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活动场景]

［千里冰封，满目沧皑，风雪旋袭以蔽目摧心，浓云冻雾盖八荒难辨。刺骨寒风夹携冰粒源源不尽扑面袭来，牙关紧扣，面色惨白，被汗水浸湿的鬓发只消一瞬变凝结成霜，真气通五枢勉力抵御这刮骨严寒。冰雪皎茫，骸骨遍地，红白双色映于两目拧转为狠绝，提气纵跃挥剑斩下，剑下之人却仅以单臂挡之，血肉崩裂却将剑势尽数化解，那血肉模糊的右臂如同不知疼痛一般又朝自己挥刀劈来。］

［双眉紧拧，这帮贼寇究竟是何来历，招式不精内力却如此深厚。凝神静气看准间隙，侧身堪堪避开刀刃，左掌圆劲，以开碑裂石之势盖向来人头骨，纵使内力再为刚猛，也难敌这当头一击。眼前人目眶眦裂吐出一口污血，踉跄几步终是倒地不起。拭过唇角溢出的一缕鲜血，踢开足边两具残尸，四肢百骸无不竭力，耳边除却冰雪肆啸，便只余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紧紧闭了闭双目，方才驱散眼前一片眩晕模糊，白袍染血，青晖污浊，膻中气海已感枯竭。］

［终于了结眼前一小波贼寇，冰雪之中尸身横陈，生生将这冰雪天地染的猩红。两指随意抹去剑身污迹，运气调息内里，终目复清明，欺霜傲雪，执剑擎立。身侧萧师兄亦是衣袍染血面色苍白，然身如磐石坚稳不撼，二人相视一眼，见其目光决绝，揣揣难安的心便定下几分。抬首目泛不远处涌来的又一波敌寇，眉头紧蹙，这山匪当真如野草一般焚之不尽。］

［一句讥言洪如沉钟破空传来，闻之心中忿恨难当，同行师兄弟本有十余人，无一不是人中豪杰，此行上山只为匡扶正道，刀剑加身而悍然无惧，今却杀身成仁，尸骨无存。赤色双眸寒比冰霜，虎口死死握住剑柄，气走督脉行手明经商阳，力灌长剑，雪拂清光。萧师兄前跨一步挡于身前，耳边传来一声“挺住”，遂义无反顾挥剑掠去，心中渐定，精神贯注，我此时并非孤身一人，萧师兄与我并肩同战，有何可惧。］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宁庸今日纵使以身殉道，也定要尔等宵小血债血偿！］

［长剑清扬，飘身而入，分散围攻萧师兄之人。这群贼寇多用宽刀重斧，深厚内力灌注于中，力道虽极为强劲然灵巧不足。隔开二人直直劈下的宽刀，却被一股后力震开两步，虎口更是生疼，对方人多势众不可硬敌，不若避其实而击其虚，从而克敌制胜。］

［思及此处再无迟疑，剑使玄无一象，步踏凌云飞渡，剑走龙蛇，化实为虚，步如幻影，位踏九宫，未再正面接下一招一式，而是穿行于敌寇之间恍若无阻，看准动脉便横抹挑刺，挥剑便为取命，绝无无谓进攻。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如此一来再无方才钳制，半炷香之内便连取三条性命，如今只愿渐为不济的内力能勉力维持这消耗极快的剑法。］

［一炷香之后，步法终是渐渐慢了下来，视线也因更为肆虐的风雪而混沌一片，持剑之手几近僵冷，而内力近乎源源不绝的贼寇，却因早已习惯这风雪而越战越勇。强引丹田之气，只能凭直觉挥剑斩杀，对方似是看出自己内力不济，便化零为整，将宁庸何围于中，齐齐举刀劈下，闪避不得，唯有双手反柄持剑，生生扛下。］

［几人力道太过刚猛，犹如巨石压顶，难以承受被逼至单膝跪地，胸口猛然一震，一股惺甜自喉间涌上。正在寻求逃脱之法时，宁庸身侧十步开外处，一个本已倒地的贼寇却回光返照，撑地而起，聚力将一枚飞刀狠狠朝宁庸掷去。］

［围困之中忽感寒光一闪，余光瞥见那人手中飞刀，暗道不妙，然这刀阵却也挣脱不得，眼见一抹银色朝自己面门直直飞来，冰雪因那破空之力翻旋如浪，飞刀急速旋转，此刻在自己眼中却如放慢一般，眼睁睁看着那柄粗革裹制的弯刀，一寸一寸，催夺着自己的性命。］

［雪山之巅乃为天陵，魑魅不散，尸骸遍存，难道我宁庸今日也将白雪埋骨，葬身于这荒蛮之地！］

［眼见飞刀朝自己飞速旋来之时，这满山腥风血雨落在眼底，却尽数幻化成昆嵛山上那一片旖旎桃色，宁庸眼底狠绝陡然散尽，杀气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空远失神——那一刻他满心都是落英之中清俏女子，是一袭蓝褂耍着木剑的稚儿，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女....失神过后便是铺天盖地袭来的哀痛，赤红眼底绝望漫散，止不住的想起，今日我若身死，便是凝芝丧夫，儿女葬父，至此妻儿孤独无依，冷苑空守。］

［加于双臂的力道再难承受，右肩伤口因一寸寸深入的刀刃而深可见骨，只愿生命终结的再慢些，短短几秒，妻儿的面容如何能看的够。这一刻宁庸才知道，一旦在这世上有了牵挂，他便是怕死的。］

［凝芝…师兄此次，恐怕又要失约了…萧师兄，原谅师弟无能，留你一人孤军奋战，你一定要活着回去，一定要活着回去…］

［苦笑一声颓然阖上双目，正待撤力认命之时，忽感一阵疾风，接着便是兵刃相接震天一响。刀刃刺入的疼痛感并未如期而至，双目倏然张开，只见风雪乱舞之中萧师兄白袍浴血，以剑作挡，将那携千钧之力的飞刀击落身前，遂连连后退数步，终是无力跪地。喷出的鲜血仿佛在心脏之上狠狠一攥，方才幻影片刻无存。未至绝路，何以言弃，我宁庸绝不做这刀下亡魂！］

［牙关紧咬，周身罔间，拼尽全力蓄势待发，同时萧师兄从下至上力挑刀斧，身上陡然一轻再无桎梏，拍地而起，长剑一振，疾如迅风抹过眼前二人脖颈，血柱喷涌而出，再侧目之时却是大惊。只见一人手持弯刀向萧师兄腰腹切去，而萧师兄却无力可避，想要截住那弯刀却又被两人挡住去路，跃过两人却终是晚了一步。眼见刀刃划过其侧腹，白袍瞬间被鲜血染成红色，又被那厮一脚踢开狠狠撞在岩石之上。］

“萧师兄！”

［心头猛然一震，目眦欲裂，举剑劈下，竟将那人头颅齐齐斩去，踹开那具残尸，又见那最后七人合力攻上山巅。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萧师兄，心知其伤势不可再等，前跨两步摇摇欲坠挡在他身前，薄唇紧抿，执剑之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双眸坚忍紧紧盯着眼前贼人。］

［匪寇未除，山寰不安，死仇未报，亡灵难息，舍命一救，不可相负。生死成败，当在此一击。］

［双目阖起，元气未分，混沌为一，真气逆行端在聚集，睁目之时长剑陡然腾空悬起，青光环之，颤吟不止。此时贼寇仅有数步之遥，凶残扑来仿佛我二人已是瓮中之鳖，眼底寒光划过，看准时机，倏然长啸一声，内劲滔滔而出，剑身化作银龙，轨迹奇谲，乘风灌雪，倾然袭去，飞游于中。剑局中人只觉轻风不见剑，看清剑时，便是那血溅三尺割喉断命之时。长剑重归于手，两秒过后七人轰然倒地，每人脖颈动脉之上的一道细痕，不多不少，恰是两寸］

［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再无力支撑，内力尽耗，仰面倒地，冰雪簌簌落于面上，眼睑微抬，周遭终是一片宁静。这一招乃是在昆嵛藏书楼中偶然阅得——“精神贯注，人剑合一”。若非损耗极大，通天剑法最后一式，当是如此。心念师兄伤势，挣扎爬起，青晖归于剑鞘，拾起落于雪地里的曜光，视线模糊，摇了摇脑袋踉跄着向萧师兄走去。］

［忽然之间，耳闻一阵轰隆巨响，霎时地动山摇，心中一寒，莫非之前打斗引得冰雪崩塌，然并未见雪崩之象。见萧师兄身边冰层断开露出岩石，一秒过后竟猝然崩裂，顾不得多想提力飞身扑去，死死抓住其右腕。］

“师兄，抓紧了！”

［双眉紧蹙，青筋暴起，正欲施力将萧师兄拉上，自己身下冰层却难受负荷，崩塌一角，便被重力拉下断崖。情急之下，将手中曜光猛然插进石壁，又下滑一尺后便卡入石缝止住二人下坠之势。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抓着萧师兄，肩上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鲜血沿着右臂一滴一滴的落下，现下却是顾不得。方才闻石子坠落声音，约莫断崖不过十丈，然而石壁过于光滑，似是人凿，若是坠入崖底，即便是未受重伤运足轻功也无法攀岩而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环顾四周，见对面下方五尺处有一壁龛，恰能容下两人。力气渐失，不可迟疑。］

“萧师兄，坚持住！对面下方五尺有一壁龛，你先在此落脚。”

［待他准备好后，双足蹬向石壁，将萧师兄荡至空中，遂松开右手。见他提气运力落于壁龛，自己再猛力一蹬，拔出曜光，滚入壁龛中。］

［借着蹬壁之力提气跃入石龛，揉了揉方才承力过重的臂膀，背靠于石壁深呼出一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趟当真是不太平。不论是方才内力惊人的悍匪，还是这似是人凿出的地下山崖，诸多蹊跷现下却来不及细想，摸着石壁走向靠坐在地上的萧师兄，蹲在其面前后借着从崖口透下的微弱光线检查着他的伤势。那横空劈来当腹一刀必是伤的不轻。］

“萧师兄，你还好吗？”

［双眉紧拧，看着萧师兄腹部那道因方才悬于山崖上又撕裂的伤口颇是担忧，一袭月白长袍经过一日血战已是被染的不见原色，也分不清到底是那山匪的血还是萧师兄的伤。抬眸见其面色苍白如纸，即便师兄内力深厚这刀伤也不得小觑，不再犹豫，低声道了句“忍着”，便尽量放轻了手小心翼翼掀开衣襟露出精壮腰腹，只见血污之中一道约两寸的刀伤横于其上，鲜血仍是不断渗出，探入袖中惊喜发现下山前紫云峰师弟所赠的止血散并未因打斗而丢失，拔开木塞均匀撒在伤口之上，复在身下寻了一块尚且算得干净的里袍布料撕成条状，自其身后环过两周］

［自己并不擅医术，只能替其简单包扎，可终不是长久之计，看着迅速被鲜血染红的布条，眉心愈发紧蹙，欲聚集真气输入其体内，却是自觉内力空乏，不消一刻便真气涣散。懊恼盯着自己的掌心，若非自己武学不精怎会累及萧师兄替我受上一刀，现下竟连为之疗伤也是力不从心。薄唇紧抿，垂了眸子望向别处。于此之前只想着如何能够活命，其他的便未做多想，现下暂且安定落了脚，无数疑问便纷至沓来。］

“师兄，你可觉得这帮山匪，内功极为诡异？”

“据天门宗宗主所言，这帮山匪乃是近几年功力大增方才作乱云州，经方才一番交手，对方刀法武艺皆是平平，唯独内力滔滔不尽且劲道极为刚猛，若非数十年修炼，绝非能达此惊人之地。难道，这世间当真有何仙丹妙灵药不成。”

［说罢自己倒是自嘲一笑，站起身来的一瞬有些眩晕感，扶着石壁闭了闭眼方才适应。环视四周，这幽狭小室成方形，石壁打磨光滑，转角棱角分明，绝非出自天公之手，那么这深藏雪山之下的石崖，以及这壁龛，究竟是何人所造，又意欲何为？摸索着走进最里端，原本光滑的壁面突然触到凹陷痕迹，侧身让极为微弱的光线照入，凑近了看竟然发现石壁上有一行字，且并非宋体，而像是秦篆。半是靠摸索，半是靠逐渐适应黑暗的视线，将壁上所刻逐字念出。］

“大事毕，已藏，闭中羡，下外羡门，尽闭工匠藏，无复出者。”

［阅到此处，一个答案逐渐浮上心头——埋于千年雪山之下，精雕细琢，现秦时文字，工匠在内，有进无出，应是墓室无疑。手指继续摸向石壁，发现转角之处并非衔接的极为紧密，顺着转角处探过一遭，竟有一条长长的缝隙。于是抬手拍了拍右侧石壁与最里侧的石壁，前者闷实，后者空响，沉默回头望了一眼萧师兄，二人此时已是笃定，这壁龛暗门后，必有文章。］

［正欲折返，足下却踢到一物，蹲下细看，竟是一轮打磨成正圆的石盘，拂去灰尘，隐约可见石盘周围均匀分布四字——休，生，景，死。而石盘上靠右则刻有两字——天芮。曾记恰于藏书楼中阅得天盘九星，回想一番，遂凭借记忆低声道出］

“天芮，加休门，一以挡千，大吉；加生门，力不从心，小凶；加景门，才情卓越，小吉；加死门，日落西山，大凶.....”

［握着石盘试着缓缓转动，果不其然，岁是年岁已久，但机关还在。这应该便是开启暗门的关键所在，然而四门择其一，心中拿不定主意，外加自古踏入墓室便视为为凶兆，且这墓室规模不小，为防盗墓者，其中免不得重重机关道道关卡，若说有去无回也是大有可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回首道］

“是去是留，师兄做决定吧。”

［见其目清朗濯濯，不似身陷囹囫，却自有寝处山泽间仪，“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安全送出去”，闻此一言，颔首淡笑，不复有疑。心渐定，沉目细察足下石盘，天盘九星凶吉之论非我所长，然现下也只能博上一博，是凶是吉，非为天定。双手握盘，运力拧转，天芮加休门，天蓬加生门，天冲.... 手置于上迟疑几秒，最终定下心拧过最后一盘。天冲， 加开门。三环既定，不知当否为此，只能屏气凝神，静观其变。几秒过后，一阵轰隆自足底而升，天顶沙石震落，心中一惊，不知所要面临将是何物，右手指节发白死死握住剑柄，盯着石门直待开启一刻。］

［轰隆之声愈响愈烈，霎时犹如惊蛰天雷，清晰闻得轮齿转动之声，眼睑微动，横跨一步挡在了萧师兄面前，乱箭死器一一自脑中浮过，心知此时绝不能大意。一束微弱的光线自底部石缝透过，穿洞阴风携扬尘四起，微微眯了眼，目不转睛谛视着那逐渐升起的石门，直到完全开启。不知这亘古尘封的地陵，是否为我二人绝地逢生之处。］

［刺骨寒风袭来惹得青丝乱散 ，阴潮中隐约可闻消弭未尽的腐臭之气，兀自心中一阵不安，疑惑漫上眼底。寻常墓室当择干燥密闭之处以求尸骨长存不腐，然此处阴潮通风不似寻常墓室，那么这其中究竟有何玄机。］

［扬尘散去，前路渐清，却并非如我之前所料暗门之后再无光源当是漆黑难见，反而在石道尽头似高悬一物，莹莹暖色宛若桑榆之光，在这阴暗墓室显得格格不入，却处处透着阴诡气息。甬道里卧坐着三具枯骨，年岁太过久远衣物已尽腐烂，蓦然想起方才那句“尽闭工匠藏，无复出者”，莫非这便是王陵建成后，陪葬于此的铸室工匠？工匠亦被困至死，莫非真无出路？想起方才那一阵阴风，若是密闭石室，不该如此。转身看了眼萧师兄，他目露坚定我亦无退缩之意，如此二人踯躅尽去。］

［步入石道，正欲前行，身后巨石轰然落地震天一响，心中猛然下沉回首看去，却无任何机关可启石门，一阵惶然过后反倒双眸如炬，舒眉一笑］

“后路既绝，如此，前方便是地狱黄泉，你我二人也要走上一遭了。”

［遂警惕不见抬步向前，经过三具枯骨时，隐约可见石壁之上四竖一横刻了不少，想来应是困于这墓室的工匠计日如年，终还是未等到重见天日之时。最后看了眼地上的森森白骨便继而前行，心中默道，今晚辈宁庸擅扰先灵，实是身处绝地，不得已而为之，还望莫责。］

［行至尽头，终于看清那发光之物为甚，只见有一石雕高悬，细观之下中翅八寸，象八风，五分其身，上广下狭，恰是那天之四灵，朱雀神鸟。兽首高昂，喙衔一垂棘之璧，光泽温润，乃成色极佳的夜明珠。正抬首细观之时，萧师兄于身后道出，“石雕下有字”。望向他所指之处，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看清，墙上赫然有四字，应为砺石所刻。］

“擅闯者，死。”

［低声将墙上所刻念出，薄唇勾起轻笑一声，如今我可还有退路？］

［这一看去，方知此处非为甬道尽头。右有小路稍洼而下，沿路而行，遇一穴如夹室，路欹倾斜不平甚，宛转从之，眼前竟是豁然开朗。一路幽狭，突见地势开阔，不禁止步而望。但见洞顶灵石攒空，峭削层叠，而我二人所处之位为一崖，巨洞之内两崖对立，中一石桥衔之，下乱石森立，变换阖辟，石桥便巍然不动，横亘于上，一洞之内，天公之鬼斧，人杰之神刀，合二为一，莫不震撼。］

［望此喟叹一声，世间竟有此等奇景。］

“这石桥，应是必经之路了。”

［两崖巍峰峭壁，合沓攒奇，非二人轻功所能及，只此孤桥横卧，唯参透其中玄机，方能至对崖墓室。一路行来并未触发机关，而石桥状诡形谲，想来经此定有一难。见萧师兄上前一步试探性踏上石桥，双目警惕盯着桥面变化，在他踏上桥的一瞬间，却闻数道破空长箭自两侧石壁而发，历经千百年而依旧力道精准不弱攻势，眨眼之间便袭向萧师兄所立之处。］

“师兄当心！”

［一时心中惊惧冷汗涔下，见其疾步后退避开飞箭并未中伤，方才定下心，只是如此一来二人再不敢贸然前行。立于桥边敛眉细思却毫无头绪，正在焦灼之时，盯着桥面石纹却发现这看似杂乱的纹路，却是纵横交错另有端倪。凝视之下四方格局渐清，然而即便如此，亦不知该步落何处。］

“宁师弟，方才来的时候经过那朱雀神兽你可有注意。”

［闻及此言眸光一定，再看那桥面时一条思路渐渐明朗于心。忆《尧典》载曰：“南方朱鸟七宿者，再天成象。” 墓室惯为四面开门，方才所入甬道为南，又见朱雀为守，如此想来这天宫星格应与南方七星宿密切相关，且如若思路无误，青龙，白虎，玄武，当皆在后途。只是这南方七宿，究竟何为破解之阵...若无提示仅凭运气，不待试遍这七宿百星，便有可能乱箭穿心而亡。目光于那石桥四周细细探去不放过任何细节，想着前既有朱雀引路，此处便不该线索全无，然而借着极为微弱的光线却并未看出任何所以然来。无奈垂眸凝思，正欲另寻他法，却在低头一瞬，望见足下恰被自己双足挡住的图纹。眸中光亮划过，后退两步蹲下身拂去地面上的泥土，片刻过后，一鹿一马现于眼前。］

“这地上图腾画的甚是奇诡，秦人崇尚玄鸟，而鹿马均非秦时圣物不可作祈福之用，刻于这石桥之始当是另有深意。再者左鹿右马，恰可应星、张二宿，两阵供为一十三星，布于桥面，盘地擎天，多则有余，少则不足，既然除此之外再无线索，不如我行星日马，你踏张月鹿，先试上一试？”

［偏首思来，眉心渐展，指尖描过图形，双目如星熠熠而视，起先不甚确信喃喃自语，而在一一道出心中所想后，心中已有七分笃定。得其肯首，起身与萧师兄并立于石桥前，看准星位同踏于其上，长剑执于手随时待发，小心翼翼站定第一步，见周遭并未有飞箭袭来，心中一喜，这机关许是真被我误打误撞破除了去。两步过后便少有佁儗，七星如钩柳下生，迈过南方三星，后四星列位成矩，自南向北步踏四方，身侧萧师兄亦是步若流云，眼看二人只余一步。]

［毫不犹豫踏上一宿末星，正待足底发力跃向对崖时，一阵轰鸣却自足底霎升，变故陡至不禁长眸一凛，仅是那一秒犹豫，紧接着石桥便自中向心处向两端猝然崩塌，脚下不稳，慌乱间后退一步触及机关，两侧乱箭密而苍劲，势不可挡向二人当头罩下，状如剑雨，避无可避。心中暗道不妙，欲发力跃上对崖，足下巨石却提早一步四裂开来，无处借力，身子随着石块极速下沉，面色一时发白，下是乱石森立不知崖深几丈，上是剑雨盖落无处可逃。握紧剑柄，眸光似炬，心中极速思考权衡着，如此坠于崖底少有生还可能，不如逆行而上，拼出一条血路。］

［心神一定，看准后沉身下坠至一石块，陡然发力掌风击过石面，石块以更快的速度坠落，而我则借其之力反身而上，足蹬另一碎石攀至崖壁，恰在那凿坎悬崖间有垂藤可攀，眼疾手快拽住一条藤蔓，然而不带喘息便又逢乱箭纷至。咬牙抬目而视，为何明明已知破除机关的方法，却引得石桥崩塌， 暗箭齐发？莫非...这本就是一条死路！思及此处心中一寒，是了，既然陵墓之主不愿有人闯入墓室，那又为何要在桥边设有鹿马图纹指引方向，乱箭可挡，两难并发却是难敌。所以，这不是生路，而是绝杀。］

［箭矢如飞，犹如数张密不可透的巨网向宁庸罩下，眸中冽风寒雪映着千道乘风箭影，这逼人的杀气反倒令心中无畏，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此时便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悬于半空仅以臂力控制身体躲避乱箭，不便施力实则多以剑相抵，右手持青晖开阖之间势道雄浑翻转灵巧，隔开一支又一支近身的玄箭，这箭雨却恍如无休无止一般。］
［肩上重新裂开的伤势一分一秒侵蚀着体力，视力因失血而模糊，挥剑之间但凭听觉与直觉支配，终有一箭攻破防御堪堪划过右臂，皮开肉绽的疼痛令自己闷哼一声，然而挥剑之势却不能停下。握紧剑柄的手有了一丝颤抖，置身箭雨思忖着，大抵是桥面崩塌触发了所有机关，玄箭才会这般一波紧接一波不休不止，不知停下的时候，自己是否已乱箭穿身，难睹原貌。正在感到力不从心之时，玄箭却骤然停止射出，几支零散的箭随乱石坠入崖底之后便是一片沉寂，警惕盯着石壁见再没有箭射出，方才两手拽住藤蔓长舒一口气。］

［方才一片混乱中并未见到萧师兄身影，心中一乱，不知他是随石桥坠入崖底，还是已平安至崖顶。抬首望着崖顶尚有十余尺的距离，臂上施力再运轻功，以不慢的速度攀上藤蔓顶处，然桥面虽断两端石墩却尚存，形成外突地势让自己无处借力，犹豫之时见一白影探出，心中一喜，萧师兄平安至崖顶便好。尽可能伸远左手握上萧师兄手掌，握紧之后萧师兄再一发力，待右手触即石面时忍着疼痛猛力一撑翻身跃上崖面，落地一瞬方觉逃过一劫，长剑支地稳住身形，左手覆上右臂的伤，禁不住轻声一笑，看来今日我宁庸命不该绝于此，大难不死，当另有后福。］  

［转身时却瞥见萧师兄身下血迹，眸光一颤，快步走至其身前蹲下，见其肩头插着一支箭羽，且恰是方才将我拉上崖顶的一侧。眉心紧锁，心中暗道不妙，箭穿其肩又再施重力，如此必定伤及筋骨难以根治。将其肩处衣袍撕开一道口子，细细检查了伤处发现幸好未伤及动脉］
“师兄，此时我本不应贸然拔箭，然此玄箭历经多年黑漆已破，污秽入体易引败血之症，两害取其轻，此箭当拔。”  

［见萧师兄颔首，便单膝跪坐至其身后，使之靠入怀中以为支撑，一手握着箭尾一手按住伤处，薄唇紧抿目中一定，三秒过后便再无犹豫拔出断箭，迅速点过几处穴位减缓出血速度，将仅剩的金创药倒至伤口处后简做包扎，见出血并不严重才缓过一口气来。抬首拭过他额间汗水，见其面色苍白如纸，不禁忧心难掩，不知这后路究竟还有几重机关等着我二人。望见一旁刻有朱雀的石块，心知是师兄及时按下机关时方救我于危难，心中已做决定，不管后路如何艰险，我也定要护他周全。］

［使其靠于怀中稍作调息，自己则仔细打量四周之景，见前有云蹬数十级朗阔而上，两侧石像雕功精细，黑如点漆，人工凿痕愈加明显。灵石攒空，巍峨雄峭，想必应是主墓室，历来愈是靠近心脏之处愈是多重防护，主墓室附近也定然是机关重重，我与萧师兄对这墓室无半分兴趣，若能绕开，自是最好。］  

［四处望寻它路时，忽耳闻异声，身形一顿，侧耳细闻，忽扬唇而笑，喜上心头——湝湝流水，潺湲至此，必有出口。］

  “师兄，看来我们能寻到出口了。”  

［将他搀扶而起，二人寻水声而去，石峰嶙峋间，水之透壁而下者，洗石如雪，汇集成溪，蜿蜒向前不知水往何去，沿岸慢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忽一红石当涧而立，端方无倚，近观细纹如毂之旋凤，心甚异之，问道］  “师兄可知此为何石？”

［见萧师兄蹲在石边仔细查看，似有思量，立于其身前缄默不言，看着那一块被流水磨的圆滑的奇石，隐隐有一丝熟悉感，在记忆中再三搜寻，倏然想起这不正是一年前棣州那块奇石吗，倘若当真是同一种石头，那么这溪水于萧师兄的伤势，当大有裨益。心中虽这般想到却也不敢冒险，正欲上前先试上一试，萧师兄却已掬起水饮入口中。］

［当他毫不犹豫饮下溪水时，心觉不妥，忧心适得其反，蹲在他身前，目光一寸也不曾从他身上移开。眼见其面色陡然一变，心中顿感不祥，扶上萧师兄双臂时他反手抓紧了自己，面带痛苦，一口鲜血猝然喷出，胸前衣襟顿时染上一片血色。低头看向胸前带着乌黑的血迹心中大惊，我本只疑心这溪水太过阴寒，不想竟是含了剧毒！］

［忙助萧师兄盘坐于地，他运气护心之时心知不可受扰，便静坐一旁等他缓缓运行一个周天，后见其面色渐缓，心知终是暂时将那毒性压制下去。再待其缓睁双目，朝着自己苦涩一笑，一颗悬着的心终是落地，眼中却仍忧虑不散。毒性虽是暂时压制，二人却对此毒强弱及作用丝毫不知，唯有尽快回到昆嵛。］

“也许，雪山上那伙强盗的诡异之处此刻到有了解释。”

［听他道出心中所想后，再闻最后一言不禁心中一怔，经他分析之前疑团逐渐明晰，那帮山匪武艺不精，一招一式间都是极为简单的刀法，可见并非多年修习，然而惊人的内力却与平平武艺相悖，倘若这泉水能令常饮之人真气逆行，经脉大损，却也同时使之奇经八脉得以锤炼故而功力大增，如此一来，便可以解释了。］

［抬手覆上光滑石面，冰凉触感直击心底，便是这一块奇石，令匪寇胆敢恣意妄为，生出之后诸多纷扰，然而转念一想，若非是人性之恶，一块石头不过是负暄之献，如何能拨弄乾坤。万恶之源，终究不能归于这没有灵性的石头。不过无论如何，不能容它继续停留于此再生危祸。只是现下不便将之挪移，若能平安归至昆嵛，即日便重返此地，将巨石搬离，让这墓室永远尘封。搀扶起萧师兄，二人再度沿着溪流往未知的前方走去。］

“萧师兄，无论如何，我们也要一同回到昆嵛。”

［低声道出一句，语中是如磐石一般的坚定——不管是为了家中待我归期的妻儿，为了以身殉道的同门，还是为了师兄的救命之恩。前行数里，后溪水渐宽汇集成泉，亟溯流入，巨石高下，仰眺愈穹，俯瞰愈深，步态有了一丝沉重，而萧师兄体力因伤口不断渗出的血而愈发不济。焦灼之时，忽有光一缕自天而下，石隙一规，天光下落，宛如半月，幽暗中得之，不啻明珠宝炬，溪流则顺着石缝间隙流向外界，水声愈显。］

［见此刹时间心神具明，二人相视一笑，心知此时离重见天日已是不远。将萧师兄扶至一旁石壁，上前查探着那一面由乱石堆砌而成的屏障。这应该是工匠发现了另一处洞口，故以石堆砌围封，然而经过岁月消磨，流水侵蚀，这一面石墙已变得单薄可摧。］

［转身见萧师兄离此有十步之远，遂无迟疑，双掌运力，气达肘髎，两掌同出击向石壁，虽力有不及，掌风却是圆劲，一击过后，墙面轰然倾塌。陡然直射而来的光线映着茫茫白雪，令自己不得不抬手挡住双目，几秒过后，终是适应了这久违的日光。］

［身处半山，举目四望，层崖怪峰，变换阖辟，与云雾争幻，旷远绵邈。冷风拂面，青丝散乱，不感料峭，反觉如沐春风，重以白缎束发，聊去颓唐倦色。高望斗锦裁霞，映叠尤异，不知是否因绝地还生，竟觉之瑰丽美甚。再望不禁心神疏畅，眉目清扬含笑，叹而不言。］

［二人若再遇劫匪自是不敌，故未沿山涧，而是择崎路先行下山，下山之路，积雪渐无，山上冰雪封路，山下确是秋色旖旎，入冬之前，想来就能回到昆嵛了。一路缓行，偶遇天门宗子弟，心中喜甚，随其归门，得灵药医治，方觉缓和。待萧师兄道明原委，后闻宗主之言，心中总算定下，慕老宗主雅怀有概，行正派之风，随即与师兄二人抱拳以礼，一谢救治之恩，二表景仰之心。］

［得老宗主挽留，心中思忖，且不言心中挂念此事后续，此行凶险也断不能被凝芝与几个孩儿知晓了去，萧师兄身上的伤，也绝不能再受车马劳顿，如此想来，于此处静养当为上策。与师兄商议过后，决定暂于天门宗修养几日，待此事了结，再归昆嵛。］

［心知凝芝这几日当是日日挂念，恐其忧心伤体，一得空闲便手书一封，道是与萧师兄尚有余事未了，归期不定，诸事安好，万毋挂念。再委托了一天门宗弟子，务必快马加鞭将此信送到凝芝手中。夜里无人时，独坐于案前，手指摩挲着那一支凝芝亲手雕刻的木簪，多年已过，这支木簪从不离身，此时此刻，木簪在手思念更甚。忆及那生死一线之时，失之毫厘便与凝芝天人永隔，心中一阵梗塞，如今劫后余生，感念天公厚待，只想快马加鞭回到凝芝身旁，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心想一旦萧师兄调养好伤势，便即可启程回甯园，家中那几个小家伙，此刻心中也是思念的紧。］

［人说光阴似箭，这一月却觉慢如推磨，待诸事了结，已是林寒洞肃，秋冬交临之时。二人拜别老宗主，策马踏上归途。至山道勒辔缓行，寒蝉哀鸣，败叶乱空山，却不觉萧索凄切。闻师兄一问，斜扬薄唇，含笑而言］

“善自获福，恶自受难，因果报应，深信不疑。”

［言罢心中畅快，一夹马肚，扬鞭而落，马儿嘶鸣一声，飞驰而去。白袍携风，眉目朗阔，于这碧水青天中潇洒自成，回首落下一句。］

“师兄，得此良驹，不若你我二人比上一比，技不如你，容师弟先行一步。”

［此时我已归心似箭，想着回家便能见到凝芝与几个孩儿，故不愿在马程上多费时间。又想到师兄已近而立，却未娶妻生子，怕直言引其伤心，便只道二人一较骑术。想到此处，又不禁心生疑问，师兄如此伟岸男儿，怎会独身至今，待回到昆嵛，定要好生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