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竞技场

===建元六年 春===

【时本已近去傍晚，春是凉寒，晚风经过，柔意含凉的抚过眉眼，眼眸透不出痕迹，好似一派平静向天空。路在脚下，熟悉脚下的一步又一步。一直活在过去的人，她的生命里从未曾改过一埃一尘。】

【自念锦在桃花林的坟冢被毁去，已是十日。晚霞若红绸延绵直达天际，飘摇尽头仿生出一颗火莲云端之上。出关出桃花峰，错过半世的春秋与冬夏，来过的痕迹和现在的脚步重叠，二十年前，二十年后，都是念素，一步步走过这条去通天峰的路。】

【固执的心性在数年里煎熬，是想用生来祭奠深深执念的过往，愿在数年里等待生命尽头时封印所有。师父曾说难预料三字，参透的意思是人从不能定好自己一生的棋局。】

【竞技场就在眼前，飞身向台中心而去。记忆里一年门派的竞技比试，剑在手中一招接着一招的落败到彻底，无心应对的样子输也输得漠然。】

【山风将衣角卷起又放下，无声回顾，回眸空旷里一直很安静。】

【抬手对上眼前，隔年而触，手中无形仿是握住当年那把剑。万般权因惦记而起，指尖拂风快在一念，空无在指缝里迅是漏去。直到周遭有动静，袖在身后翩以迎风，早收手在袖里。】

【未人前使过外家剑法，当年自认剑术修习愧对师父教诲，才致比试落败。宁肯认输，也不肯认一个事实。】

【听人唤着，本以为是通天峰的弟子，且看那粉色身影，原是我桃花峰的弟子。夜色降在身后，霞光沉暗隐晦，逆光行她眼前】怎么就你一人


【周遭仅是她，想是与人有约否。本不出桃花峰，常年隐在林深处，偶会现身，见弟子们不过几面。自己婆婆之名，弟子们听来定都想是个苍颜银发的人。执念在心，容貌已不在意，亦或是忘了，从念锦去的那年起，便老了。与她笑了笑，这般年纪的姑娘都是活脱的，说道】

孩子你怎么愣着，天晚了一人出来，不怕？

【近日心境早改变许多，玉娇师妹早也察觉了，自不知道哪里是变了，是否该在真实里握紧时光。】

【抬袖探着天际余下的微光，云渡过峰顶沉涌各自去，正环顾周遭的布置】竞技场向来只有比武将近才会有弟子来，如今时候尚早，你倒与别人不一样

【瞥见她神色里的小机灵，女弟子向来没男弟子沉稳，桃花峰的一众女弟子年纪都小，跟着玉娇师妹身边，调皮的是调皮但都也极懂事的。】

勤于练功是好事，约着师姐妹一起，上山下山，有照应。

【目光看过她的剑，是担心遇见魔教的人，一人怎行。步法快去，身影停于她肩侧，早是握她剑在手里】有剑是不必怕什么来吃你，可剑也要自己能紧紧握在手中【侧过身，把剑递了过去】把分花剑法练一遍给婆婆看。

笨？【想着经年里所记得的，摇头回言如是叹息】天地里没有人笨，只有人放弃，人放手了便一无所有。

【想起灵芝懵懵懂懂的模样，习武尚待通窍。况女儿家们根骨本就与男子略有不同，先人创桃花峰剑法也是为了更合女弟子练习。】

【见她剑招认真一一比过，略有稚气，却熟练的带过每招每式】形准到位，神髓未见。【不便用剑，惯性收袖背后，口上点于她听】重复练剑不过就是练形，把口诀好好思一遍。分花九式，女儿家虽是劲道不敌男子，重在灵活多变，以柔克刚。

【三指并而代剑，执袖归于眼前】剑在手，为心所使，剑所指，便是心所在。非剑驱人行，非人控剑走，是人剑同行。

【夜色暗寂遮蔽眼前，看不到峰顶有多高，手上感到袖在动，才知道风向已与上山时候不同。眼眸还在黑暗里看着，远远的哪一处开始燃起一盏接一盏的灯火。】

人生还长，你对眼前的认真，便是你日后的拥有。

【听着小姑娘说的这些道理，也是，几十年后，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忘记自己过往是怎么来的，这路长长由岁月蜿蜒，她还没来得及走过，笑道】

你记剑招在心里，那心就是你的剑招。用剑依照章法，章法为你指引，但章法毕竟由始至终都是身外物，是否把它字句融会贯通，不再想那是剑谱，而是你闭上眼就能从心使出的。

【看着天际里隐约而出的星辰，说的更浅显与她这好学的丫头】剑谱也好武功秘籍也罢，都是先人记载自己学武所创，而你学剑谱，是学他人的形，可能够转他人之形为你之形呢

【想来浩荡之年，人为了武学秘籍而争夺不休】世人都有所求，习武之人更不例外，路，各有所择，葭葭，你习武是为何？

【是以多忧虑，无关人孤苦。在此回眸过去，在此所见现在，本是孤僻，也挡不住心中生起的柔软，抬手抚上丫头的额头，表以心中动容】

莫太辛苦了，见你这样用心，你师父该是多安慰。

【视线从她坚定的眼眸再看向远方，灯火弱光穿破黑暗禁锢，天将近是要落雨的，脚底的鞋面已经生潮，习剑之法，以她之解便也够了】多与门中切磋，一人苦练太孤独。【念素的路总是一个人，好似这黑夜里最暗的那盏灯。】

【至于她道的习武的缘由，孩子们的身世也未多解，看着又多添了怜爱】

好，但也要能先保护好你自己，切记你握紧你手中的剑，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天色已暗，不想她独自多留，竞技场的空旷里，仅仅是她和自己二人，星光明亮些时，影在这足下渐显清晰，携她同回桃花峰。考虑到魔教的不安分，道她听一句严肃话】近日桃花障每隔一日都会更改一次，若是夜归就进不来了。

===建元六年 夏===

【骄阳在顶，林风萧疏，夏初至通天峰上，竞技场空阔，临台点足，落身当中。】

【从静中，思有所思，手空握，眸中仿佛看见昔日的佩剑在手，转肘顺腕旋身心归往初。师尊健在，师兄弟妹一处其乐融融。握一段时光在手里，不舍得丢开。面色上显现一丝笑，清风深去碧叶交错的那头，见之所见。】

【人生在世，求何，若逝去，莫强求，蓦然回首，以往总是在心头，怎会忘记。通达如今，是以说念素生在过去也好，现如今身边的孩子们一个比一个懂事，只当以守护门派为责，缄默一生又何妨。】

【一幕往事续一幕，却是停滞在一幕处，闭眸在天光之下，身形定住。初夏足底生寒凉绕到身上，直向头顶去，蹙了下眉心，双指急压在腕，专心逆行筋脉，压制住那股错乱的真气。一瞬之错，终令内力涣散，收回手握在胸前，纹丝不动的静止在那处，两眼为空。】

【淤血从唇畔淌下来，滴了两滴在衣衫上，嵌在那处的殷红，像年轻时候喜欢绣在衣襟上的两生花。从二十余岁起强行修炼上层内功心法，虽是如今内功深厚，得失只有自知。从袖中取来帕拭好唇，觉内力已然平复，便就折转身来。一眼便望见女弟子身影，心中掠是惊。且见穿着，应是圣泉峰的弟子，只好唤她】丫头，留步。

无妨，倒是婆婆吓着你了。

【走近去端她臂要她不必拘谨，慈和相看，灵秀逼人的丫头。圣泉峰的女弟子在眼前，守礼端正的样子，想来师弟做了首座，做了师父之后，应是又有一番新天地。脑海中，便只是从前的他。平日多是与桃花峰女弟子们相处，即便出关，亦不常出峰走动。面对别峰弟子，作为长辈，平日亲疏之别心中负有亏欠，对眼前的孩子格外柔和的笑了笑】认得出你是圣泉峰的弟子，婆婆看长苏的时候去过几次，也没见过你。

【只是今日内功反常，担忧她有见到，是怕吓到这孩子，更怕让她师父或者掌门师兄知道。背着这空空的竞技场，叹息的问她一句】孩子，婆婆方才，你可曾看见？【衣襟上的两滴血迹干了，在一处也是隐晦，只是在意这丫头莫要看到便好。】

【心神作是不宁，皱了眉心，手抚在衣襟之前】婆婆还望你不要告诉你师父，可好？【焦急些，不免咳了两声，只是仔细想来她的话里也不像是知道，可也无妨，便是与她道】婆婆便要你答应这一件事，孩子你若需要婆婆帮你的，只管说便是，可就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一尘师弟，数年不见，以后见与不见，也就如此，每日同在昆嵛，各自守着弟子们，一日一日。向后面的竞技场指了一指，笑问】丫头，你来这里，想来师门若是举行会武，你可是想来一展身手？

【圣泉峰上的弟子们，想来个性都随一尘师弟几分，听师妹时而有言师弟的为师态度，面上并没有波澜，心里却多有思，不知道这么多年，师弟他过的好不好。想而闻言，温言以对】

屠师侄莫要多拘礼，桃花峰上皆是女弟子，婆婆皆视作自己的孩子，若是平日有所不便，随时可以来桃花峰找婆婆。

【夏时候，山中燥热，女弟子与男弟子不同，体质多有偏寒，若是运功方式不当，自然会伤及体内根本。而女儿家之事，毕竟不好言之，故而应要关心他峰女弟子。掌门师兄并几峰首座只有师妹是女子，多年来师妹身子弱，而闭关数年不过问门派事，每逢见弟子，亏欠在心不能自已。】

【眸望她怯然，虽然言语严肃些，面容一派和温】我昆嵛同门弟子之间会武比试，不在乎输与赢，相互切磋才能取长补短，你师父平日教诲你们可是这些。【一笑与之耐心言】女儿家可柔中带刚，莫要因我们生得柔，便惧意百生。【闻其有事欲相求，向她点首应允】孩子，说吧，可有为难处，婆婆帮你便是。

【夏风拂绿，万物平静，且观师侄，态度如水玉质，并非心浮气躁之人，取擦身而去的落叶在手掌心，叶在指间，遮她双目前，平音温道】

一叶障目，心有挂碍，则事事不通【松下指间，手袖背后，袖风掠起意，绿叶坠下】何不放下，看眼前之景。

【她言罢便是专心在旁演练，圣泉峰的功夫向来别具一格，几分随了师弟的作风，洒脱而飘逸。凝望她身形，招式熟，而不能通达，步伐有力，但虚。】

【剑风凌厉去，想来是个下苦功的姑娘，即若胸中有经略，无奈难施展。静听呼吸，几分不稳，看来症结并非出自武功招式上的遗漏】停下【随点步上前，迅是握她手臂，止住她再续，指扣脉门，已感不妥，筋脉异常，手试她身上几穴，问】丫头，这里可痛？

【沿序点去，凭她答话，脉上指未离，触而察，向她喊痛的那几个穴位，反序点去。再是反手与她掌心相对，催动内力，与她真气相输，贯通其内。不知时，但收掌时，与她念了两句内功口诀，后是要她自己调息，道】平心静气，心融万物。
【此相遇，蜻蜓点水为其点拨，天色暗，道别，归桃花峰。】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