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桥渡口

【顺流而下，在河面上飘荡了十来日。其中自然少不了美人与佳酿】

【这一日画舫靠在梅桥渡口，荆州城中自也有相好的粉头，况且与那些女子厮混了多日早就腻烦。换了簇新的蓝袍，一人下了画舫】

【渡头的人不少，往来的商贩叫卖不止。拾级而上，手中折扇一步三摇。这扇子是古物，檀木扇骨蚕丝扇面绘着红梅赭干】

【与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不妨那人猛一转头一口酒喷了过来。疾步而退腕子一绕，扇子旋起遮住面门，酒水全都喷在上面，朱砂沾水有几处便溶开】

【我将扇子递到他眼前，毁了东西只一句抱歉吗？】

【我不爱开口说话，异于常人的尖细嗓音每每让我困囚身体缺憾之中难以自拔。尤其这几年江湖行走更是如此，旁人尚不如何却难免心虚】

（无心？）

【眼中明晃晃的携刻嘲讽。我脾性不好，那地方是这世上最尊贵华丽的却也是最肮脏黑暗的，听多了见多了心性自然就扭曲了。你不吃人就要被人吃。可我自认为是讲理的，一件死物而已。偏他摆出一副无赖嘴脸】

【张三偷了隔壁王二的媳妇无心的，怪只怪王二媳妇太风骚，我打死了你无心的，怪只怪你毁了我的扇子。那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偏也是我最厌恶的】

【他抬腿要走，扇子一收一横再在他面前展开人也横跨一步半身挡在他身前：哪里走？】

【我流连秦楼楚馆是为着隐藏自身的缺憾，包养的姐儿再放浪床笫见的事也隐晦几分况且我还是只假凤】

【眼前这位看上去倒真像个登徒子。我顺着他指的瞧了一眼：眼尾上挑，桃花不断；唇薄嘴阔，薄情之人；肩削缩颈，畏缩不前，臀窄胯合，不好生养。换而言之一副薄命相】

【这般想着眼里便带上几分嫌弃，凤凰尚且只能得三分何况山鸡。他的急切于我眼中变成了推脱之词】

【那女子也是有意思，一脸花痴比那姐儿还略胜一筹，配这色狼倒刚刚好。他抬抬手，不知意欲何为便也不曾挪动脚步】

【他眼中似乎有什么闪过，太快不曾看清。只得一句：扇子么，赔你一沓，我嘴角一挑终于开口：】

百年檀木骨，金丝制扇面，映雪先生红梅图。请问你怎么赔我一沓？

【他的话我自是不信的，大话谁不会。我的画的也不错，只不过那马看起来像骡子罢了。大话我也会】

【书画之属我是不擅的。早年家中也聘有教书画的先生，我年纪小每个定性，不管是文章还是四艺都是稀松平常，每每被先生拿着戒尺追打】

【其后家道敝零就是想学也没了机会，字偷偷练过两年算是勉强可以见人至于其他不提也罢。不过依着我现在的身份，便是画一头骡子只怕也会有人称赞是千里神驹】

【我不做声是拒绝，只不过落到他眼中全然不似原意。就近进了一家书画店，我手腕向外一扭挣开，除非必要我不喜与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

【嘴角一挑，倏地展开折扇平放在柜台之上，后退三步双手倒背一副悉听尊便实则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随着笔锋减淡，那店主喜色盈面盯着扇面止不住的叫好，眼中的谄媚仿佛能淌出来一般】

【抻了颈子斜斜瞟了柜上一溜儿的扇面，梅兰竹菊神驹奔腾不一而足，目光次第而过并不在哪一幅上逗留】

【以画本身而论确有几分传神之意，如要说与我那扇子相比也并不见高明，况且我那还是进上之物】

【当然我并不在意，身为那位的近臣这等俗物却是不缺的，刻意为难不过因着“看不惯”三字。世间之事十有八九逃不过这三字】

【掸了掸袍袖处的金丝，双手倒背缓缓摇了头，一脸的漠然，到时要看看他待如何】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