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长城

——承平五年   春夏之交——

[春景繁花，虫鸟相和，这一路行来，从隆冬深雪到如今满目苍翠，方知师姐手札中为何抹去旧时圣墟所读的缠绵诗句，徒留一句——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

[按札寻索一路，虽有任务在身，到底还有些少年玩心，寻常见着人多的地儿也爱跟着去看看热闹，到得棣州之后偶然在茶馆听两个书生提起这齐长城，转而便自己一人玩玩耍耍的来了。]

[游人如织，终究还是汉人多些，衬得我这银饰琳琅，坦臂露膝的深紫苗服格外异样，按汉人的话来说便是那句——]

“年纪轻轻穿成这样，实在有伤风化！”

[正皱眉苦思，乍然男声入耳，就算本不曾在意外人眼光，也当即竖了柳眉想要发作，却听得柔声细语，一派端肃。]

嗯？

[移目看去，听她言中昆嵛二字，心念一动，主动向她身边去了，歪着头粲然一笑。]

奴不怪你，果然是大家弟子，有礼有节，可不像某些自诩诗书满腹却不修口德的老，不，修。

[年少气盛，非要刺上一句才一脸开怀的挽了她手臂。]

小姐姐，奴初入中原，难得遇上你这样好的人，能带着奴一起么？

[与她携手同行，途经那脸皮通红的老匹夫时腕上铃儿一响，早前无聊时特意研磨制作的痒痒粉全都送给这老头子，以作惩戒。]

年代这么久远了呀？从前的人们可真厉害！

[一手挽着她，一只手在细草青苔丛生的砖缝抚过，随着她的话语遥想从前，时不时好奇追问。]

孟姜女？眼泪？那孟姜女为什么要哭？

[我向来不懂汉人的诗书礼乐，也不爱看书，这些历史上的人物，我听着也只是一知半解。]

[因思绪还停留在孟姜女上，随她进入堂内看到观音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啊，观音我认得，我师姐很喜欢这个菩萨。

[——为什么世人诚恳供奉时，就没有人发现，这满天神佛的眼睛都是闭着的呢？人世苦难，佛陀何曾入眼。]

我们苗疆呀……相信万物有灵，信奉先祖蚩尤。

[背着手仰头看了观音半晌，笑吟吟侧头瞧她。]

但奴很小就被拐子从苗疆拐走啦，不是在那里长大的呢。啊呀，说起来，好像忘了问姐姐名字？

[文人们自古相传称颂的女子，似乎总是这样千里寻夫，痴心无悔的模样。亦或许，是世道期许，只有这样的才可名传千古，但我总是不信的。]

就算是口口相传的话语都可能有变数，何况是这么久远的故事，长城这样的地方，真的能哭倒么？

[本是随口一问，也未准备她回答，笑着应了温酒相谈的话，复听了她后续话语，笑容越发璀璨，双眼弯弯。]

是的呀，一个人走走停停，自在是自在，偶尔也觉得有些寂寞……如今这样正好遇到姐姐，是我们的缘分，也是奴的运气～

[再度挽了她手臂，见周遭无人，便轻笑着凑上去亲了亲她雪润脸颊。]

蒋姐姐心地善良，好叫奴家欢喜。

[触之即走，眨了眨眼。]

奴家柳白鸦，姐姐可有什么喝酒的好去处～？

[我不晓路途，自是由她安排，倒是难得的体会到了两人同行的好处。]

真香～

[持盏深嗅，颇有些陶醉地半阖了眼，口吐感叹之余一口饮尽，玉靥霎时飞红。]

这饮酒么……果然还是要有人作伴才敢放心品尝，好酒好景好人，棣州之行，有了蒋姐姐才算不虚。

[头一杯饮得急了些，第二杯便咬着杯沿细细品。]

梨花酿这样的酒，很容易让奴想起小时候偷偷尝过的梅子酒，名声独到的好酒总会有一个和岁月一起酝酿的传奇，这梨花酿可有什么故事？

[听出她是在夸赞自己，水眸一弯，趁着醺然酒意自恋地抚了脸颊。]

啊～那奴家能想象那位美人儿的模样了～

[煞有其事的支颐想了想，眼也不眨的看向她。]

姐姐对这些酒中故事都如数家珍，想来也是好酒之人，等下一次，你带奴去尝梅子酒，奴给姐姐带独家特酿～

[酒中笑语，真真假假自己也难辨清，此刻怀揣真心，却抵不过世事变幻，再相见，焉知是何年？]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