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店镇

屋中炭盆烧得好，门窗也不想开，人缩在被窝里不想出去，素来畏寒，隆冬岁末最不好过。耳听得窗外风雪声，抱着被子盯着炭盆发了会儿呆，忽想起今日初八，该去熬粥的。

厚厚的衣裳穿上身，又寻了斗篷出来，对着掌心呵了口气，这才慢慢推开了门。虽说从这儿到后厨也没有多少步路，可还是得把自己捂的严实些。

东西早就备好，也不需要我多做什么，一样一样下了锅，嘱咐铃子细心看着，穿回斗篷去了大堂。

才一进门就见有人来，话还没说先让我接了满怀梅香，笑意爬上眉梢眼角，藏都藏不住，素白指尖点在花上，动作极轻，唯恐碰坏了。怀抱着梅枝福身致谢，谢他在我苍白世界里添这一抹红。

“今日腊八节…”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叫人摸不着头脑，只能静静等他下文。谁知话没等到，反倒听见了别的动静…抿唇掩了笑意，蹲下身子捡起一瓣掉落的花，背过身揉碎在掌心

“有，正熬着呢，大人去楼上等一等？”

“是我疏忽了，只顾着说话，外头下着雪，大人一路过来，该先请您坐下暖一暖的。”

盛好了粥走上二楼，照旧还是那一间，都不必再去问伙计。粥里加了些糖，甜甜暖暖的，他应该会喜欢…吧？

送完了粥却不急着走，坐到人对面捧着脸看他喝完了粥，刚才去后厨时顺便回了一趟屋，小心收好了梅枝，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梅花香。他每次过来总带着惊喜，初时不大习惯他的语气，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心意是好的，只是不懂表达罢了。

“祭典？嗯…”

话是问句，却不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祭典我是没多大兴趣的，但能与他同游的机会可不多，这次拒绝了，怕是再没有第二次了。垂眸看向他捏着瓷勺的手，突然有些心疼…我的勺子。

谁能想到，皇城司的邵大人还有这样可爱的时候。

“天儿这么冷，我可不想一个人出门…大人愿意陪我一起吗？”

本想逗一逗他，可他看这副面孔，始终是严肃多于温和，也不大敢去确定他心里到底如何想，还是见好就收吧。

下楼取了斗篷，同郭叔说明了去向，他瞧着竟是比我还要开心几分。无奈摇头，走过去对着等在门口的人笑

“咱们走吧。”

开了门才知道外头有多冷，若非他邀我同去，我是绝对不会出门的。当然，这点心思，我还不想让他知道…两个人站在门口，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走

“你看着我做什么？”

话音未落，见他伸手拂落我发上细雪，又细心帮我戴上兜帽，心中熨帖，越发觉得我方才的决定没有做错。

初次上马，僵硬着身子坐在马上，动都不敢动一下。直到温和男声入耳，方才恢复了正常，抱紧怀中袖炉，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小小的雪并不让人觉得冷，何况身后还有依靠，左右他现在也瞧不见我的表情，不用刻意掩饰内心欢喜

“我们是不是走的太慢了？可以快一点的…”

想想当初他纵马自我水云天门口经过时的速度，再看看眼下的安逸闲适，这应该是…为了照顾我吧？城郊景色与城中不同，平日也不常往这边来，看着有些新奇，靠近薛店镇，人也多起来，手从斗篷里伸出来，在他冰凉手背上轻轻挠一下

“咱们下马吧，我想走走。”

身后失了依靠，好像这马背也不像之前那般安稳了，抓紧了缰绳免得摔下去。等了半晌也不见他扶我下马，只张开双臂站在那儿，偏首眨了眨眼，他这是…要我自己…往他怀里跳？倒也不是矫情的人，心中有他自然不介意这样的接触，愿意信他，却还是有点害怕，万一没跳好…

“邵大人…”

他也不答话，只笑着看我。身下马儿似乎有些不耐烦，前后动了动，我越发不敢耽搁，只好闭着眼睛往下跳…心里紧张得很，双脚落到实处好一会儿才敢睁眼，人还在靠在他怀里，忍不住握了拳捶在他胸口，用了七分力气却只换回他闷声一笑

“你还笑…”

抬手将人推开，整理好有些歪斜的斗篷，兜帽也重新戴上

“不和你闹，快些走吧。”

望着蜿蜒山道不禁有些发怵，也不知能不能坚持走到最后…初时还乖乖跟在邵大人身后，后来见了各式新奇小玩意儿，就耐不住性子自己往前去了。

一家小摊上摆着各样玩具，尤其是其中一只拨浪鼓，样式小巧可爱，很想买回去自己玩…顾念着身后还有他在，只能拿起旁边首饰摊上的耳坠子假装看，实际眼神一直停在拨浪鼓上。

走着走着他忽然上前，俯身花了好大力气才帮我戴上，正是方才拿在手里的那一副。一时之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也是关注我才买下这副耳坠，可这样式并不是我喜欢的，抬眸看着他一脸满意，忍着笑点头附和

“是啊，大人眼光真好…”

雪势渐小，不必担心归路难行，能再多相处一会儿，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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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娇娇

今晨醒时想起昨夜梦中情景，只觉得头更疼了…已经很久没有梦过幼时的事了，梦再甜过去再美又有何用？醒来还不是身处这间小屋，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擦掉没有意义的泪，听到有人进屋，抬起头勉强扯出个笑来

“是阿莲啊…我好多了。”

此刻脸色苍白，这话怕是没有多少说服力。

秦娇娇

病情时有反复，哪里有那些钱给我看病抓药，再挺一段日子，也就好了吧。

拉下阿莲的手，轻轻摇头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真的没事…倒是你，快离我远些，免得过了病气给你。”

秦娇娇

是了，阿莲同过去那些“好友”完全不同，定是昨夜的梦，影响仍在，才让我想偏了去。告罪的话到了唇边又咽回去，说那些做什么

“有你陪着我自然开心，可这地方实在简陋，要委屈你与我同睡了。”

眉间轻蹙，忍不住担忧

“真的不会害你染病？”

秦娇娇

心中隐隐竟有些庆幸阿莲来的晚，错过了用饭的时间，否则我真的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是能拿出来招待她的。颔首应一声好，拉着她坐的离我更近一些

“原是习惯了冷清日子的，可病了就爱矫情，你快陪我说说话吧，不然我怕是要孤单哭了呢。”

秦娇娇

病中格外脆弱，有人陪着便很不一样，手脚都没什么力气，也只能歪在榻上了

“真拿我当小孩子了？好吧，你讲…”

故事不见得多好听，可阿莲语速缓慢，声又温柔，听着听着，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这回，可再别做那些梦了。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