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坞

斜阳四散，细雨迷蒙，惊起时回头，零落一身秋。似梦还似非梦，迷蒙中环顾四周，思绪里的清明幽幽一晃，旋即便又熄灭了。死灰般的梦境盘亘在脑海，梦中亦明知这是梦，仍然忍不住惊诧，垂头去看殷出大片血渍的衣襟，想问出些什么，苍白的唇瓣微微张合，却又无论如何地发不出声音来。晃了几步跌落深谷，斑驳的光影疾疾倒驰，猛得一悸，瞬间睁开双眼，大口灌进秋的深凉。】
四顾茫茫，不知身是何处。骤醒时方觉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四肢也是麻木的，将坐起身，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头脑也是昏昏沉沉，想起适才所梦，本能地蹙起眉心。失神地看着敷在胸口的草药，指尖触去，尚带几分湿凉。敞开的襟袍沾染着与梦境如出一辙的血迹，怔了半晌，方回过神来，那梦，原来也是自己最后的记忆了。】

不知究竟昏睡了多久，侧过头望一眼窗外，风雨催凉，院落里好一番别致朦胧。红泥小炉沸腾起水声，回廊绣帘人影飘忽，起身时拢了拢外衫，胸口的伤处随细小的动作而痛，痛意堪堪钉进骨髓，单是站起身，额面已然沁出一层薄汗。】

苍青色的烟气漫进帘栏，伴着一股缥缈的药香升腾半空。他掀帘而入，风声骤起，枯叶簌簌，倏忽间并起二指，携起床头不知名的小东西射他而去。下意识的攻势并非本意，却因这一连串的动作牵动伤处，身形一软，仓促迈开半步稳住重心，虚按着胸口的伤，抬起双凌厉的深眸，冷冷开口。】
是你救的我？

萍踪剑影，江湖匆匆，青锋到头一场空。此身何寄，月明似飞雪，轩窗远岫，波澜天堑。也罢蝇营狗苟，手中刃，寻常三尺铁，往日情仇，一雨吹过。烽烟缭乱里打马踏雪，醉里踉跄在她的剑下，今次，换作他一双明澈的眸子，说不出的通透，令人心骨皆清。】
一泓秋水，百里药香，雨打落叶意萧萧，他有意无意的一句话，恰恰敲进心底，竟莫测其何虚何实。而话落寂然，坐听雨濯秋尘，望着他眉心红痕，亦笑了问他。语声清冷，如雨敲修竹。】
哦？戾气？
不动声色地扬了眉尾，眼底笑意幽深。倾身将他欺近，指尖点了点胸口伤处，另手虚掩着床榻雕梁，举止从容，绰然有余，寒声道。】
先生既然看得见戾气，就不怕救错了性命？

风流云散，与过往之人天各一方矣。静室幽韵，草药香埋，是未曾有过的宁适。他闲言絮絮，用来解闷正好，此间风动苍林，几句话被他玩味出旁的味道，便轻描淡写地扫去一眼，率然挪出床畔位置。】
将才的手臂仍撑着床柱借力，却将一臂之内的床缘让给他。饶有兴致地化开眼尾淡笑，将其视线带进半环的怀中，神态里虚示了几分轻浮，极微妙地眯起了眼。】
那两日，我是如何挤你的？来，示范示范如何。
伤处莫名一疼，唇边笑意便缥缈起来，追了声轻咳，余笑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