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黑云堂

---------------建元五年 冬---------------------

[年关将至，天空里映景的飘起了雪，细白羽毛织成的垂幕缱绻的落在地上，凝成浅浅淡淡的极薄一层。暮色将至，行至寨中有小孩子顽皮捏了几个大雪团朝自己丢来，兜头盖脸就浇了下来。自己拎了一手的花灯，纸伞一撑抖落一大半，唯有少许飞溅而出，沾湿了面颊]

[转转伞冲着那几个孩子一瞪眼，吓唬够了便喜滋滋的送了他们几盏花灯，待隐约听得报时的梆子声响起，挥了挥手将几人赶回了家]

[回身一个起落攀至屋顶，一气儿挂了五盏素彩交加的青竹灯，灯光透过涂金粉彩绘牛皮倾洒下来，明亮亮的晃在地上；又独留了一盏白兔样式的，灯花"毕剥"爆开，乍然间闪了一闪]

[只在屋顶上独自坐了小半刻，雪便越下越大，大蓬大蓬的洒落在肩头，仰头遥望天际，便好似见了大漠直冲而下]

[雪色中只见一名少年缓缓行来，捏了个雪团握在掌中，趁其不备瞄准了朝他丢了过去，竟是让他摔了一跤，倒把自己也唬了一跳。忍了半晌愣是没忍住笑意，"嘿"的一声笑后翻身直落于其身旁，扯着他的衣领把人给拽了起来]

我只轻轻砸了个雪团，你怎么就摔了？

[大抵是幼时习惯作祟，手一伸便想拍他的头安抚安抚，可他如今身量已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早就不是多年前那个需要自己时时照料的小男孩了]

喏

[收了手迅速将花灯往他面前一递，笑弯了眼眸瞧着对方。房前本被几盏青竹灯映得极亮，可被二人之间这盏兔子灯一比，反倒显得浅浅淡淡了些]

[幼时颠沛，平日里总为温饱发愁，节日里花灯挂满长街，二人拿着最简陋的那一个也能欣喜半日，到后来年纪已长，诸事烦扰间初心渐褪。十年光阴已过，似乎唯有他还一如当初]

[往事流光逐影，万事似乎随着灯光在眼前皆模糊成了一团，眼眨了数眨，才轰然而过，这方轻笑一声]

是啊，只这个是单独留给你的。你我太久未见，我昏头昏脑的还当你是个小孩子，竟又买了个兔子样式，你可莫要嫌弃，待师姐下次给你换个好的

[低头清了清门侧大石上的积雪，径自往上一坐，抬首间只觉他又高了点，就是身形有些单薄，忍不住又开始唠叨他]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仔细练功了？男孩子打打架也无妨，喝碗酒就揭过去了。只是切磋可以，若是有人下黑手，哼，你也莫要忍他，反正有我给你撑腰

[单手一撑，顺着力道往里靠了靠，微微散了力倚在他身侧。仰头看月色清冷，扯了扯嘴角]

不知道

[大石倚着一棵干枝老梅，我望着便想起二人幼时呆的一处小小院落，有一记被雷劈了半残的梅树，树影狰狞诡谲，夜风呼啸而过，更吓得睡不着觉，姐弟二人索性窝在一起壮胆。彼时朝不保夕，却是互为依靠，总觉着一辈子也不会分离，如今却是聚少离多]

[青梅竹马有尽时，古人诚不我欺]

[两人间沉默片刻，自己心情寂寥，只觉周身都冷了许多，解下酒囊吞下一口酒，深深呼出一口气，用力在他肩上捶了一拳]

所以师弟你可要刻苦练功，到时又能和师姐一同下山去了

[手里一空，酒囊就被夺了去，掌心纹络深而密，细枝延伸而出，又被厚厚一层茧覆于其上。纤指一合，虚握成拳，面上神色愈发凝淡]

我记得的

[话毕从石上一跃而起，抖抖衣裙回身看他，光芒瞬息而去]

可这是两码事

[我第一次杀人，喝得便是这种酒，这一饮便是多年，日后怕也是戒不掉，因为唯有这浓烈的酒方压得住鲜血喷薄后带来的颤栗与疲倦。这种感觉，他一定不会明白，我有时觉得遗憾，转念间却又希望他永远不要与我一样]

[这样矛盾的心绪日渐加深，却终究难以言明，只自己总不愿叫他失望，便又温温的笑了笑，也不知在安慰哪个]

不管我走到哪儿去，总会回来的，师弟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