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

“这..公子，您还是尽早些回去吧，万一被那边发现了——”


怕什么？【斜阳成晖，他倚在楼栏边上，身影独长渐渐蔓延与屋内昏暗交织融合。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不知几个年头，京城烟火是个怎般的光景，也早已记不得了。也好在西夏偏远，燕北西夏一来一回，也足够他在这里停驻几日。】我听说，你前几天看上了一个男子？


唉——【他一声长叹，面上竟是显露了几分落寞，修指拂过长袍，转身入室，掀袍落座，眸中几分玩味】我倒是不知，你还有这等....【话音未尽，携起几分暧昧缠绵】癖好。


“公子，我是为了什么你还不知道么，你也听那些混账瞎说”


哈，咱们称心阁的徐阁主当真是不经逗，在下不过一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不成？【他摇摇头，自顾自斟满一壶，啧啧着端起杯子小啜一口】无趣，无趣啊——


“公子你....”


【看着一旁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一副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的模样，他倒是头个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罢了罢了，便不这般胡说了【话音方落，几声叩门声响】


“阁主，那日的公子来了，您看....”


呵，说曹操，曹操便到，请进来吧【看看那头徐少华的模样，他两手揣入袖中，口中呼出一道热气。】


【待人请入，随行的还有一位姑娘，他一挑眉，倒不吭声，笑眯眯的望着徐少华，这是人家的客，他如何能够喧宾夺主呢？】

【西夏的称心阁，虽是徐少华自己名下的产业，可每年有哪些稀奇的东西却是先交由他过目的。徐少华是个无欲无求的人，这么多稀奇的东西都拿来做买卖，大多时候也是交由下家打点。这男子身上，定是有些什么叫徐少华好奇的】


【他便是端着那茶水，一男一女入眼，男的剑眉俊目，目光扫过其随身配饰，心下便有几分了然。转视于那女子，他也认得，西夏喻府千金，恐怕这西夏要说不认得她的，也没几个。】


【听他两人一番窃窃，虽不清楚，却有几个字是落了耳中的，那头的徐阁主没个表示，他这看戏的却还是想看个后续的。】


来者是客，徐阁主不请两位先坐下吗？【他是开了口，一副笑眯眯好说话的模样，这话虽是询问，可阁中的人也都知道他与徐少华上下隶属，谁是高位，谁处低阶。待二人入座，他便又闲闲的开了口】徐阁主这儿的白牡丹可是珍品，不知在下今日能不能有幸尝一尝呢


【他这话说的毫不要脸，手中一盏银针未尽，却有惦记着称心阁中的白牡丹，一旁侍从却从善如流的退下，想来是去泡茶了。】


敝姓宋，这是称心阁的徐阁主，不知少侠如何称呼？【扶手作揖，他倒是将好人都做尽了。】哦，对了，称心阁做的是以物易物的生意，不如少侠且说说，是想寻个什么事物？

【待那男子说罢，也不急着开口，侍从叩门走入，手中木盘端着的便是一壶白牡丹。他顺手便接了过来，一杯，两杯，三杯。摆一摆手，便有人将其中一二分于那一男一女。】


【一手端起，他呷一口，酣畅欢愉着长舒一气。】若说这白牡丹，还是徐阁主这儿的最好，在别处也是尝不着这滋味儿了。


【他并不提那男子是要寻什么，也不提需要什么来换，余光将其所带佩剑扫过一番，心中便也了然这徐少华是看上了什么。两手再是揣入袖中，他笑眯眯的看着徐少华】


咱们徐阁主也是见过许多奇珍异宝的人，若说缺些什么，不才是打破这脑壳也想不出了


不过..【他自然是不会任由自己的兄弟被人牵着走，做事情，还是该将退路埋上一道】洛少侠若是一点口风都不肯透露，徐阁主又怎会知道，您所要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价码呢？


【话音娓娓，他微微颔首，敛去神思】这做生意嘛..也是要讲究诚意的。


【兀自一笑，便将视线转投于一旁的女子】您说呢，喻姑娘？

（丈锋？）


【他挑眉，眉目颜色便陷入一番耐人寻味之中。徐少华是个极爱搜刮天下奇物的人，莫说这洛姓的男子，若是丈锋重出人世，徐少华怕也是愿意以物相换，甚至花下一个大价钱。】


“实不相瞒，我称心阁中，青锋名剑不少，却是没有这一柄丈锋。称心阁在西夏八年，也从未得过此剑的下落。”


【他尚未想出话来应付，徐少华这木鱼脑袋一阵抢白，他端着一副鄙夷投去一记眼神。啧啧，当真朽木不可雕也。】


徐阁主寻这宝剑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情，洛少侠也前来西夏寻找，可两位有没有想过...


【他这话兜兜转转，一盏热茶再是入腹】倘若这丈锋，早便不在此处了呢？


“你..你这人，这宝贝嘛，都是要去找的咯，你这么一说，说得好像你知道....”


【那头的徐少华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瞪大了一双眼看着他，他则是人前依旧笑眯眯，一副事不关己的风轻云淡，实地腹中早已笑个人仰马翻】


“你知道那柄剑在哪里？！”


咳咳...知道，却也是道听途说罢了。


“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他耸耸肩，一副无辜】你又没问我，我怎么告诉你

【他观得男子面上一闪而过的难色，便不难猜想对方在苦恼些什么。这方打住了与徐少华之间的一番说笑，正襟危坐几分，敛去一丝笑意。】


这消息是宋某带来的，做的自然就不是称心阁的生意【他虽然常年在燕北艰苦之地，可骨子中多几分的不过是一些沉练与坚毅。拱手一作揖，随后开口】那位老前辈隐世多年，此时寻他恐怕不易


不过他门下有弟子三人，宋某与其中一人有几分交情，洛少侠若不嫌介，我这便遣人去寻他。


只不过，那位老师傅，怕是不能引荐了【他这话说得已是明白，眸中隐隐一份莫测】洛少侠若信得过在下，只回去等几日的消息即可。


【这生意做的不过是刀剑山庄的一个人情，他不亏，对方也不是欠不起。】


【很合算。】



【话已至此，后话便可不提】


-结-

<客串-马头三>

哎哟哎哟，到底是哪个小娃子，非要在这大冬天的见俺老马嘿

【一大清早，马头三便揣着昨日送到小屋子里的一封信往西夏鬼市走。他并不想来，可是瞅瞅那信上的落款。得，这位爷，他还真惹不起，惹不起能咋办呢？乖乖听话呗】

【马老三是个粗人，小时候就跟着师父学打铁，家里人觉得他读书就是个木头疙瘩，怎么也没希望去考个状元，恐怕连秀才也当不上。好早打小就喜欢这些铁东西，就交由一个老师傅收为徒弟了】


【十年前，老师傅铸了一把好剑，然后就丢下三个徒弟跑了。大师兄回家娶媳妇儿去了，二师兄背上包袱走人了，就剩他一个，还在那铁匠铺里，每日敲敲打打过过日子。可再也没有老师傅当年那般风光了。】


嗨【他掀开了那门帘，看着里面坐着个白白净净的小少爷，大大咧咧的走过去坐下】咋地了，就是你这个...你这个.....嗨，俺老马是粗人，规矩不太会，你别介意，听别人说你咋咋呼呼的要找我，啥事儿呀？

<客串-马头三>


哎哟，又是一个姓洛的【马三这句话听着好没道理，可他苦着一张脸，心中暗自想的却是那个京城来的洛大少爷，自从认识那个大少爷以后，他听到洛这个字儿就浑身不自在。乖乖咧，这小公子不会和那人是一家的吧】


【听着对方后言，他苦着的一张脸，眼底突地闪过一丝微亮，稍纵即逝。他挠挠头，又挠挠脖子】


这...俺师父都离开这里好多年咯，他走的时候带了啥我也不知道，留给俺的也就那一个铁匠铺子


虽然铁石多了一堆，里面也没个稀奇的。俺师父铸那把剑的时候，我才刚拜他门下没多久...这个，俺也不知道哇

<客串-马头三>


嗨！洛小兄弟，也不是俺不乐意给你，只是..俺也不知道那破石头长啥样，铁匠铺子里的矿俺都是随手就拿来用了..


【他似乎是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个大老爷们支支吾吾地，倒有些扭捏】说..说不定都被俺拿去烧了用了也说不定。


俺师父就喜欢把铁矿都丢在一堆儿，那日子久了，都一个颜色，而且这这这...若是稀奇的矿石，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处理的。


俺也说不好


【他这为难的样子，倒说几分真似的。】不过，洛小兄弟，这都隔了那么久了，你要那石头做啥呀？

客串-马头三

【他挠挠后脑，看着对方忙碌寻找的背影。那铁矿是师父这辈子得到过的最好的一块铁，却也是他老人家人生中最大的一个错。一柄好剑，伴随而来却是老人家下半辈子的不得安宁。】

【当初大师兄与二师兄分别离开，其实是将师父偷偷送往深山中藏起来。而他留在城中，盯看风声】

【可这又是那洛小子推来的人...或许又不是那么的洪水猛兽】这...不如俺再想法子给大师兄写封信，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印象？

客串-马头三

【马头三看着这小兄弟露出的欣喜之色，似乎也不同于以往那些贪婪之徒，心中戒备多少是按捺些。他嘿嘿笑着，却又开始犯难该如何与师兄说了。】

【这东躲西藏的日子，师父也该结束了。】

-结-

【他坐在铁匠铺对面的茶楼之中，看着那里里外外围着的人，有看热闹的，也有愁眉苦脸的。马头三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可在这西夏也算是能牵动一方的角色，如今他一死，明里暗里的，犯愁的终归比笑的人多。】

【眼瞥着视线中突然出现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他那日与马头三书信一封之后便没再关注过此事，看来马头三这飞来横祸，也不是毫无眉目。】

【轻叹一声。他虽与马头三不过数面之交，可若非他一纸修书，那师徒四人虽日子过得狼狈些，却也不至于如今这般的阴阳相隔了。他招来小二，放下一枚银锭。】你去将那处的小公子替我请上来，只消提称心阁三字即可。

【言罢，一盏茶尽。】

洛少侠，便是宋某再怎个神通广大，现下也是不知其究为何。【来人入座，他抬手便沏一杯浓茶于人前。他原在京城时便不好酒，府中叔父皆笑他日后定是个文弱书生，当真不该生于武侯世家。他只觉烈酒烧喉，而茶可静心。】


不知..马三可是应下少侠，替你找找那块铁了？


【他得到马三身亡的消息比官衙更早，可铁匠铺人来人往，鱼目混珠，要查个清楚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了。他初至燕山府时曾受老师傅恩惠，便有一番交情，宋长生从不好欠人情，洛岑更不会。于是这多年来，他都派人暗中照看那师徒四人。不想仍旧百密一疏。】


【他自问不信天，可这飞来横祸似乎天意如此，却叫他心如止水也难止其中一丝波澜。】

你说....马三要给他大师兄写一封信？

【他忽的一顿，眸微微眯起牵出狭长一线，指腹婆娑杯沿残痕。马三对外的书信向来由他手下的人去办，一来是为了安全，二来也是他存有私心可以监视一二。可他却未曾得到这一报。想来也是出了什么蹊跷。】

【一番沉吟，他再掀眸便是一番笑意绵浅。拱手作揖】既然少侠与马三这线是宋某搭上的，马三此事，宋某断不会袖手旁观

官衙若是束手无策，在下也是有法子探讨一二的。

【颔首允下】便请放心。

不。【他抬手止了那端的话头，眸中捎上一分肃然】若是可以，宋某希望洛少侠千万不要掺手此事。

【修指清点了茶水温润，在桌上画了一个圈，指尖点入其中，轻叩一声】只怕，洛少侠此时也是——局中人。

按兵不动，虽为保全之策，可——【他手一顿，便在圈外轻叩一点】宋某，便是这局外人。

【当局者，关心则乱。局外者，则可纵观全盘，伸以援手，左右棋路】

若是宋某寻得了一丝的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告知阁下【一声轻笑，他似乎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期待，转眸掠向楼外，一方静好。】

【可谁知这棋局之下，怎般的暗流涌动呢？】

-结-

——建元八年·冬——

【距马三逝去已有五日了，再过两日便是头七，在那时，他所要的答案便一切都会知晓了。】

【西夏的冬季便是这样，一成不变，这天干燥的，连一星半点的雪都撒不下来。马三死的是冤枉，可莫要说六月飞雪了，连这隆冬一场初雪都见不着影子。】

【他请了刀剑山庄的那位小少爷，过了这么多天，也是该给一个交代，免得那位凭白着着急。】

大概是有些眉目了，不过还要等上两日。【急急躁躁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是那洛少侠的动静，他听着那急促的问话，仍旧是不咸不淡，笑意三分着开口。】

再过两日，便是马三的头七，那时候，我们只需要等一个人就好。

【他现在几乎能断定，取走马三性命的定是他二位师兄中的一位，只不过——为了什么，他却不去多想了。】

【到那时，大概那位老师傅也会回来了。】

【听着对方这么一问，他一张俊颜上的微笑顿时有些挂不住，无奈之下只有一杯茶递到了对方手中，轻咳一声。】

洛少侠，这...鬼神之说，要少看啊！

【这隆冬尽管无雪，也是冷了些，伸出手拢在炭盆的旁边汲取些暖意，男子轻吸一口气。离开了燕山府太久，马三头七一过，他就该快马加鞭赶着回去了。不知他此时的举动，若是传到了上边那位的耳中，又该是如何了。】

咱们不等马三，咱们等另外一位打铁的师傅。

"他师兄知道凶手是谁？"

【端盏啜饮的动作一顿，微微一笑。有时候，当真一语成谶，也未可难免。放下茶杯，一双眸望去】

是，只要他师兄回来，咱们就能知道是谁做的了。

大概，洛少侠此行也不会白跑一趟。

【那位老师傅，经此一事，大概也是愿意将“静香”拱手相让了吧。这世间，叫人贪心不足的究竟是什么呢。】

因果循环，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循着他视线，男子也望向铁匠铺的方向。只希望，并非多事之秋，将事情一再耽搁就好了。】

如此，两日之后，请洛少侠到马三铺子上，便可真相大白了。

【拱手略一作揖，请客】

今日天色不早，宋某就不留少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