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耳山

————————。十年春，开

-（ “酒杯浓、一葫芦春色醉疏翁，一葫芦酒压花梢重……”，勾栏里唱曲儿的美人河北口音重，早上听得这首，这会儿来来回回的就记住这么句。马耳山里空山不见人，唯有山泉间鸣，鸟语声声。我便牵着缰绳吁停了枣红小马，便哼着这几句小调。）

-（ 今日里得了个下山采办的好差事，只从前不晓得柴米贵，如今买东西也不知道还价，只挑好的不嫌贵，叫同行的师姐们好生嫌弃，便不叫我随着采买了，只随我去玩，待天黑了同她们一道回去就好。我是乐得如此，当下找马行借了匹小马驹，颠颠簸簸得往城西山里来了。）

-（ 寻了处好地方，泉水涧细，清澈可见底。刚把马绑妥，就看着一只梅花鹿一摆尾往山深处跑去了，着急几步没追上，偃旗回来，又在一丛苜蓿草里见着只通体雪白的肉兔子，秉神静息得蹲着半晌，猛地向前一扑，还是叫她先一步跑了，我却倒一个不稳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 ( 当下教摔得头昏眼花，也不知什么东西搁着胸口，吃痛闷哼地哎哟一声。待稍缓过来，迟迟缓着没爬起来，满脑子都想的得亏这儿人烟稀少，没人瞧见我这幅糗样子，否则我任小姐都一世英名可就……)
- ( 天不遂人愿，我还没盘算完，胳膊就叫人一把抓住扶着肩膀拽了起来，发髻摔得松散，几缕青丝落到眼前碍着视线，透过发丝间看见沐城师兄的脸，心里蓦地发出一声哀嚎。)
韩师兄，你，你
- ( 你了半天也不知在此情此景下还能说些什么挽回颜面，只得恼羞成怒，脸一红撇过头去)
你跟踪我！

-（ 肩上掌心附来的余温此刻竟觉得烫，呆愣着不动，徒教它心悸一阵。这感觉陌生的很，像有股子燥热从背脊慢慢的窜上耳根，动弹不得。）
-（ 家中父兄都是心粗之人，娘又走得早，谁也没与我说过，这般心绪是何意？）
-（ 这念头一触即燃，炸一下似的。霎时像做了亏心事，也不敢直看他。熬着等他擦完又递给我帕子，才慌不迭接过，扭转身子往前迈了两小步，撤开些距离，也怕他瞧见我面色有异，顺着他的话胡乱应两句。）
自然……自然要罚的，你说该怎么罚。
-（ 说罢险些咬了舌根，我这说的什么，扭捏的像东邻书院先生家的闺女似的。）

-（ 接过他递来的羊皮毡子水壶，这会儿再瞧他，又与往常看他无异了，也不知方才是中了什么邪的。）
-（ 我这儿兀自摇头拍脸，却见身旁人忽的身形一动，只来得及看见白衣身影如离弦箭般一跃，便已到几步之遥处的丛草中了。）
啊！
-（ 惊呼一声，拎着衣摆朝他那边跑去，走近了才看见手里拎着的小雪团，不是方才那只兔子是什么。）
-（ 喜不自胜，一手逗弄着他手里那只惊得已经呆愣的小兔，一边语笑盈盈问道。）
师兄方才那一招轻功可就是昆嵛的凌云飞渡？

-（ 目不转睛盯瞧着他手中白兔，约莫看着是个幼崽，却机敏的很。因着受惊，小爪子不住地抖，眼珠和耳晕皆是红的，眼要更红些，像个红宝石珠子。）
-（ 当下爱不释手，接过肉团合掌轻抚，偏生它也乖，玩儿了这么一会儿才想起他的问话来。）
啊？
-（ 微张着口痴看他，半晌才想起确有这么一事，之前自是忘到爪哇国去了。便陪着讪笑，一反手把兔子搂进怀里，才道。）
我今儿贪玩晚了，师兄且再容我几日。

-（ 远山含翠，和着山雨后的新湿红露，入眼处愈发鲜妍明媚。我接过他递来的软布将受惊的小兔包得妥当。听其言，亦不由上下打量自己一番，通天峰弟子皆着白衣，我这一身衣裙教弄得如清水泼墨一般，全不似他衣冠楚楚模样。）
-（ 非我腹诽他衣冠楚楚，倒是几番接触下来，这人总是逮住我狼狈模样不放，坏得很。一时想气还是想笑，故作走到马旁去看酒壶，临到他身边时，握着幼兔的脏脏的小爪在他胳膊上一摁，当下落上两个小巧玲珑的爪印。）
-（ 笑眼弯成两道新月，掩着口抬抬怀里兔子笑看他。）
这可不赖我，都是它的主意。你若气不过，晚上吃酒时拿它下酒？

-（ 瞧他这般模样笑得声也泠泠，蓦地觉得这番模样，比平日里端着脸对我说“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的一本正经有趣多了。）
-（ 四处拔了些翠嫩的青草，再连同着小兔一起放进马肚胖的兜袋里，一跨镫上了小马，抚了抚枣红的马鬃，扭头跟他道。）
师兄陪我慢些走，我怕颠簸急了伤着这小东西。
-（ 便扯着缰绳一路晃悠悠地随他下山了。约莫着时间，师姐又该要骂人了。）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