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湖

客串：柳萋萋

【夜幕低垂，朦胧烟霭将浩渺烟波笼于其中，牵起缕缕的涟漪，在这薄霭与微漪里，又有一方皎月浮着虚影，四周缀了明灭星辰，乍看倒是个难得的良夜。】

【临岸而起一座琼楼，正红的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燎香阁”三个大字。穿过朱门进入内里，便有袅娜的脂粉香缠上鼻息，抬眸，见明灭烛火将满室的红绡软罗描摹得恰到好处。】

【指端旋着扇骨，扇尾坠着上好的羊脂白玉，步履沉稳间做足了气派，通身的华贵使甫一入内时便得老鸨睇了讨好的视线笑意相迎。】

【随意拣了个二楼较偏的位置，堪堪能将楼下高台上的光景看个分明。右臂一重靠上娇软，偏眸睨着她执壶倾酒的动作，刻意压低声线仿若无意地启出一句】

清欢是么？你可否告诉本公子，东手厢房第二间内的那位贵客，近来可是时常眷顾？

【眼风若有似无地一扫，暗含厉色朝那左拥右抱的男子而去，见他一副色欲熏心的模样更是气，执握杯盏的手不觉紧得指节泛白。】

（呵，好你个负心汉！）

客串：柳萋萋

【幽室逼仄，身形转圜间恰够铺陈一腔春情，细想这格局恐是刻意而建，青楼主人的深谋远虑为的是让人在一伸手的距离便能揽过近在咫尺的纤弱腰肢，复将情欲尽附于耳鬓厮磨的气息方寸，跌入这不死不休的红尘醉梦里。实乃城府深沉。】

【昏黄光晕中徐徐腾起一缕白烟，是那案头铜炉里焚烧的沉香。寥寥几语罢，身侧柔弱无骨的娇躯顺势就要入怀，蓦地被一阵浓香侵鼻，柳萋萋忙是不着痕迹地退开寸许。任由对方扫兴呶嘴一嗔，清淡眉眼间是不为所动的冷若冰霜，注定今日定是要辜负这女子的一番痴情。】

【不知是厢房狭窄，亦或是胸前缠绕的布帛束得太紧，呼吸间渐渐便觉出几分闭塞，恰好闷着心头的一团怒火发泄不得，唯有牵扯起眉心青筋突突乱跳。】

【俯身靠于几案离女子愈发远了些许，支肘撑在额间按揉酸胀处，脑中悠悠回想的尽是方才一问得知那负心汉近日并未常驻，心里不觉疑惑了一瞬，然她分明日日见人掌灯时出拂晓方归，衣上无有一日不沾染这风尘气息，料想他许是流连不止一处，就连今日她忽而起兴尾随至此，恐也仅仅窥见他众多销金窟中的一角而已。】

【未施粉黛的面容白如纸色，失血的唇瓣抿成深蕴暗讽的弧度，冷寂眸色分毫不差地将那处荒唐看在眼底，望着他自入赘柳家娶她为妻后便再未流露过的温柔，此刻尽数辗转于那酥胸半露的花倌之口，一颗心一寸一寸便要冷透。】

【忽闻底下敲锣三声，莺歌燕舞声骤然停歇，不觉直腰屈身向前探去几分欲知发生何事，但见那老鸨扭着肥臀满面春光领一女子行至高台正中，甩着绢帕笑得花枝乱颤，未等她开口霎时便无心再看，于是退回身子侧首淡问出一句】

下面在作甚？

【身侧人见此间沉默良久终肯理会于她，忙不迭重又讨好似地灵蛇般缠上手臂，蕴了十足的婉转娇嗔扑在颈侧，气若游丝间轻易将气氛又镀上一层暧昧不明。】

“喏，今儿是我们花魁姑娘竞卖初夜呢~公子可是赶了个巧儿，你瞧那占了二楼雅间的贵客们，十有八九皆是为了这玉蝶姐姐来的呢~”

【眼光随其话音逡巡了一遭，待见那人同是倚了半副身子于栏恨不能亲上台上女子的娇靥，鼻尖溢出一记冷哼。】

（陈宝国，谁予你的胆量，拿了我柳家的钱便来摆阔？）

客串：柳萋萋

【身畔娇娘一对藕臂攀将上来，纤纤素指有意无意地滑过面颊呵气如兰，柳萋萋无心去瞧她眼波流转的妖媚模样，双眸只紧紧睨着那负心汉，恨不能将他望出两个血淋淋的窟窿来。清欢见状好似不依，再是于耳旁嘤咛一记醋意横生，却在柔荑落于柳萋萋胸口状似打情骂俏地一按后，刷地白了三分粉面，惊诧地登时说不出话来。】

【柳萋萋身形未动大方受了她一摸，不慌不忙地任她窥去秘密倒也落得轻松，待她指出一根手指对向自己哆嗦着欲言又止，索性再不刻意沉下声调而作平日模样气定神闲冷叱一句】

你若是个聪明人，便做个哑巴。

【随即两指捻出一张银票随手将它甩去，薄纸轻若鸿毛飘于半空打着旋儿，未待垂落已被娇娘急急抓过收拢怀中，待她看清那票面数值时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目，适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天上掉了馅饼，心甘情愿被它封了口。】

【厅堂中渐次炸开一波又一波喧嚣，早由老鸨吆喝着将今夜重头戏拉开帷幕。起身踱步于扶栏前，唇畔牵弧看戏似地望着底下饿狼扑食般争相竞价的场景，一手执着象牙白玉的扇骨一下下轻拍于另手掌心，却是良久默然不语，配上一丝不苟高束而起的长发与通身挺括男装，乍看也同那些个翩翩公子别无二致。】

【笑意在望见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尤物时添了几分不可名状的意味，弯弯绕绕终是蔓延至眼底，心下唏嘘着同为女子，风月场调教出来的货色就是非同凡响，但见那尤物举手投足间都似含了情，一颦一笑直将人魂魄都堪要被勾了去，怪不得他陈宝国夜夜笙歌有家不回，脱了裤子便再也舍不得提上。】

【先前的怒意在这渐凉的夜里被缓慢浇熄，心里笃定了那男人今日前来定不会放过竞价的机会，也早有筹谋了熟于心，便分毫不嫌无趣地倚着栏杆等那人开口，颇有几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自信。】

客串：柳萋萋

【那花魁不过唱了首小曲，就教底下众人的魂魄轻而易举地丢了个十成十，柳萋萋望着那厢菜市一般互不相让的场面，啧啧摇头打心底里不齿这些色欲熏心的淫魔为个女人竟能挥金如土。】

【冷冷眄向负心汉所在的位置，见他好整以暇地任旁侧女子伺候着替他剥了葡萄再一口一颗含入嘴中，一双咸猪手还不忘时不时摸上那春光乍泄的酥胸揩几把油，看得柳萋萋轻拍扇骨的动作蓦地顿住，而后顺势摸向系于扇尾的那块白玉，沿着繁复雕纹一丝丝扣得咬牙切齿，眸底讽意更深。】

【她怎会不知陈宝国的心思……自娶了她后便再懒得装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给旁人看，父亲自是不知二人间面和心不合，只时常赞叹这贤婿颇有经商头脑，将几处产业经营得风生水起。顾念父亲年迈体弱受不得气，她未曾多言，孰不知竟教他愈发得寸进尺。】

【他陈宝国自是不知，柳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不是他区区一人能只手遮天暗度陈仓偷来喝花酒的，柳萋萋岂能咽下这口气，任柳家几代积累的家产皆败在他一人之手？】

【随着老鸨开口定价，一片混乱转瞬化为唏嘘，前一刻犹自死要面子互相抬杠之流纷纷噤了声，料想五百两银子虽说多不算太多，却于买断一夜春宵而言确然不是个小数目。】

【便是在这时等来陈宝国一声势在必得的喊价，五百五十两，一句话喊得底下之人皆数抖了三抖，偏眸望见他，却端着恨不能将雅间点满烛火好照亮他样貌的架势顾自得意，直教柳萋萋愈发隐忍不能。】

【勾指唤来清欢，于袖中取出一锭白银塞入她手中权当赏赐，而后比了个手势，深谙人心如她一看自是了然。】

【佳人跨足越过柳萋萋扶栏站定，彼时的娇糯软语蕴了底气不复柔弱，听来只觉清润如珠玉落盘响彻厅堂】

“这位公子，出一千五百两！”

【一千五百两已是老鸨定价的三倍，也是这花魁明码标价的卖身价。柳萋萋虽不过问家中产业，然此刻触手生温的羊脂白玉……确是父亲将柳家家财实权交于她手的凭证，唯陈宝国那孬种被瞒在鼓里。】

客串：柳萋萋

【娇娘一声清呵引得满室目光凝注，柳萋萋不愿遭人逡巡打量，更遑论底下尽是些如狼似虎的污浊之辈，便将风头让予清欢，默声退居案后泰然落座。】

【伸手重执杯盏，玉液琼浆泛着泠泠水色清湛诱人，近至鼻端，便闻绵长醇厚的酒香沁人心脾，如一双无骨的手轻柔撩拨心弦诱人去尝，亦令柳萋萋为方才未曾酌饮半口生出些许迟来的惋惜。】

【干脆利落地仰头消去一杯白，由着那醉意寸寸淌过舌喉直抵心底，她素来滴酒不沾，只因酒量实在不济，犹记得上一回喝醉，已是十余年前与那负心人共饮合卺酒了……】

【那处犹不服气地抬价以对，娇娘投以目光相询，收得柳萋萋未作犹豫的一句“再加”。明明灭灭的火烛映不出她垂眸掩去的神色，唯见那唇瓣染了酒
意逐渐变得殷红，期初漫不经心于唇角勾起的弧度，也在底下一阵又一阵倒吸凉气的惊叹声中缓慢抿出几分悲色，无人得知。】

【几番荒唐铺陈于这世间少有的纸醉金迷中，价码被抬至漫天的高度，这一场玩笑才被人叫停。柳萋萋分明未输，却也并未生出几分快意，左右糟蹋的皆是柳家的财产，就这样被陈宝国轻易就能拱手赠予一个过客。遥想当初她委身下嫁于他时，却连那最最基本的纳证都不曾有……】

【廊厅传来气势汹汹的步声，勿用去猜便知是谁，待到木门被毫不顾惜地蛮力踹开，恰逢柳萋萋正不疾不徐斟满两杯酒，分握于双手缓然偏眸】

怎么，不服气？

【起身展袍闲闲立定，踩在他双目圆瞪的诧异神色里近去，逼他将自己看得愈发分明。执酒的手滞于他眼前一尺距离，先是顾自闷去一杯，再而将另一杯朝他递了递】

高兴吗？原本我是打算，将玉蝶买来送你。

【却在话音甫落时转了手势，把满溢的酒倾盏泼在他面上，而后松指，便闻“咔嚓”一声清脆，瓷片迸裂四散于地】

可你这般不识相，惹得我不高兴了。

【胸口益发烦闷，不觉抬手将束紧的衣领松了几分，复探入怀中取出一叠折得妥帖的素笺，将那浅淡墨迹塞去他衣襟】

不陪你玩儿了，你愿一千两还是两千两将玉蝶娶回去，我都不过问。
只是从今往后，你也与我柳家再无瓜葛了……

【一纸休书，竟是休去夫君，这般“仗势欺人”的行径唯有她堂堂柳家千金才做得出。任他暗植再多心腹又能如何？柳老爷子还没咽气，无论家产归谁所有，也都轮不到他陈宝国分一杯羹。】

客串芊泽

【攥着小拳头蹲在原地，一双眼睛滴溜溜望过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却找不到莲卿姨姨，小嘴瘪着颤起，回想起先前是被一股人流冲撞得手上脱了力，才没能攥住姨姨裙角，便越想越觉得委屈。】

呜呜呜呜呜哇——

【忍不住了，好难过，脑袋不自觉伏在膝盖上闷声大哭起来，两颗包包头顺着抽噎一抖一抖。】

客串芊泽

【正哭得起劲，头顶上轻飘飘荡下一个声音，满腹的委屈有了着落，忙是抬起一张懵圈的小脸看去，可那人太高又逆了光，脖颈仰得费力一时却也看不清，只能先不顾三七二十一伸臂抱住人大腿不让行】

呜呜呜，芊泽找不到姨姨啦，芊泽想回家……

客串芊泽

【闭上眼使出吃奶的劲把人抱得死紧，脑袋里空荡荡也没拐几个弯，只纯粹地一心想让人把自己送回家而已】

不放不放！叔叔你最好啦，叔叔帮芊泽找姨姨，好不好？

【巴巴仰起一张脸望着他，挤出平日里冲爹爹撒娇的表情一脸乖巧，乌眸水汪汪还泛着泪光，红扑扑的腮帮子是因方才哭得太起劲翻涌起血色，噤声等人答的空档，不知何时兜进一口风到嘴里，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嗝。】

客串芊泽

【脑袋上受了一记敲，力道却是小，知道他并未动气好似也软下心来，忙是破涕为笑歪了头蹭蹭他】

我乖乖的，叔叔帮我找到姨姨，芊泽就不缠着叔叔辣

【说罢小心翼翼地松了手，又极其自然地一手握住他垂下的小指头牵着人想往姨姨消失的方向走，一下子拉不动人，斜了身子加上浑身的重量他还是不动，于是心急起来拧紧了小眉头，撅起嘴嘟哝一句】

口亨！快走快走啦，再不走就追不上啦！

客串芊泽

【原以为遇上了好心人，却没想到他翻脸比翻书还快，松了手才发现方才的好言好语不过是哄骗自己而已，芊泽看着他一脸无赖的样子就想起隔壁家的狗剩，不，他比狗剩还讨厌！】

呜呜呜呜你是坏人！你欺负小孩子！！！

【心一横卯足劲嚎了一记，引得路人纷纷注目来看发生了何事。】


——结——

【她就说嘛，平日里爹爹那个冰山脸被她搂住脖子吧唧一口都能化了，这个人怎么会不吃卖萌这一套。】

【虽然费了好大一番劲，好歹还是让他答应了陪自己找姨姨，芊泽瞬间又开心地忘了不愉快，拉着人迈开小短腿一刻也不愿多停留。】

走走走，糖葫芦！

【咦，不是去找姨姨吗，为什么脑子里会蹦出来路上看见的糖葫芦】

【分明记得糖葫芦摊就在离失散的位置不远的地方，可为何走了好久都见不到。边走边踮起脚尖探着小脑袋四处张望，已经分不出是在找姨姨还是在找好吃的，以至于被人带进小巷子也不自知。】

【正吮着手指纳闷该往哪边走，身后忽然传来闷闷的一声响，就好像街口的屠夫伯伯把好大一块肉往案板上一丢的声音一样，惊得她赶紧回过头。】

【眼底落入怪叔叔摔了个狗啃泥的姿势，见人龇牙咧嘴好疼的样子就顾不上笑，几步走到人跟前伸出小手顺了顺他的背，一副小大人模样】

嗳呀，这么不小心，是不是好疼的？

【看他的样子明明是很疼啊，眼睛鼻子都拧到一起去了，活像个小笼包，还臭美地挥着扇子嘴硬说不疼。】

【想到认识的小玩伴们受了伤也是忍住不喊疼，她就猜测大概男的都是死要面子，于是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等他站起身，心里恰好盘算了几番得了个主意，便同先前一样攥住他一根手指握牢，另手朝大街上一指】

喏，要不我们去找糖葫芦吧，以前姨姨总是给我买糖葫芦回家，小贩叔叔说不定认识姨姨的，去问问去问问！

【兴致勃勃地说完，发现人却还赖在原地不肯走，以为他又想不管自己了，神色里顿时凝出几分委屈，仿佛下一瞬会再哭出来。】

【拽不动人，却见他索性坐在地上，说是腿瘸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就伸着手朝他两条腿上各捏了一轮】

哪里伤啦？我瞧瞧

【捏到一处时他明显吃痛倒吸了口凉气，忙是悻悻然缩回手知晓他真就摔伤了，未等他把话说完，人已噔噔噔跑向热闹的地方，慌张地拦住一个路人就语无伦次地请求帮忙】

啊，好心的爷爷，那个叔叔弄伤了腿走不动了，爷爷知道郎中在哪吗，芊泽要去请郎中给叔叔看病

【怕人不答应，两只小手搓着掌心又补充了几句“拜托拜托”】

【好在路人爷爷是副善心肠，未曾拒绝她反倒把她带到郎中家又陪同着一道折回原地。只是回去时天色已晚，看着叔叔还坐在那一筹莫展的样子，芊泽脸上露出一丢丢歉意】

对不住呀，郎中家……

【“好远”两个字将要出口，发顶便受他一记轻揉，芊泽有些懵，心想怎么才一会儿不见怪叔叔的态度突然变好了那么多。心里想不出个所以然，听见人说一定要帮她找到姨姨自是高兴。】

【一时把他看成爹爹那样的亲人，搂住他脖子凑近了在人脸上亲了一口】

叔叔说话要算话！拉钩钩！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