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山温泉

客串：姜小鱼

【前几日刚下过雨，村外的河水涨到岸边上，要是再涨高些，阿叔他们堆起来的河堤就要挡不住了。小鱼苗被冲到浅水湾里，蹲在河边舀着水，手心里游过去一群米粒儿大小的鱼，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它们跑远，抱着脑袋不知做什么好。挽在手肘上的袖子慢慢浸湿，可是阿爹出海捕鱼还未回来。】

【夹河山延伸到村外的温泉，走上几里路就是罗浮山的温泉带，突然想到阿爹最喜欢吃的平菇，在罗浮山上成片的平菇鲜嫩茂盛，一年四季都可以采到。于是背起鱼篓跑到温泉内，一路上还采了好些镇痛止血的药来，以免阿爹出海回来又受新伤。】

【温泉洞天内温暖湿润，水汽漂浮在半空，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坐在泉水边把手小心地探进去，袖子挽地高高的，阖上眼睛感受到泉水的温度，水波荡漾扑在手臂上，像是听七叔说的绸布一样软。闭着眼呆坐了很久，忽然听到一声尖利的金鸣声，“嗖”，惊恐得睁圆了眼，整个人一抖，几乎僵在原地，只敢向外面转转眼珠，就是连头都不敢动一下。随后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山外逐渐逼近，最近的那几声最重，但也最沉稳。心中盼着他们能走远些，然而竟到了近旁停了下来，打铁一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因害怕极了，心跳声甚至压过了兵刃刮蹭的刺耳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最初的惊惧消退，慢慢站起身，悄悄挪到岩壁边，想要瞧瞧外面的境况。若要保命，自然是先要迎上去，有风浪的地方才是最有可能逃生的地方，这是阿爹教我的。用力闭了闭眼睛，攥着拳头一点一点向外探头，发髻躲在长草中，也被扰地有些凌乱。这才明白，穿着紫衣官服的人，以一敌十，竟然还可以僵持这么久，冲着那些与他交战的人一一看过去，只觉得他们的装束和派头有些眼熟，依稀记得不是好人，便暗暗担心起那人的安危。】

【拨开草叶，直起身来焦急地看他，似乎这样便能帮到他一样。但这人居然……刀尖划在手心上，血珠一串串随着刀刃滚下来，烫地眼前一片猩红。随后默默地看他逐个地将围攻的人击杀，心中仍然印着他手心里滚落的血串，却不知是敬是怕。】

【直到他杀了所有人，力竭倒地，风从树林里吹过来，茂盛的草叶向西倒过去，血腥气吹不散，留下的是安宁和平静，仿佛是他救了我。】

【跑过去掏出手帕，伏在那官服人身旁，只瞧了一眼他的面目就挪开眼，掰开受伤的手掌看了片刻，用手帕小心地包起来。将人挪到温泉水旁，撕下裙摆的里衬，取了泉水替他擦净伤口，把背篓里的草药研碎，手触到他衣襟又缩回来，那种丝绸的柔软触感比温泉水更甚。红着脸解开他的衣服，细心地裹好伤，直到把那官服重新扣好才长出一口气，两只手按着胸口，只求这心能莫要再跳了。】

【然而他脸上的伤口像是中了毒，紫黑色的血凝固成一道痂，只能在附近寻些认得的解毒药草给他敷上，希望这温泉水对他的伤有所助益。】

【天色已经黑透，这许久都没有动静，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折了些树枝和草料，把采来的平菇煮成汤，坐在火堆旁边等他醒过来。忍不住去看他，火光映照之下，即便昏迷沉睡，眉目依然显得太过锋利，也许……是因为今日这种险境，他已遇到太多次了吧。一面看着他出神，甚至没留意到他已经醒了，四目相对，慌地赶紧转过头来，却不小心碰到了锅沿，捧着手痛地沁出泪来。】

你醒了啊，我煮了平菇汤，你不要动，我给你盛一碗来。

幸亏我昨天偷懒，没有把锅碗从背篓里拿出来。

【端着碗的手停在半空，小锅里的汤还鼓着热气，被他一声质问堵在原地，那眼神像刀一样刮过来，突然有些怕他。把碗抱在怀里，向后缩了两步，离他稍远了些，一边比划一边解释，两手在空中画了个刀，然后握在手里，忍不住开始夸他英武不凡，只是说着说着，目光与地上的人一触，那双眼睛冰冷戒备的样子仍然没有改变。有些泄气，抱着碗蹲在锅边，盛了一小碗平菇汤捧在手里。】

我叫姜小鱼，是走马镇鱼铺的卖鱼妹，大家都叫我小鱼。

跟你打架的人，多半不是好人，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是个好人。

【抬头重新看向他，明媚笑着，把碗捧过去，努力让他相信自己并没有要害他的意图。】

趁热喝吧，这里的平菇是广南地界最好的，滋补疗伤都很管用的。

啊，我忘了你现在全身都是伤。

【汤匙舀起一小勺，细心吹凉，再送到他嘴边。】

我以前也是这样照顾我阿爹的，你有觉得好些吗？

客串：姜小鱼

【以往在镇上相熟的叔伯，皆是朴实纯善，这般寻常的救助再平常不过，又怎遇到过他这样的人。被他打量地全身发麻，后背上丝丝冷冷的一片，待他收回目光后，几乎连手指尖都有些木。递出去的汤勺就这么晾在那里，微蹙了蹙眉，有些难过地收回手来，在小汤碗里慢慢搅着，低声自言自语。】

做官的人都这么不近人情么？

我看到你受伤，于是便救你，希望你快点好起来。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么？

如果这都不能相信，人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把碗放在一边石台上，刚转身想要挪远点，免得他再生气，忽然看到他面色十分苍白，一张脸上青白虚弱的样子令人害怕。自小就跟着阿爹捕鱼，经营着小鱼摊，阿爹出海也常会受伤，因此识得一些草药和医理，他身上的伤虽然重，但他一定可以挺过来，唯独那毒不知该如何解。此刻也顾不得他的官爷脾气，走到他身边去，晶亮的眼睛里皆是担忧。怯怯地伸出手来要把他脸上的药泥掰开，可那冰刀一样的眼睛像一堵墙一样逼退一切。】

【没办法，面对这样的人只能耍耍无赖了。拿了一块布条蒙住他眼睛，这样好多了。于是有些欢快地开口，娇嫩的声音中带着丝窃喜。】

你不要看我，我想帮你看看伤口，如果毒性太过凶险，只怕得去寻些稀有的草药。

【目光刚落到他脸上的伤，心就往下沉，原本紫黑色的血更加狰狞可怖，这些弱性的解毒药草完全不敌此毒，反而将裹伤的布条都染黑了。心中有点慌，为自己愚蠢而浪费的时间，把他眼睛上的布子撤掉，皱着眉毛看他，快要急哭了。】

你看这毒，把药草都染黑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我该去找什么药来救你。

客串：姜小鱼

【听着他说“乌头”，刚要问这是什么，谁知他竟把眼睛闭上，连头都转到一边去了。嘟了嘟嘴，原来伺候官爷就是这样刁难人的。呆在原地想了片刻，还是应该回镇上求助。把地上的火堆熄了，洞口掩好，直到确认不会被人轻易发现才转回来跟他开口。】

我去镇上买点药回来，你不要担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不知他身受重伤躺在这里会不会冷，虽然温泉洞天常年温暖如春，但想来还是会有些阴冷潮湿。把锅和碗放在他身侧，若是劝他，他肯定又要瞪我，索性只搁在那里，赶紧溜出去，没了那块冷冰冰的铁人，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很多呢。】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