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池

【入夏之后阳光一日盛过一日，待在屋里都觉得热，拿着团扇一下一下摇了半天也没什么用处。想着前几日约了清秋阁的郭夫人，在自个儿院子里摘了两朵花，着碧珠拿着，又攒了几样点心搁在食盒里让碧桃拎着，一通忙活下来时辰也差不多了，出了行云阁往如意池去】

【远远的就瞧见如意池畔佳人端坐，略略加快了脚步，走到人身前行了礼】

妾身给夫人请安

【姐姐温婉妹妹灵动，该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一对姐妹，想想自己再想想家中小妹，忽然就有些心疼起娘亲来。以往也来过如意池，但都是匆匆经过不曾停留，居然错过了这样的好地方。侧首看向池中央的铜鹿，风一吹鹿角喷出来的水就偏了方向，却又不会溅到池边来】

夏日里天气热，还是夫人想的周到，选了这样凉爽的好地方，不然有什么好景也没心思细赏了

【石桌上的茶盏模样别致，比我阁中的精巧许多，除却位份高低有别，品味追求也都不尽相同。器皿的模样哪里比得上食物的味道重要，顺着她的话去看茶汤里飘着的粉色花瓣，这样的好颜色瞧着像是能增进食欲】

原来是芙蓉花，好好的开在那儿妾身兴许认得出来，加进茶里就瞧不出了

【耳边水声潺潺，跟前是清香的花茶，真是夏日里难得的好时光。端起茶盏凑到唇边，温度刚好，浅浅的喝了一口，搁下茶盏让碧珠把食盒拿过来。打开盖子把几样点心拿出来】

妾身也不知道夫人喜欢什么，就可自己喜欢的来了，夫人快尝尝怎么样

【碧桃手里的花上还沾着水珠，像是刚刚到了水边才摘下来的，在鼻端嗅了一下往前递】

妾身新采的花，可惜不能加到点心里…

【日光正好，像是被身侧的水池影响少了暑气，手中团扇轻轻晃了几下便被搁下，扇柄垂下流苏滑过手腕，有轻微的痒意。花香茶香脂粉香，一时有些分不清哪种香才最好】

【瞧她像是真心喜欢，很是大方的将两枝都递过去】

这是行云阁种的花，原就是要给夫人赏玩的，妾身还怕夫人会嫌弃

【对面的人处处透着沉静温婉，与她相处，连说话都忍不住放低音量，怕惊扰到她一般。忽听她提起太后，回忆起每日请安时见到的样子，咽下口中的点心，摇摇头】

妾身笨嘴拙舌的，带了点心怕也说不清心意。太后身边有夫人贴心知意，想来已是开心的

【总觉得太后是高高在上的，到了她跟前总是紧张，舌头都要打结，从来不敢想，还能做什么讨得她欢心】

【鲜花娇艳，比什么珠钗绢花都好看，美人葬花更是赏心悦目的事情，含笑点头，拿起另一朵也簪在发上，稍侧了头给她瞧】

夫人看看，是不是比绢花好看

【手指拨弄了两下额前碎发，顺手摘下了原本戴着的绢花扔在桌上，戴的太多不好看。神色认真的听她说话，受教颔首，心里对于太后还是敬畏更多一些】

夫人说的是，妾身记下了

【新递来的茶与跟前的花茶不一样，小小的一口闻着没什么特别的味道，瞥一眼倒茶的壶，这是和她跟前一样的茶吗？带着疑惑举杯饮下，留在舌尖的只有苦味，感受不出其他的味道】

好苦…夫人喜欢？

【这是自己不能理解的口味，手指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忍住，还是伸手拿了一块点心来吃，试图压下方才那一口茶的苦味。脸色微微发红，像是做了错事一般】

妾身喜欢吃甜的…

【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宫里见过的这些人，都不太一样，说不上和谁的关系更好些，只要不交恶，便是好的】

【与她说话久了，便觉得这是一个可以亲近的人，若非此地开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人经过，周围又都是宫人，几乎就要跑开仪态直接趴到石桌上了。低头拨弄着扇柄的流苏，荡来荡去的也挺好看，半晌方抬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夫人的话太高深，妾身不大懂。不过以后妾身还有请教的机会，慢慢学就是了

【抬手摸上发间的花，这是我到行云阁时就有的，过去在宫外也没见过】

我也不知道它的名字，看着好看，就摘了

【水声单调，听久了便生出困意来，闭了闭眼睛，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结————

承平十一年春

九年求时娇儿落水，至今回想仍觉心有余悸，愔愔许是年纪小，怕了一阵子便放开了，并不畏水。春暖冰融，这孩子居然还想去御苑喂锦鲤…孩子还小，又不是什么大事，自然要娇宠着，牵着小闺女往御苑去。

到如意池边，流水潺潺清可见底，鱼却是没有的。愔愔抓着把鱼食，瞪大了眼仔细瞧，嘟着嘴一脸不开心

“娘亲，没有鱼鱼…”

亲一亲她额头，又亲一亲她脸颊

“是呀，没有鱼，娘亲也没办法…”

抬眸瞥见一人，瞧着有些眼熟，命宫人将人唤过来

“愔愔乖，娘亲找人来陪你玩。”

绿芙领了人近前来，果然是见过的，那夜灯烛不够亮，她又畏畏缩缩的，我连模样都没看清。如今这般站在阳光下，大大方方眉眼含笑，才知道原来也是个标致人。

颔首免了她的礼，愔愔眼尖，指向典闱脚边，手里的鱼食撒了一地

“娘亲，鱼鱼！”

顺着闺女的小手看过去，是两个竹编的小玩意儿，瞧着倒也精巧，像是从典闱袖子里掉出来的。鸾歌拾起小金鱼呈给愔愔，小丫头把东西捏在手里，笑的见牙不见眼。

“花典闱手很巧。”

生了好模样又有一双巧手，性子还这样可爱，只盼着承福殿也能有一两个如她这般得我心的宫人

“原本没有的，这会儿却有了…本宫让人去取些翠竹来，典闱再给公主编些小玩意儿。”

承福殿里数愔愔的玩具最多，有先前她几个姐姐过去玩的，也有后来新添置的，各式各样，只都没有这些竹编物件这样有野趣。愔愔原就是出来看鱼的，见了这竹编小鱼更是喜欢的紧，照着典闱的话做了，愈发开心，跑到我跟前给我表演。

宫人手脚快，在这上头知道的也多，除了翠竹，另取了好些别的草叶来。身边站着愔愔，一大一小两个人全都盯着典闱的手，不大会儿又编出只青蛙来。愔愔拍拍手，反倒叫她紧张了。

但凡女子，大多爱听人夸一句好相貌，对这孩子越发喜欢

“就你嘴甜…女儿家含蓄些是不差，可像这般大大方方的更招人喜欢，你这会儿可比上次见时漂亮多了。”

愔愔好吃，这还是头一回见她对吃食以外的东西这么有兴趣，捏着竹鱼看着典闱编东西，直等人家做好了篮子才移开眼

“娘亲，愔愔想要篮子。”

鸾歌过去接了篮子，叮嘱愔愔要拿有红绳缠着的地方，典闱心细，竹枝草叶都已经收拾干净，不怕有什么划伤闺女细嫩的手。

实在喜欢这孩子，可惜没带什么好赏人的物件，最后干脆拿了随身的玉佩，样式极简单，唤她近前亲自塞进她掌心

“我上回见你就喜欢的紧，左右给你什么首饰也是不能戴出去的，这玉佩你先留着，往后若想讨要什么，就来承福殿，只要本宫能办到，必然应下。”

真真是胆子大了，都敢与我说笑了，才只见过两回便信了她的人品性格。我敢许下这样的承诺，也是看准了她不会有什么过分的念想。十六七正是好年岁，小姑娘笑容明媚，比什么好景致都让人开怀

“几枝腊梅而已，本宫还不至于那般小气，若你实在喜欢，命人迁去你住的地方也可以。”

转头看愔愔正玩得开心，一时半会儿怕是都不想回去了

“除了这些，你可还有别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