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年|——经典再现

剧目名称：蚀年
参与人员：江澜清  乔芒
剧中角色：唐逐   唐遥
剧目类型：经典再现
剧情简介：剧情参考伊吹五月漫画《蝶澜》

＝＝第一幕＝＝

唐遥

[苗寨里浓雾弥漫，天空是一片凝重的铁灰色，雨水哗哗地顺着窗子往下流淌，葱茏的树叶在风雨里上下翻飞，落在地面堆积成片，不远处一群飞鸟扑棱棱隐入林中，仿佛将清醒神智一同带离。]

[眼前事物都成了重影，千斤重的眼皮撑不起来，不由自主坠进半梦半醒的境地，呼吸灼烫，面颊烧红，下意识去寻求冰凉所在，恍惚里似有一双手臂将自己抱紧，迷迷糊糊沉湎于无边梦境，所经历过的种种浓墨重彩皆幻化成剪影，扑闪在潮水似的声音里，来而复去。]

“遥遥，遥遥…”

....阿迁

[低声呢喃淹没在滚滚雷音里，强有力的声响刺破混沌的意识，骤然挣脱开高烧泥沼，脊背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碎发被汗水沾湿黏在额角，沉滞呼吸里，先前发生之事缓缓飘回脑海，当时我与天策府一行人于毒神殿被尸人围攻，因救瞿筱筱背部受创，而这紧要关头恰有“援兵”天降，来者是我的搭档——]

[他说他叫唐迁，和我…相依为命。]

[静谧的房间沉默片刻，两具身躯贴合，连温度也要渐趋一致，我伏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一动不动，能感受到发顶缭绕着的绵长呼吸与胸腔里跃动的平稳心跳，交叠的影单薄的映在墙上，窗外是连天连地的瓢泼大雨，空气里尽是萧瑟之意，睁大的双眼仿佛什么都辨不清，朦朦胧胧，一瞬间不知今夕何夕，似乎此刻并非身处雾气弥漫的隐秘苗寨，而是回到竹林遍布的唐门，青翠的叶在风中摇摆，绿茸茸青草铺作小道，亮闪闪的光斑从树荫间穿落，四处皆是勃勃生机。]

[游仙梦觉，难明身在何处。]

[但这怔忪转瞬即逝，神魂很快归了窍，抿紧干涩唇瓣撑起上半身，偏仰着头去看他的脸，那一支孤单烛火照亮，是一副削厉冷凝而又波澜不惊的面孔。]

[唐逐。]

唐逐

[故地重游，苗寨给人的印象还是这么神秘阴森，又让人厌恶]

[大山里的障气终年不散，像浓浓的雾包裹着树木森林，毒蛇虫蚁，还有无数走进这秘窟却再没能走出去的人，徒留一副轮廓，生前五官早已模糊，甚至连眼睛都凹陷空洞，融在这绰绰雾气中，如形尸走肉]

[让我想起八年前的唐迁]

[我最后一次见他，那雨下得将整座山都洗荡在湿气里，一切都清晰可见，包括那站在雨中的身影，一身代表唐门身份的衣服连同他做为杀手该有的尊严都被冲刷的一干二净，他眼里的倔强落在我眼中只剩屈辱]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唯一留下的只有那柄从不离身的刀，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

[他死了，虽然做为杀手这都是我们逃不开的命运，但我还是忍不住从心里憋出一把火，因为他留了一个麻烦给我，而更糟糕的是我承诺过，会替他照顾这麻烦，可我没想到唐迁会死得这么快]

[我在唐门没有朋友，甚至在这江湖上有的也只有无数的仇家，如果真要算，唐迁做为曾经的搭挡勉强能让我上点心，所以我把这个归根结底为自己没有放手的原因，即使从头到尾我表现出的都只有厌恶与嫌弃]

[可当哪一天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当初没有选择放手，如今想让我放手也已经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我眼里，就如同手上杀人的刀，悬赏得来的银子一样站到了等同的位置，我想我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武器，就算再劣质，那也只能是我唐逐的东西]

[可笑她还没有这个觉悟]

[唐门已经满足不了我的需求，生来为做杀手，收钱消灾取人首级对我来说已如家常便饭，杀的人越多，胃口就越大，我能在杀人如麻的唐门中脱颖而出，就足以证明自己的眼光绝非好高骛远]

[我要离开唐门，就要积攒足够的钱，就要接更多的单，天策府的刺杀没有成功，我把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苗寨，那个曾与唐迁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女人，但在这之前，我要混进那群人里面，唐遥是个很好的鱼饵]

[怀里的人醒了，伏在胸口的肩膀带着疼痛余留的颤抖缓缓起身，被我轻易按了回去，与此同时关怀备至的话说出口，也是从善如流]

醒了？你发了一夜烧，趴着睡不安稳，就这样伏着吧，伤口暂时不能沾水，一会我给你擦

[感觉到她的不安份，就像无数次在我面前表现的一样，可我这次却用了最温柔的方式给予回应]

[握住手腕绕到她背后，连同没有一丝赘肉的腰微微挺起，让我的脸贴在她柔软的发侧，轻声道]

别动

唐遥

[天色亮起，烛火的光就黯淡下来，堆簇的烛泪凝结成殷殷赤色干涸在案台一角，日影穿窗映照在脸上，稀薄而昏暗地停滞在唇角，又分出几缕晃进瞳眸，明暗交替下显出一种怵人的森冷，脖颈里四溢的汗濡热难受，困倦无力的身躯靠进他怀中，侧颊依在他颈畔，难以挣脱。这样的肌肤相贴，仿佛什么事也藏不住，然而各自幽微曲折心思，又有谁能懂。]

[在唐逐的心目中，大抵只有两类人——身手不错的和废物，而我从他口中听得最多的，无非也就是“蠢货”二字，这破天荒头一次的温言细语反而令人生出几分震悚，须臾回过神来，嘴角轻轻撇过。]

[都是假的。]

够了

[手腕被箍在身后，一股冰冷的寒意一层一层漫上来，无端搅起战栗，后颈脊背霎时绷紧，将躲避逃脱付诸实践，动作牵扯伤口，纤细的血丝渗透白色纱布，身上又覆上一重冷汗，眼前似有铺天盖地的刺眼虚光笼罩，耳畔隐约有一瞬的嗡鸣。身体对抗上我向来占不了上风，但这刻骨的痛反倒令僵死神经活络，像是逃离坚实牢笼，身心有一瞬的放松。]

外面听墙角的人已经走了

[苍白的脸渐渐缓过颜色，胸口起伏，喘一口气支撑起来，一绺一绺发丝垂在颊侧，掩住颜容。我幼时被阿迁捡回唐门，与唐逐相识亦有十年，说是搭档，其实受他教导良多，即便不愿承认，但我确实会在执行任务时不自觉模仿他的行为方式，努力不做累赘，然而朝夕相处也不会让我多看懂他几分，他的深思与心绪仿佛都被禁锢在那双冷凝的双眼之后，看不分明。]

[我永远都跟不上他的思路，亦无法摸清其真实意图。]

[不过，总归是别有目的。]

他们中有你要杀的人？

唐逐

[她上身只在胸前裹了几圈纱布，连同背后狰狞的伤口缠绕在一起，印出点点红迹，每次做了任务如果侥幸没死身上多少都会挂点伤，人前杀伐冷酷，人后褪了劲装，那一身纠结可怖的伤疤仿佛就是做为唐门杀手的身份象征]

[因为见过太多次，我都差点忘了怀里这具身体还很年轻，湿濡的汗爬满了她每一寸肌肤，所过之处刷出层层蜜亮，她皮肤很白很嫩，跟那些伤口交错在肌肤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

[苗疆特有的湿气和她身上的汗意结合在一起，隐约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刺激进我每一处舒张的毛孔，竟生出些慵懒的惬意，哪怕那看戏的已经离开，我还没完全从角色中抽离]

[这点意外自然不会被她发现，倒是很理智的挣开身，一惯用她那死水般平静的口吻，只是脸上的表情并不好受，看来这次受得伤不轻，只是让她想办法混到那群人里面，倒是为了些不相干的人卖命得很]

[一记哼声压在鼻翼内难以察觉，脸上收了那虚伪的关切，抬手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目光却始终游离在她左右，漫不经心道]

也许吧，我还没有查清，你看，他们也未必当你是朋友，遥遥

[一副看好戏的口吻，是想让她看清现实别被一些虚情假象冲昏了头脑，却还恶意的加重了最后两个字，仿佛之前演的戏还未散场，让人意犹未尽]

唐遥

[唐逐相貌清俊，杀人时却时刻流露一种悚人的气势，略锁眉宇蕴出搏命杀伐后的凌厉，再漫不经心的姿态也有冷傲之意，瞧着你的目光仿佛有冰冷的利剑从颊边划过，而他本人亦如同一柄锋锐冷铁，轻易可斩断尸山血海。]

[我这把钝的不能再钝的刀竟也硬生生被他雕琢成形，磨刀石削去血肉，剖出棱角，一壁要磨出快利的刃，一壁又要沥净顽劣脾性，肆意随性被熔铸进一层僵硬的铁衣，紧紧包裹住神魂精魄，我学会了低头，人前人后都变得孤介冷漠。]

[阿迁的死更促成了这一切。]

[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仿佛是在“听话”的壳子上凿了道细小的口子，叛逆心思顿时有了出口，行动上越服从，神思偏要越挣离。自然知晓徐沨这一行人太过不同，他们光风霁月，活在朗朗青天白日下，盼望河清海晏天下太平，而我是人前一抹沉默寡言的暗影，是乱世里才能搅动风云的杀手，潜行无踪，唯有在诡谲深夜里才挥出雪亮耀眼的刀。警惕提防是理所当然，温和热情反倒令我无所适从，相比之下，与唐逐冷言相对还要更容易些。]

[如此格格不入，心底却又莫名生出几分隐秘的羡慕。]

[雨势渐微，漫漫袅袅自天际洒落，林边空寂的小屋笼在雨幕内，细细声籁如春蚕食桑，那“遥遥”二字像数根细小的银针戳进心口，在心房里深深浅浅地震颤，越来越响，半直起的身子又跌坐回去，手指不受控制地蜷曲起来，将下裙捏出一道紧促的折痕。]

[我转过头，眼眸又黑又静，四周空气似乎被凝冻住了，又仿佛是错觉]

别这么叫我

唐逐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冷漠，把所有情绪都藏的让人捕捉不到，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也许是两年前，在终于接受唐迁已死的消息，从那以后她冷削的眼睛里再没有多余的情愫，锁在唯一看见的人身上就像一潭死沼，无论如何鞭打斥骂，都像被无声吞没，没有回应，没有波动，与那脸上戴着的冰冷面具融为一体，摘与不摘都没分别]

[唐家堡竹林里被迫接受训练时隐忍哭泣的模样，很难再从这早已褪稚的脸上看到半点痕迹，偶尔流露出别于冷漠以外的情绪，自从唐迁死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不，应该说从她真正意识到唐迁的死后，就再没有直视过我的目光]

[她怕我，从小就怕，我对她的严苛和嫌恶不加掩饰，唐迁在时就如此，唐迁死后更变本加厉，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我教，比起与唐迁的配合默契，迟钝的身手和一次次的失误让我手上惩罚的力道找准了发泄口就不留余地，她是硬被我逼到这一步，不服从就只能自生自灭，那时候还有“唐迁”能安慰她，等到“唐迁”死了，她也早被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即使面对我，业能将情绪隐藏的很好]

[但我知道她讨厌我，她对着唐迁时的笑靥欢愉面对我时只有顺从的低头，看似服从其实倔强，或许说，她从不愿意对我流露出多余的表情，我与她的交集就只有任务，杀人]

[一直以来我并不在乎，我也以为我永远不会在乎]

从前唐迁这样叫你，你不是都很喜欢

[她转身把背影留给我，我在这时候提到唐迁，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于是又趁势追击]

我还没告诉你，唐迁当年就是死在这个苗寨附近，你若还记着他对你的恩情，就乖乖听话，随我查清他的死因

[手指伸到她背后的崩带，微微用力就能戳破还未愈合的伤口，冒出的血染红在指尖，很快又会变成干涸的一片，我要她在这痛苦中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以前过往的一切，要是哪一天忘记了，我不介意再攥着她的伤痛让她狠狠的想起来]

[唐迁也好，唐逐也好，她既然上了这条船，就注定逃不掉]

唐遥

[此生记忆的开始是在一个雨夜，我奔跑在无止境的黑暗中，那里有着与苗疆之地一样的薄淡白雾，一瞬间仿佛灵魂出窍，自上空冷漠地俯瞰，雾蒙蒙的人影从四面八方将自己包围，翻涌着化为猛兽扑袭而来，利齿狰狞，连皮带骨穿透肩臂，渗入心扉的疼痛铺天盖地的卷来，冷汗蜿蜒，耳中响起嘈杂的音，天翻地覆间重重摔倒在湿滑的地上，而后光线晃动，痛楚消褪。我在万籁俱寂中睁开眼，看见一个影子踏进视野，一张温和而清越的面孔。]

[是阿迁拯救了我。]

他是他，你是你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刻薄与温厚，冷酷与温柔，是纯粹鲜明的对照，唐逐成为不了唐迁，我这“废物”也没办法变成他的“遥遥”。]

[谁也代替不了谁。]

[捏着布裙的手越攥越紧，似乎被一根鞭子从后方厉厉抽打了一下，身子随他话落猛然向前弓去，黯淡的日光投射在背上，拉出一道斜斜长长的狭影，随光线摇摆朦胧的流动，看着像是褪了色的血泊，臂与肩止不住的颤抖，眼中浮起光影崩溃散去，我感到心头似有血涌动不止，这悸痛痛过千刀万剐，一时竟压过了伤口将裂的痛楚。]

[他总是能准确捏住我的命脉。]

可笑

[那场沉沉的梦恍惚就在触手可及的昨日，梦里有阿迁相伴，苏醒时却只剩我不愿面对的唐逐，言语仿佛密实地梗在喉咙里，一层泪在瞳眸里蔓延，转瞬又消逝在眼角，散碎的发丝凌乱勾勒在脸侧，化成无数道交错的阴影。我慢慢停住了颤抖，面上罕见的露出一丝讥诮]

依你的性子，查此事也绝非要替他报仇，是不是

唐逐

[他是他，我是我]

[呵，分得这么清，你当真分得清么，薄雾般寡淡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极难捕捉的情绪，像是嘲讽，又像是追忆起来的愫动搅得原本冷刻冰湖裂开了一隙罅缝]

你觉得是也不是，倒也都不重要

[指尖有些贪恋那抹温热，怔了魔般加深了力道，粘稠在指掌就好像握住了她全部骨血]

[坑洼破旧的木头浸了一天一夜的雨，散发出霉旧腐烂的味道，挡住屋外渐起的雨势，艰难支撑起这粗鄙简陋的苗屋，铺在地上的帷布也像浸泡在水里裹着一层湿意，闷得人喘不过气]

[苗疆的气候就像这毒障的十万大山让人生不出半点好感，倒是有些想念蜀地凉爽，还有嘉陵江的依山傍水，两岸渡影，暮天栖鸟都入山光，可再是敷蘂葳蕤还是不及唐家堡竹林成荫，等此间事了….]

[“叮铃”——雨停后，微风无阻，将远处碰撞的风铃一声接一声渡来，催醒了身边睡熟的身影，手掌中握着的几缕青丝随她起身慢慢从虎口滑过，细腻的触感磨在粗砺的肌肤上，很轻，很痒]

[她小心绕过自己屈伸的腿，没注意我假寐的眼半睁，将她窸窣穿衣的背影悉数落入眼中，直至消失在视线里，她都未曾再回头看过一眼]

[转过头偏向一侧木窗，几点挡不住的雨打在窗棂上，很快印在经久暗沉的纹路里，半敛的视线像是要闭，却始终垂聚在不起眼的一处阴翳里，许久，张开的右手才慢慢合拢，拇指并擦过虎口，轻轻婆娑]

=第一幕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