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致】兰溪

昨夜原本是想寻青风一道去万藏楼看书，哪知这人一下了晚课便跑了个没影，直待他在回则阳馆的半路上遇着了丁师妹正在树下念叨着什么，不问不知道，一问怒气直朝脑门冲。

在房间里差不多等了这人大半宿、呵，青风倒好一夜未归。虽说平素偶尔便会去其他师兄弟处挤个通铺，闲聊胡扯，夜不归也是有的。

可是这夜他只得按耐住心中的怒火，一直到了今日。远远的便瞧见他在兰溪一侧的树荫下躺着，翘起二郎腿，一派惬意的模样。

待行至其身前，怒意经过一夜的发酵，早就郁结在心中，只是他脸面依旧无波

“这里的景色当真这么值得回味？”

“李青风，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他着实没能忍住，本想心平气和的问上一问，可是说到底，丁浅是师妹，姑娘家自然不会将这等有碍名誉之事胡编乱造。加上不久前、青风和小海刚在则阳馆里闹的那么一通，让他再也无法为其开脱。

只是这人一付懵懂的模样站了起来，还四下看了看，用着无辜的语气。他知道青风一向狡黠，脑袋灵活，转得快，而且很多事情，他确实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

“没闯什么祸？”

”李青风、上回藏那等淫秽书籍我念着你与小海只是为了玩闹，但是，但是我没想到，你连偷窥这等事情也干得出来！“

他的略阖了阖眼，似是不愿去看这人狡辩的神情，竭力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压低的声音让他自己心里明白即便生气，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他想极力掩饰心底对青风的失望，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丝苦痛感，然而这人变本加厉，故意凑近，他一张眼，便对上了那漫不经心的满不在意。

”在我眼里？龌龊？你不干那些龌龊之事，我又怎会质问于你？“

他怒极反笑

“平白污蔑？你是想说丁师妹她一个姑娘家拿着自己的清誉只是为了污蔑你？”

“李青风，敢作敢为，错了便是错了，你竟能狡辩不成？“

他平日鲜少真正的动怒，一双寒星般的眸底藏匿着的更多的是失望。

他原本来之前不过是想借此事让青风去向丁师妹好生道歉，然后为自己的行为反省。然而在真正面对上青风的那一刻，什么自持，什么冷静全部都被那漫不经心的话语逼退。

可是此时，青风的那一句多过一句的话语直接朝他劈头盖脸砸来，他蓦然张眼，眼底混杂的是不可置信的惊诧……

——”你自己觉得见不得人别拉着我。“

——”我既然有这份心为何不去看明月要看她？“

一句句一声声如平湖投石击水，他心底的曲折波动刹那间向他席卷而来。眼底深切入骨的悲恸，那般浓烈的情绪，像是燃起的烈火灼伤着自己。

他的脸涨得通红，复又苍白下去。他承认，李青风说的是对的。他心底掩藏的不堪与龌龊，那些不能被世人所知的过往，那些他缄默不语的灰暗……是的……青风说得对。不是他羞涩，也不是他太过纯白无知，而是他竭力隐藏。

——”“我便是错了，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那些浓烈的情绪，因着这句，又如风中烛火一般迅速熄灭。瞬息后，他抬起那苍白的脸，垂下眼，苦涩的声音低低传来

“是。你说的很对。即便是错了，也自有蔺师叔管教。”

“哪里轮得到我……我是谁……不过白担着师兄的名号，妄图想以身份压人。是我的错……”
   
他转身，不再看向李青风，整个人完全没有方才来时的气势，虽说背坚挺依旧，可莫明的多了沉郁之气。

轻松？他确实自当去祖师爷前自省已身，有些事情，原来在众为师兄弟面前他们当这般看。

他察觉到背后之人脚步远去，却并不回头，他的苛求太多，也对。

他俩背道而驰，逐渐远去，只是似是还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他周身笼着深深的落寞，像是筑起了无形的高墙，将自己隔绝其中。

======结======

承平九年 冬

这几日一直雨雪天气，让人烦忧，终于昨夜听了一宿的雪声簌簌，今日终于放了晴。前几日师父飞鸽传书说因着天气的缘故会晚两日归山，算算日子便是今晨了。

他早早的起了床，去上了早课，课后论他当值，他正打扫着大殿，却听着阿雪蹦蹦跳跳的跑来说着什么，师父带了个小师弟回山让他前去接引一下……

嗯？小师弟？阿雪接过了自己的扫帚，当下整理了衣衫，连带着去太极广场的步伐都快上了几步。

海鱼跃 发表于 2018-1-22 14:21
【几乎是被玄气硬生生拽到山上的。】

【起初玄气也曾压下怒气背抱拎提，但若他点了穴，便大呼小叫牙子卖 ...

他本想着，师父终于愿意再收些弟子，必然是在山下遇上了慧根极佳的人选。只是却不曾料到，当他快步赶到太极广场时，远远的便瞧见师父拎着一人的后领，拖着朝前走，硬生生的在那留有积雪的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朝师父拱手作揖，话还未开口，便听师父面带不虞之色，丢下一句”这是你小师弟，海鱼跃。“然后便径自远去，留下茫然的他对上这小孩儿讪讪的神情。

左右也没闹明白情况，只是伸手将这孩子从雪地里拉了起来

”海师弟，在下谢景行，道号静延，是你二师兄。“

”雪天冷，我看你裤子已经被雪润湿，若是不嫌弃，便随师兄先去将衣服换换？“

因着他在静字辈子弟中排行行二，便帮着师叔们做了许多接引的工作，只是从未有过现下局面。他看了看自己被拍开的手，索性便缩了回来。

只是眼前这个少年的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满腔的敌意，和眼底的愤愤不平，莫不是师父强求的？也不对……没有缘由，师父也不会带这人上山。

只是现下尴尬的局面仍由他来处理

”师父说你是我们这一门的小师弟，便那是小师弟了。“

”至于你说放你下山，如今山间雪厚路滑，便是此时让你归去，恐怕你也下不了山，不如等于春暖花开时再决定如何？“

他的目光落在这人的身上，好奇有之。

他原本是对这人起了一丝好奇，毕竟常年呆在这山上，心性再平静祥和，也总归还是个少年。

然而，这小孩儿满嘴的话语，竟没一句能入耳，较之他当初和常师叔在山下所听的市井之言更甚，大约只有那村妇之间互相吵骂能之与相媲。

这人的语气里无半丝待人的尊重，他瞧这雪越下越大，自己手头上的事情还未完成，当下也不顾这言语粗鄙，直接道了句

”得罪了。“

便将这人抗在了肩头。他虽然消瘦，可也是自幼每日砍柴挑水习武，力气极大。抗着这人一边朝则阳馆走一边道

“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不论你愿不愿意承认，我当你是师弟了，有什么话，你先把衣服换了再说。”

师父既然把这人交给了自己，表明这人是师弟的身份，那么即使他再不愿意再不喜欢，可是师父交代下去的事情依然要完成。

他扛着少年脚下行得急，这雪落了身，也没空拂去。还听着肩头处那人叫嚷，让他不禁笑出了声

”撒尿？得亏你想得出来……“

”嗯，你要是撒尿的话，我只能把你脱光扔雪地里了。“

他带着笑声这般说着，则阳馆已在眼前，推开门，轻轻在这人的屁股上拍了拍，将他放在床上，又从一旁拿了往日的衣裳，虽是半旧，可是十分干净。

”喏，衣裳会换吧，要不然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