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活动】旧时光里之神棍联盟

江妤

意大利·西西里岛

【意大利时间凌晨十二点，富丽堂皇的酒店套房，烂醉如泥的我，还有叫不出名姓的陌生男人，荒唐糜烂的情爱关系，不堪入目。我是清醒的，即便在男人迷欲惑目之时，我都清醒着，然后在他行将攀上顶峰的前一秒，用藏在戒指里的锋利刀片，割断了他的颈动脉。他的血是灼热的，喷溅四射，在床单和墙纸上抛洒出狰狞的痕迹，却十足具有艺术的美感，是时我才记起，他似乎是个很有名望的画家，而我或许可以为他保留这临终前富有极致美感的艺术品，我是个热爱艺术、尊重艺术的人，杀人，亦如是。】

【这一切，除了我，还有人目睹了全过程，也许实际上，他并不能称之为人。】

“你变了。”

【他波澜不惊地站在血泊中，周身未染上半点污迹，不染尘俗，大抵说的就是这个样子。】

你也变了，鬼使大人从前出场都是携风裹雨的阵仗，你今儿冷不丁地往这儿一站，我确实是没瞧见，罪过，适才的活春宫尚还看得满意？

【张口一说就是胡话，多少年了，他在口舌上一如既往地占不着上风。其实我早发现了他，站在墙角的鬼魅，冰寒的冻气凡人不查，倒先将窝在龙佩里修养的鱼干震得一哆嗦，鬼使出动，万鬼惊惶，即便她已借由我的能力脱出幽冥，有些习惯饶是改不掉的。冰块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他将外袍解下，利落地一扔，罩在我赤身裸体上，自个儿背过身去。我得意地轻笑出声，只捞起自己的睡衣套上，袍子却是不打算还他了，那里头裹着一张黑底烫金的帖子，似曾相识。】

【初次收到这张帖子时，我尚在印山同小叔插科打诨，经年过，如今物是人非，这趟浑水，我仍旧不愿意去趟，打开帖子，赫然写着“江妤”二字，是我遗忘已久的名姓，哑然失笑，将帖子撂到一旁，安然地躺在逐渐开始僵硬的尸体旁边。】

我若不答应，你是不是准备来硬的。

“你没有理由拒绝，恶业盈身，永失其善，你当堕无间，修缮封印是莫大功业，能抵你罪孽。”

【我开始动摇，左手上的功德绳已然早无踪影，我修的恶果，却需初一修功德为我补替，到头来仍旧要永堕无间，于她，我万般亏欠，鬼使一席话，勾起我埋藏已久的善念，逼仄空间里弥漫的血腥甚至开始令我作呕。】

【他又从怀中掏出一株草，我识得，那是地魂草，我遍寻七年不见踪影的神物。】

“那个小鬼，或许正需要这个。”

你把我的事情，真是打听得一清二楚。

“自然，大封修缮并非小事，不容有失。”

好，我答应。

【七年前，方辗转到意大利时，曾和初一无意间踏入地狱道的大门，后果何其惨烈，已不愿再提及，今日再下幽冥，心境略微不同，身体却本能地绷紧，丝毫不敢怠慢，幸而有鱼干这个幽冥之地的土特产在，令我宽心了不少。沿着黄泉道向下，远远望见伫立桥头的初一，牵着鱼干过去，冲她招呼】

别告诉我你也有什么把柄抓在了冰块脸手上，拼尽法力白给他打工，可不是你的作风。

【不谙的往事，诉以只言片语，听来依旧触目惊心，这些年，我未曾刻意打探过她的遭遇，她亦同样不曾过问我的所作所为，我们的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回不了我到美人店里买花却没钱付账时的清淡日子。听她说起十五，想起离开晓城前，乱葬岗，我对她说我会回来，还说，回来时希望十五已经会叫我干妈，如今十五已经六岁有余，我却食言了。】

早知如此，之前在茶楼就该把鬼篆双手奉送给冰块脸，他说这是本不详的书册，还算说了句良心话。

【早知如此……又如何像说的这般轻巧，修法者本身也是人类，没有通天彻地的灵能，仍旧会被七情六欲催动。身怀鬼篆，心性日复一日地盈满邪欲，作恶无端，但若没有鬼篆，我或许没有性命活到现在，更莫说身兼民族大义。凡世间诸多矛盾，没有极善，同样不存在极恶，千丝万缕，繁杂纠缠。】

【回头望向来路，不见旧人踪影，昔年也是如此，美人儿带着我和初一俩半路出家的神棍，去赴一场鸿门宴，与今天的境况何其相似，三角缺一，总有那么些感怀，只我和初一现下已然成为能独当一面的神棍，再也不需要美人护犊子一般把我俩挡在身后。】

走吧。

【鱼干在前面开路，及至鬼门关，踏过地府十殿，冰块带来两个鬼差接替。莫言不报应，神鬼有安排，地府立幽冥方寸之地，权利不可小觑，三界六道，轮回报应，皆由他们掌管。罪孽深重者，当堕地狱，生受囚禁和惩罚，而不知悔改的戾恶之辈，便被镇压在轮回井下，永无超生，所言大封，就在此地。】

【轮回井口窄狭，下面却是另一方天地，不属三界之内，超脱六道之外，便是那两个引路的鬼差到了此处，都只敢远远恭候，冰块面无波澜，我甚至看出了点视死如归的眉目，他回头看看我和初一，颔首，而后身先士卒地纵身一跃。】

【鬼篆烂熟于胸，鱼干也因冰块及时送来的地魂草一脚踏入了鬼仙的行列，灵力不可同日而语，我们此行虽要费些气力，但胜算也有七八分把握，我倒是不怵，尾随着冰块就下了井。】

江妤

【葱指虚晃，无由出现两册书卷，正是鬼篆，浮空悬于掌心，泛出淡淡幽色。鱼干鬼体纯阴，经年以古法炼化，又有龙佩加持，于此幽冥之地就似如鱼得水，灵力汲阴而生，取之不竭。鬼篆开合，口诵秘咒，鱼干过处皆隐隐留下漆黑轨迹，小姑娘灵巧地穿梭于鬼怪群中，乍看毫无章法，身无兵刃，然鬼爪起落间，战力亦是不俗。咏唱未停，直至鱼干的轨迹不知何时已悄然连成咒阵，轻出一个“破”字，阵法所及，黑浪翻涌，一瞬便将鬼怪悉数吞没殆尽。】

【然而鬼怪生生不息，即便我们已然在逐渐逼近阵眼，也颇耗灵力，蓦地身侧金光乍破，双手翻覆，将鬼篆和鱼干匆匆支开，这股灵力，即便不去看来人，亦熟悉得很，净世青莲——是美人来了。她刻意避开我这一方，我也同样默契地退到初一那侧，不去撞她的符箓，毕竟青莲的净化之能，可是不分敌我的。】

【美人的及时出现，有效遏制了鬼怪的再生，这也是冰块脸为什么极力想凑齐我们三人的原因，换作缺了谁，这事都不见得能成，趁着优势突进，即刻便来到神木附近。神木周遭立四方神柱，与神木比肩高，鼎立天穹，柱间铁索峥然，却已逐渐锈蚀，覆指上去，灵力无几，难为还能镇压鬼王如此之久。四象之内，方为六合，十二根青铜雕柱杂乱无章，或直立，或斜插，粗细长短不一，晃一看是随手安置，实则暗藏玄机。】

【鱼干飞身浮空，闭目凝神，借由鬼视来探此间虚实，竟同十二都天门阵一一吻合，神木树干正中亦有符箓，乃六丁六甲镇鬼符箓，不过符纸朱砂，可见残痕。道家传六丁六甲十二神明能“行风雷，制鬼神”，看来还真非谬论，借由符箓再观十二铜柱，心下了然，颠倒奇门，差一点就被这表象骗去，若以十二都天门阵的解法，必定困入“灭”字局中。】

大阵已有眉目，可这封印该如何固，总该有个说法才行，不可贸然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