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绝途

【天地尽头，为临为渊，若无前路，便是粉身碎骨。】

【浓墨泼稠，一席星光永黯，廖乘夜，孤峰眠，茫茫然一浩瀚，尽伏诛脚下，遍踏。】

【如何？奈何？】

【纵众星捧之，月不长明，雾潜弥，这一方，终不为我归所。】

【捧琴独立山巅，青衣浸染透，听风闻尘，一如当年赤子坐松，不动。】

【闻声起落，抬首那人承夜露踏雾色，如影如魅，形骸放浪，似博涛如散云，恍然如故人。】

【他似踏虚空二来，深色的衣融在漆浓夜色里，几分寂寥，几曲狂，却又几分飘飘渺渺，似极鼻端萦萦烈酒的香。】

岑……寂吗？

【平平倦倦的问语，却并无太多故人相逢的喜悦，左右别离聚散向来如是。】

【铁索在其脚下寥寥响着，深夜里越发清冷孤漠，遂悬腕挽琴负于身后，一手伸出递于那人，仿佛欲将他从那深渊里拉出，又似是带了几分想要被他拉下极渊的刺激念头，消去这一世的空空寥寥。】

【纵然这风吹了一夜，终也有带不走的暖，就像这世间沦落了绝望，它依旧会给你希望，让人继续自欺欺人地走着，寻着。】

【掌心一触的温暖过后，拢了一手的冰凉背在身后，淡然看他眉目掩着浓黑的夜色，看不清神色，故也记不起那年初相逢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去岁春日里，师父湮于世，我随梅长苏入教至今，明日便要走了。

【走走停停，我是山下的过客，亦是这冥教的过客，并无太多眷恋。】

【只听他那一句‘我们’，想来辗转几多，该是寻着了落处，只是这一身的狂散，天下当真有他一方归处吗？】
你带了酒，我可以喝吗？

只是我，不适合安定罢了。

【有些人生来就是注定了四海漂泊的，没有什么地方适合他，也没有什么地方不适合他，索性不过匆匆为客。】

【冥教没什么不好，也许对世人来说，它尚未能跨得过正邪分界，可在我眼中，它只是以一种世人不认可的方式存在罢了。】

【闻其后言，垂了眉角任风吹乱鬓边长发，指尖勾勒琴尾纹路，似在回忆那年一路同行，他饮酒我奏琴，回神却见那人已是面向断壁残垣处，身染萧索，仿佛被尘世忘却在那里，独自品尝着时如逝水，经年未改。】

琴无酒不狂，又怎配得起你？

【说罢便是身一挪向前劈手去夺那酒壶，掌中琴身挥舞旋转，一时竟也铮铮。】

【我总是活得太过清醒，所以每当回忆起那些痛彻心扉的过往时候，总是会把自己逼迫到角落里去，连一刻的忘却也不能。】

【在山谷寻到师父尸体的时候，那是我这一生当中最清醒却又最想要糊涂的时候，希望有一个人来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可耳畔响起的却是自己再笃定不过的声音。是的，那个你寻觅了半个人生的人就这样死了，毫无征兆，再也不会回来。】

【一个人抱着骨灰坛坐在酒楼正中央的位子上一杯一杯喝着早已冷透的清水，看着身旁那些醉酒之人或哭或笑或闹，泪水不期而落。】

【那名醉汉将一整坛溢着烈香的烧刀子放在我面前时，带笑的双眼早已混沌不清，可那里面沉溺的悲伤与沉沦却令人如何也难忘。】

【这一生，总有些时候是撑不下的时候，想要醉一场，糊涂一场。】
【自那以后，我学会了醉酒，也学会了自欺欺人。】

没有十面埋伏。

【不理会他的要求，径自仰头灌了口烈酒，喉间顿如火烧，皱着眉头将其咽下，却又觉得不过瘾似的再灌一口，连喝三口方才将酒囊还了他，径自盘腿坐下，琴置于膝上，微调了弦，拨捻一曲，声色悠长，曲调幽静，闭目一语，故人为曲。】

洞庭有归客，潇湘逢故人。

岑寂……后会有期。

【是相聚，更是离别。】

好曲会奏，可十面埋伏这样的曲子，我不奏给你听。

【若奏，便是生死。】

【垂眉似望着指下的琴，又似看着琴上翻飞的指，闻那一句好琴却也不再多言什么，修长指尖按弦拨挑，纵是十文钱的琴却也蕴着难求的情意。】

【再闻其后话，不动声色偏头将人看了，无悲无喜眸色里更多的是世事无常的了然。】

【并未多说什么，微敛着眉眼不缓不慢勾弄打弦落成一曲，待尾声在指下颤了又缠，掌心缓缓按下止了音阶，似是对着夜色最后的献唱。】

若真有那一日，你记得要价高一些。

至少我可以让你多赚点儿。

【言罢，收琴负于身后，脚尖在地上顶旋而起，青灰色的油纸伞撑开在夜色里，仿佛隔绝了世界。】

【不再多言别离，径自转身踏着铁索离去，随着浓雾阵阵袭来，一袭淡衣逐渐被吞没。】

【仿佛天地之间，从来无我，无他，无所有。】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