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霜如故|——经典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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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岁月不知，尘世变化千万，自师尊将我带回山中修行已有多年，如今初临世却已是双亲故，缘殊途。】

【父母生前多行善举，虽家中遭逢变故，亲友却竞相助，只是忧心胞妹阿菁无人照拂急急辞了师门下山，见着阿菁的时候正值夏日荷花遍开，时过境迁。洞庭湖的新荷开的比山上泥塘子里的好上许多，丫头穿着一身藕色裙衣，挽着裤脚在一片芙蓉里唱荷采莲，恍如不知世事艰难。】

【本意将阿菁带回山中叫师父收她为徒，此后兄妹二人一同修道，远离尘俗，此一生安稳度日亦无不可，但阿菁却说山上生活枯燥无味不愿随了我去，又说什么凭我这一身修为当行侠仗义，拯救万民于水火，虽是弹了她脑瓜叹一句妄言，自那以后却也没再与她提起上山的事情。】

【二人辞了亲友，自洞庭策马南下，一路观花听雨，惩奸除恶倒也悠然自在，白日里二人且走且停循着景色优美之处往走，夜间待得丫头睡下自己便去夜猎，自己虽生来目力不佳，却也练就一副天耳通的本领，即便黑夜亦是无惧走尸恶灵。】

【这一日，二人行至九梵山脚一村庄，听闻此地前些日子出了个不知名的怪物随意伤人，闹得人心惶惶，二人便于此地稍事停歇，待得探查数日方知那物竟是个修行千年的噬魂兽，心中盘算着自己的修为遇上那噬魂兽有胜算几分，这边厢那物又出来害人。】

【入夜未几，正待如往常一般出去夜猎，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造乱喊叫，心知恐是那噬魂兽又来伤人，当下未作他想，手挽拂尘，脚下御剑赶往，刚一靠近便感觉到浓烈怨气在村子上空盘旋不去，手中捏诀收剑落地，佛尘在空中一扫直抽中那邪物头部，堪堪救下被它吞下一半的人。】

速速离去，莫做停留。

【此处乃是小镇后山，地处荒凉，想是无意落单之人在此处偶遇这物，竟险些糟了它的毒手。】

【未及他像，手中佛尘横扫挥出一道气劲将其逼退，趁着空隙向后一翻，佛尘别在腰间，右掌轻翻已是长剑在手。】

【那噬魂兽正享美食 却被打断，此刻已是发怒，嘶吼着冲过来，浓烈怨气扑面而来，压得人透不过气息，其体型巨大，挣动时掀起阵阵飓风如刀割刮着面部，原就视物不清的双眼再次受阻，眼下倒成了累赘，索性撤了身上白色道袍覆上，凭着过人耳力与其缠斗起来。】

宋岚

离义城之事已过去将近百载，光阴逝去，容颜却因禁锢的死魂无法挣脱而从未改变，连根白发也未见得，这般怪异的模样，不是修行至深，便只有——怪物了。

一百年的时间，让我很清晰的认识到这样的不死不生也许只能用怪物来形容。却不曾因此丧志，霜华剑冷，拂雪随出，仗剑天涯之余也小心翼翼看护着渐渐强大的魂魄，我不知道我还能这样下去多久，但不见他二人转世，总是还是放不下心。

若非机缘巧合，也不会在第八十个年头时见得功成。两点荧光在指掌间漂浮，凝视着他们时总觉得有千言万语欲出口，最终，却只是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

——失声这么久，早已习惯不说话了。

也无什么好说的，此番去后，无论是晓星尘还是阿菁当是再世为人。前尘纠葛，又何必打扰身后之人。只是流萤消散时，心中还是默默道了句对不起。

事毕，霜华拂雪仍在手中。留在此世的人，好似就我一个人了。但见了个问心无愧的结果，也没什么遗憾的。

此番行路二十年，剑指所指，妖魔皆散。再访高寺隐观，属于凶尸的戾气也去了八九。只是总有个把修行人拎着剑要追来，也只能闪开。

此世独我，我当赎罪。

长风浩荡，夜色森寒。步出林间，望远处山峦起伏，而下方有城郭隐现。只是……低了头，下方有灵力波动，风中也隐约带着邪物怒吼之声。

是……邪物。

成为了凶尸的好处，或许便是对这种“同类”特别敏感。闭着眼感应着那股力量的存在，随后拂雪瞬出，剑化凌厉霜风，随人影直扑而下！

【不愧千年噬魂兽，力量浑厚不容小觑，即便道剑清凛亦不过堪堪与其平手，耳闻裂天嘶吼，头脑便似硬生生被敲开了般疼着，趁着剑锋斜划逼开那邪物，趁隙揉了揉额心且定心神。】

【未几息，那邪物又在呼啸着撞来，腕上剑锋扫，脚下凌虚踏，及至一股强烈剑意笼罩而下，清圣道气凛然正直，似要荡尽尘寰邪祟，涤尽天地邪魔，心下无端升其一股向往。】

【一瞬间的杂念丛生，再回神那邪物已至身前，佛尘挥扫如有千钧，剑锋所致步步紧逼，那不知名的修士竟也莫名与我默契着，一开一阖，一进一退，且封且斩，双剑合璧。】

阁下好剑法。

【虽目不见物，仅凭耳闻剑声，心觉剑意，便已知晓这人出剑凛正，剑势浩瀚，想来剑如其人，其人如傲。】

【有了外力相助，应付起这噬魂兽倒也顺手许多，两人配合默契，数十招内已是将那噬魂兽重伤，随着一声震天嘶吼，剑锋直直插入那噬魂兽脑袋里，那物扭摆挣扎着将我甩了出去，落地未稳，顺势在地上一滚卸了力道，这才摘去覆眼白布，眼见那噬魂兽变作万千苍白魂体飘荡散去，遂侧首抬眼向一边看去。】

【来人一身道衣似融进了夜色，身姿高挑气韵清冽，如竹修挺，若梅傲岸，脑海中莫得浮起“傲雪凌霜”四字，转而弯眉一笑，伸手打掉白衣之上灰尘与赃物，施然行至其身前，端然一礼。】

在下晓星尘，方才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宋岚


甫落地，便察觉此邪物比之先前夜猎所见厉害许多，再闻惨烈嚎叫已明此兽当是墓穴中的噬魂兽。想来是因附近有个不大不小的陵墓常年不被人扰，才因风水变化壮大了妖孽，至如今横空出世。

拂雪霜华同在，然每每夜猎却不动霜华只出拂雪。不仅是因拂雪本就为我所有，运使时更加习惯，更因为霜华……

霜华的主人，本就非我。能将霜华用至极致的人，这世上只有一个人。

剑出如影，加之真元流转。引得噬魂兽转移目标，狰狞面容夹杂嘶吼，那是它所吞噬的无辜亡灵。腥臭的气息几乎扑面，眸冷神静，没有人能比一个本身就是异类的人更清楚如何斩杀邪物。

但这个人……闪避间总见不得他真容，可运使的剑招与身形，竟让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多年以前，也曾在这般的月色下夜猎。那时意气凌霄不知愁，甚至尚无拂雪，也不乐意得人之助，一人一剑，独行天涯。

这种异样的感觉直至噬魂兽化作灵光散去，终得了解答。

那双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眼睛里映出了一张清俊的面容，笑意浅浅眼如灿星。掌中拂雪在闻得晓星尘三字时将握难握，只觉千斤重。不稳的心绪化作千言万语，却在将出口时消失了。

——我已说不出话了。

察觉到这个事实时，所有的情绪渐渐化作一滩死水。我曾道此世唯我我当赎罪，哪怕星尘转世也与此世的宋岚无关。晓星尘非是清风明月，宋岚又何来的傲雪凌霜。

可对着青年含笑的目光，拒绝还是做不出。只取了拂雪以剑尖在沙土上一笔一划写下两字，便收起拂雪对其点点头，转身离去。

——我应去见抱山散人一趟，交出霜华。

【他似有许多话想说与我听，可最后也只缄于沉默，心有疑惑将人看着，见他以剑代笔写下宋岚二字，只觉脑海中一个久远前便存在的影子越见清晰，就在那人身影轮廓抽离了缥缈现于眼前时，随着眼前人转身离去消失不见。】

道长……

【低低唤了一声，却又着实没什么底气，方才靠近时已经明显感觉到他非寻常修道之人，即便他身上尸气所剩无几，但属于走尸的死亡之息无法隐藏，或许他早已不属于这个尘世，我又何必强留。】

【只是心下始终些许遗憾，这样的人本该一生潜心修道，或仗剑除魔，或遗世独立，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不公与惨烈方才落得如今走尸之身，踽踽于世。】

【他眼中隐忍不愿说的哀伤，他转身时的迟疑，他提步时的奈何，无一不在诉说着关于他关于那些我不知道的故事，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心下却莫名沉重。】

【默立许久，直到墨色身形顿入夜幕，方才离去。自那以后，梦里便时常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片段，时而是两名道人溪间把盏共酣，时而是破落枯惨的道观，时而是金纸飘飞的孤城，狞笑的少年，惊恐的少女，独行的道子，孤零零停放在山道上的棺材……】

【一次一次，一夜又一夜，一切都像是丞待解开的谜团，似乎是确定以及肯定，我知道那个棺材里一定躺着什么人，可每每梦境到这里都被强行中断，始终无法看清那棺木中所躺究竟是何人，也许看到了，这谜便也解了，而我与那玄衣道子之间，隐隐是我欠着他什么的，可那道子又是谁！】

【一切，太过于扑朔迷离，以至于当我想要寻一个突破口抽丝剥茧的时候，竟也毫无头绪，无处着手。】

“去问你那个神仙师父呀？你不是老说她神通广大的样子，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呢？”

【阿菁斜斜靠在门边翻着大白眼，一张小嘴弩起，俊俏小脸儿在融光照射下又是异样安详宁静，仿佛度尽劫波后的平静。】

【最后二人商议，还是回去寻一寻师父，若能有所得自是最好，不论缘或孽，终要面对。若无所得，便只需等待。】

宋岚

这一世终究只我一人，我不该眷恋前尘不舍。霜华交予了抱山散人，此后我与晓星尘之间最后一点干系也该断了。当初终是我舍不得放下，所以才将霜华留在身侧，至于抱山散人因何又将星尘收入门下，甚至于阿菁与星尘也成了兄妹，也与此刻的我无关了。

拂雪剑仍在身侧，再无霜华相伴。而百年前所道‘负霜华，行世路’也尽我能耐行之八九，剩余一二，当在此残生中弥补罪愆。

可偶尔独行时，我还是会想：我还能撑多久？

这具身体终究只是尸体，魂魄强行束缚也有时日。我能撑过第一个一百年，却不见得能撑过下一个百年。人生天地，本就忽如远客前来。强留许久，也许罪罚将更重。

我还能撑下去么？

可纵有疑问，我依旧在这个世间行走着，偶尔躲避一两个看出我身上问题的人。与星尘的转世见面不知过去了多久，我回到了一个对于宋岚来说格外熟悉的地方。

——白雪观。

或者说，是曾经有过白雪观的山头。

我不知道师父他们葬在哪，只是凭着凶尸对于阴气的感应本能漫无目的走着。找得到，找不到，谁又知道。

当年薛洋戮我满门，是星尘收敛了尸体。随后他为我换眼，我伤愈后又寻他而去，再遇薛洋、阿菁，至死也不曾回来过这里。如今风流云转，白雪仍是染尘，不复当年。

蓦地停下，不是因为终于找到了地方。而是……眉峰微攒，像是慌不择路一般转身逃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为什么会在这？

【虚无缥缈的白笼罩身测，像是脱不开的局，又像是被时光私藏的封白。一片苍茫里，没有风没有雨也没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从哪里去，视线仿佛被千丝万缕的白填满，与整个空间分不清边缘。脑海中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不停地往前走，无论我如何努力地去追，努力想要喊住他，他也不为所动。】

子琛，子琛……

【子琛……那是谁，我是谁，为什么我要喊他，为什么他不愿意停下来等一等我？追逐却将远，心下不由地急了，脚下步伐更快，仿佛只要追上他，抓住他，看见他，我就能想起所有，就能找到那个曾经丢失的人。】

子琛，子琛！

【追的越急，那影子反而消失不见，眼前的白也随之变换场景，眼前出现一座荒凉的城，那城屹立在迷白里，鬼气森森，却又莫名透露着一股沉溺的苍凉。】

【城里有一个声音他在呼唤着我走进去，也许那里有我想要知道的一切，于是心下一横踏入，呈于眼前的依旧是熟悉的义庄，义庄内放置一口棺材，它静静地放在那里，仿佛秉承某种执念。】

“子琛，对不起……对不起……放了我吧……对不起……”

【一声声似是哭语从那棺材里传出，心也似受了蛊惑般靠近，突然眼前白光一闪，一道灵光打在棺材上方，缓缓浮现一个白色的身影。】

【白衣道者俊秀挺拔，容颜绮丽似明月如清风，他嘴唇紧抿似乎是在沉思又像欲言又止，双眼之上覆着五指宽白布，可以看见眼窝凹陷，那里缺了一对眼珠。】

你，是何人？

“晓星尘”

你是晓星尘，那我是谁？

“前尘过往一朝散，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只是我生前丢了一位挚友，望你能帮我寻回。”

【他说的挚友，心下隐有猜测，方才一切太过真实以至于辩不明是梦真，如今他一句前尘过往便知身在梦中。师尊曾说，人生前若有遗憾，死后执念不灭会随着魂灵转世，想来我的前世，的确与那宋岚颇有纠缠，以至执念生而不灭。】

你为何不托梦给他，他还存于世上，你就一定能找到他。

【此言过后，他便突然不再说话，双唇禁闭，神色几乎是一瞬间染上哀戚，覆着白布的眼开始渗出鲜红晕染脸庞……他哭了。】

你……唔！

【不知是何缘由，双眼猛地刺痛不止，好像历了剜眼之劫，双手覆着双眼蹲在地上承受着突如其来的疼痛，耳边零散传来一句呓语。】

“白雪屠观，永不相见！”

【永不相见！】

【星尘，你我此生，永不相见！】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两种声音，像两只手撕扯着脏腑，疼的晕厥。】

【不甘，不忍，不留余地，脑子里此起彼伏充斥着两中声音，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脑袋尝试阻止那声音，可它就像魔咒般一遍一遍凌迟着身心。】

永不相见，永不相见，不，子琛！

【梦里的绝望似乎不能忍受，努力冲破魔障醒来，睁开眼时外间已然亮开，窗口负手立着一人，身修如竹，气质高华。】

师尊？

{星尘，因果轮回，往事如烟，你可明白自己想要一个什么答案？}

【辗转轮回，跨越时空，所执所念是吾道亦是世间道，若前生是为历劫，今生则来释道。】

因果轮回，我们都该放过自己，放过彼此。

【既然再世为人，又何必让再留遗憾，曾经丢失的挚友，千帆过后，我还能寻回吗？】

子琛。

【白雪观内，终为始末，当初一切的悲剧和遗憾都从这里开始，如今也该在这里结束。】

【再次相见，他依旧选择转身离去，这一次并未任他离去，出声将人叫住，看着他的背影，一如当年初相见，可他的岁月添染了太多孤寂悲凉，如今看来，竟似沧海桑田之后的重逢。】

对不起，子琛。

【时隔百年，终于说出口的三个字，却让我们都付出了无法弥补的惨痛代价。】

宋岚

我在逃避吗？也许是的，我害怕见到星尘，他会令我想起生前死后所有的风波，也会让我想起与他初识时的潇洒快意仗剑天涯。他或还是那个清风明月，但我早非当年的傲雪凌霜。

我不愿再将风波染至他身，此一世有我前往那个尽头便足够了。因此我转了身，还未行几步，蓦地那一声熟悉的称呼入了耳中，整个人如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不能动弹。

他……方才唤我什么？

颈部缓慢转动，视线一寸寸转，复又看向身后的白衣道者。他眸光清亮却带着淡淡的忧伤，就这么望着我，他在说什么？似乎是对不起。

这一声把我扯回了多年以前的那个雨夜，我双目失明却听见雨声中有他的颤音，在告诉着我他心中的歉意。可那时候我是怎么想着的？我似乎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永不相见。

那应是一切的起因，却是我这一生不得偿的遗憾。哪怕他为薛洋所摆布失手杀我亦是如此，他当是个高洁的人，既在当初认为他不能受薛洋所制，如今宋岚已为凶尸，又怎能再与他为伍。

可我那缕应该是早已死去的不甘心此刻又如星火燎原弥漫开来，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从前的一切，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这便转了道，缓步来到他的面前，一抬手取出拂雪在地上落下一行字。我写的极慢，偶有的颤抖也是我不曾掩饰的复杂。

“你都知道了？”

是的，我回来了，子琛。

【从师尊那里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无论前世的我与宋岚经历了怎样的因缘际会，阴差阳错，都随着二人的身死烟消云散。】

【我欠的我还了，他一身沛然也并无过错，即便后来被薛洋所困造下孽端，也在百年之内偿还于世，到如今，当真是孑然天地，自该坦然。】

【彼时少年相逢，仍是仗剑出白雪，振袖佛苍云的快意，如今的重逢却历尽了百年的光阴，我们都不再是当初的清风明月和傲雪凌霜，但索性流光回转尚能挽回。】

【肩负霜华向他走去，一步一步踏过那些悲和喜，相逢和错过，踏过生生死死的轮回重新来到他的面前，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眼眶蓦地便热了。】

我一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子琛，白雪观上百条人命皆因我而死，后来……

【语气哽了哽，双目微合，依旧说出口。】

义城造下百般罪孽，更是害死了……害死了子琛你，我……

【眼泪关不住地滑落下来，却也不去理会，双目看着眼前人，仿佛穿过了漫长的岁月回到那个雨夜，这一切都是我欠的的。】

我其实真的很怯懦，出了事情只会一味去逃避，可如今，我不愿再逃，子琛你，可会原谅我吗？

【原谅，那个满身罪孽的晓星尘，让一切都回到最初。】

宋岚

我不知是怎样的因缘巧合让他忆起前世，只是见他站在我面前时只能默然无语，只是在让他握住手腕时也不再选择逃避，而是静静听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这份让我熟悉的感觉，告诉我他真正是星尘。非是此世的晓星尘，而是多年以前的清风明月。素来高洁的雅士亦有柔软心肠，他当是清风当是晓月，也是因此才容易被他人利用。

我无权代替那些枉死的人原谅星尘，但当他提及我自己时，我终于有了动作：我抬起眼，看着早已泪流满面的人，轻轻摇摇头。

——非是不原谅，而是因为这句话不该由他来说。

拂雪又动，在沙土间一点点写下自己的心情。这些话不曾有机会对他说出，所以在他死后也不选择说出，也许有朝一日等到我也解脱时，就让它消失在这个天地间倒也是好事。

“失明之痛，当比切肤。你我二人同尝此痛，早无欠或不欠。倒是我，要为我曾经的失口抱歉。”

剑尖至此，手腕稍有停顿。复又抬首，看他一眼。才闻继续滑动的声音：“对不起，错不在你。”

【若非因我之故，白雪观上百余人乃至眼前人的命运也许会全然不同，他依旧是傲雪凌霜卓然于世，而非以凶尸之躯苟苟，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那些恩怨早已随风而去，当世的人早已辞世，只有我二人尚在互相亏欠着一句抱歉。】

【可当他真的说出这一句，又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恩怨纠葛，尘缘恨消，只要初心不改，他还是当初的我，我亦是当初的我。】

往事如烟，子琛，便也放下吧。

【伸手拍了拍他的手，二人相视一笑，千回百转，当初我们在这里丢失了挚友，如今时过境迁也终于寻回，那些遗憾悔恨皆付尘嚣，从此以后霜华拂雪，仗剑天涯，或临渊试剑，或逐水而居，天涯明月，风霜亦如故。】

【此后的许多岁月里，我与阿菁还有子琛走过了许多地方，看过春潮浪涌，夏荷映日，亦听风观花几许，未几年，阿菁成年嫁了夫郎安定下来，我与子琛亦归白雪故地，重建白雪观，终也了却当初二人心愿，建立一个不以门第等级为观念的门派，以剑入心，以心入道。】

【又几年，少年郎们也都长成，白雪覆世，剑荡尘寰。】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