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老街

【熔岩的红，火蛇的明光蹿上，黄昏，她本可以继续往西去，入夜前行抵广州藩镇，榻宿在客店，免去半日行程。可她看着那盘桓西天的火蟒，山尖上冲她吐信，想起一个人，于是拽了马头向东。缰绳牵在身后，钝重城门的轴辘刺耳。行道迟迟，吐蕃回来行地极慢，她以为万绪滚汤，只冷眼瞧着火铫，想是那番熬顿不过重演一遍，不防是一场空。】

【鬼未在手，血槽的刀眼在莽夜里透亮。更时山林里，中月满轮，白刃横在手上翻覆盯着，竟觉刀干上一块刃色有所不同，恍然忆起那时辽北的马贼被老头子劫地一干二净，就是这块铁，他怎么都锻不融。】

【戾器养灵，当妁五行脏腑之功，故而人附刀生，鬼胎侵体，教是行气入疯魔。】

【她从前是不信的。】

【可那夜惊醒了转轮梦，愈觉是刀念苏醒，引她至此。】

【捭目睨退身前的乞童，宿店外骠马成行，看马饰是西北来人，十数人已成团旅。明眸自门前一围粗客直看进堂里，嘈声中那拿着调的呼喝拔尖，她亦只对那女人有兴趣。十几人占地这方朴店满燥，玉足踏入门中，步无声息却压下一堂晤啾。择了距那女人最近的桌落座，刀搁上木桌“笃”的一声，白发垂绦，昏黄的光下亦流转生辉。待是细语声又起方抬眸，睇那掌柜，启口。】

上酒。

【美目睨那鼓噪之人，再未瞩目旁桌丹颜色，悠悠斟酒，她不急。】

【整坛大瓮的烧酒，拍开泥封打帘提来就涟涟满灌咚声，敲在瓮壁上撞出窖藏的香，擎在那白嫩腕上稳如履冰，是这队商客的营生，刀尖落在冰渡，人在后，踏的是雪窑里密匝着刀眼的河。】

【她不止一次接到过揽断一州商路的龙头求令的金匮，拜不上第七天的入山帖，于是重金谄求，却是为报复。江湖即是如此，但凡是现了些捕风捉影的苗头，易客源头觅往商队去，便是与贪馔为敌，权待着这扑浪争抢里搜根寻源，杀手反倒暼缀在外，得冷眼相观。】

【因而于其一途甚了指掌，广州边外的商头拖着命，只报给她这一条消息，也揣得这一支商旅，与其他不同。】

【堂里明晃着四处扎来的眼刀，随她起身酒气泼洒哄声叫好。那烈香溅落在脂玉唇颈间，墨发一扫，梳散了槽糁野气，眸中秋水转来便是副伶俐女色。许是犹抿着方才的懦性，周遭男人这时呼声畅快胸臆，拱手捧着这博了脸的一掷，隆圆深褐的碎瓮颠下桌来，摔地烂碎仿佛真个显得人把木头也擂地硬气。】

【烈酒飒沓，激地杯中酒液一晃，掀了眼帘自她裙襦肩颈睇上一双朱唇，襟怀沟壑深沄了汪涸辙之欢，盈盈启口。】

按你们的规矩，既是得罪，当赔什么？

【拂袖罢去一旁弓身欲窜上的爪牙，尺长的木凳嵌入墙中，尾音落下木屑爆裂乍开，凳腿在地蹚了几滚停在脚边，玉足点踩那方棱，笃声翻着面。】

美人儿在这堂里，可说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