是难得。这些年让西北的伙计见了就收着，也收得有几块，幸得近日欲往西北，也好带回了，届时也正好逛一逛那白帝城。


默默记下人名姓，正了笑颔首：“在下江北原，本是行商之人。待得了玉，下次路过荆湖路必去拜访谢姑娘，姑娘不嫌唐突便好。”



目送人离去，也不急着走，还有长天暖阳，酒香茶韵，偷得浮生半日，必得享尽午后闲情，叫清茗洗尽春日懒骨。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