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剑祠

[从山下回到门派，想起武馆前那些奇怪的人，便欲先向掌门汇报，得知掌门身在剑祠便行往那处，只是门规不得随意入内，停在附近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目光扫了眼他身侧，即是了然，这几日正是剑芝成熟之际，这是昆嵛一大至宝，等闲弟子不能采摘，果实期又不长，只有紫云峰高层才能接触，他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了]

[行步上前，唤道]

易师弟

恩，师尊还在里面

[目光顺到他手中之物，微带了几分好奇，莞尔道]

易师弟，这剑芝素来珍贵稀少，却不知采来之后可以作何用，可是如猿香草练制成药还是直接服用呢

[这剑芝等同于超还丹的价值，也只有昆嵛这样聚集灵剑之地才会培育出这样珍贵的东西，虽见过不在少数，但真正还没有用过一次，很多时候，这类物品都会被门派做为贵礼送予其他世交]

[他说的如此模糊简单，看来这紫云峰大弟子果然如传闻中所说性情清冷，即便自己是嫡传大弟子也一样]

[点了点头，本欲开口离开却见不远处一条通体黄身的长蛇迅速游近]

[一眼就认出那是昆嵛山上经常出现的毒蛇，听说最喜食这剑芝，每年剑芝开时都会吸引不少，毒性猛烈，咬上一口半柱香内便会毒发身亡]

[此刻它正盯着蒌子里的几株剑芝，游身速度极快，瞬眼即至]

易师弟小心！

[其实在刚才看到毒蛇的时候就可以想办法将它制服，可是自己没动，为的只是想看看这紫云峰大弟子除了制药诊病到底还有多少能耐]

[看他一手就捏住了毒蛇要害，眼底闪过一道赞叹]

（好俐落的身手）

[而装剑芝的药蒌虽然被他做饵当下却也完好无损]

[看来这大弟子的功夫可不止医药病理这么简单]

[唇角笑意浮生]

我道为何这蛇在昆嵛数年都不曾绝根，想来自有它的用处

[就和渔夫打鱼一个道理，在他眼中，恐怕没有毒与不毒之说，只有药与无药之分]

[目光不经意扫到他虎口生茧处，笑意越发浅的让人看不清痕迹]

鲜少见易师弟使剑，若得空闲不如一起探讨探讨，莫要浪费了这一身好本领

[见他作势便也笑着点了点头]

好

[远处似有人声，遥见那熟悉的身影步出祠堂，回头对他道]

就不打扰师弟采药了，我还有事面见掌门，先行一步

[打过招呼便转步离开]

承平元年  春

[冬去春来，昆嵛的山景始终如一，唯一变的只有人心，正应那句“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自师尊六年归山，闭关已有两年，今日换我来剑祠想必身上伤势已是大好，如今春景正盛，倒不妨让他多走动走动]

[踏入祠中，面色因案上灵牌肃重，见那伫立身影，弯腰一拜]

师尊

[闻言微怔，亦无多想便掀袍跪地，磕头三礼以示敬畏，末了并未起身只等师尊发话]

[甫一见他身影跪在堂前当是一惊，但闻他如泣如诉心下动容]

[太初十八年一战商首座罹难，当时的惨况自己并未参与，但听闻师尊事后守墓三日华发早生，如今因聂人仇之战再失林首座，再是坚硬如铁的心也难抑失门之痛，何况还战死了那么多弟子]

[师尊很少于人前这样表露心迹，不由神色微哀，想出言劝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待他高大的身影覆于跟前，肩上一沉，心下亦是一沉，抬首间眉目尽是忧切]

师尊，与魔教一战虽是伤亡惨重但终究是还武林一片安宁，您万不能将所有罪责都扛在自己身上，若真要追究，当是逸之未能在您奋战时守护好昆嵛才导致众弟子死伤无数

昆嵛往后还需要师尊扶持，望师尊多加保重，不要负了林师叔一片心意

[虽然他未言明隐藏的话，但生怕他因此心灰意冷，这疑似托付的语气实再叫人难安]

师尊！

[见他竟是咳出了血慌忙起身，想去搀扶却被他用手制止，但见那极力克制的呼吸将面色染得通红]

[六年那一战，他到底伤得有多深，明明都已经闭关两年之久....]

[暗恼自己当时没有多加留心，在他重伤归来之际就该先了解他的伤势再找杨师叔多加调理，兴许就不会有今天这局面]

[眉蹙之间尽是忧色]

师尊，您先不要多言，我这就去找杨师叔来给你看看

[养了这么久不见好还愈发严重，再不及时医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他心意已决恐怕我说再多也无用，只能顺其意掩去焦态，沉声道]

弟子明白

[吸了口气缓下情绪，复抬目相对]

弟子只有一个请求，师尊此去灵山还请带上几个弟子随侍左右

[温润目光下带着几分执着坚定，少许担忧蹙在眉间，生怕他下一刻便会拒绝]

[自那日师尊于剑祠授命首座以来，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过，此后祠内一切交由我打理，每日这案上的灵牌都派人擦得一尘不染，焚香不断，日叩三醒，以示敬意]

[师尊的七星剑在这里摆了许久，久到我都快忘了它出鞘时的锋芒，犹记未入山门前，有幸在一次比武大会上亲睹了他持剑的风采，自此，昆嵛剑法的形随意动，寒光九州便永远烙印在心里，并发誓我拜师就一定要拜在他的门下]

[流年追忆划过眼角，低目间屈指抚过剑身，沧桑的纹路一如掌中厚茧，只想有朝一日，这柄剑，能真正握于我手]

“大师兄”

[一记清唤将心思俱藏，转身看向守门的师弟，朗声润出]

什么事

“门外有人求见，是京城来的，不知底细”

[点了点头，自从师尊闭关之后，杨师叔和游师叔又常年不在门中，这些交际礼节已接触不少，恰巧这几日鲜有人来，便附声道]

请他去偏殿吧，我这就过去

[他颔首离开之后，又转过身看了眼炉内升烟，嘴角勾勒出一味淡弧，复而离开]

[说是偏殿，其实靠着剑祠，摆放了各种各样的宝剑，有不少是出自刀剑山庄]

[踏入殿时就见一个少年背对着自己，单薄的身影站得笔直坚挺]

阁下也对这里的剑感兴趣？

[没错过他眼中炙热的目光，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有几个不曾怀惴着缥远的江湖梦]

[随手抚过一柄剑，淡青的剑鞘朴实无华，但出鞘必是锋芒毕现]

这里的剑都是昆嵛派收藏的名剑，历来赏给有功的弟子

[负手背后，正对着他，儒雅的面上是淡淡的笑，眸却清冷]

在下昆嵛通天峰首座，萧逸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见他脸上闪过的无措只笑了笑，脑中将此名闪过一遍，确定各门各派中都没有这号人物，那他所来目的是何]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愈发轻淡，面上从容不减]

袁兄弟来拜会昆嵛，是想比试？

[自昆嵛派立派以来，随着魔教覆灭名声大振以后，前来挑战者众多，各门各派闲散侠客都有，自翊武功剑法出众，能一战力败昆嵛亦是能扬名在外]

[落于眼中不过嗤笑，这些自视甚高者在与魔教对战的时候不见出来，偏偏挑昆嵛成名之时，胜了，自然能得名，输了，也不为过，其实不过都是贪生怕死又贪慕虚荣之辈，何论你在江湖的辈分功高]

[不过眼前这少年，年纪到底还轻了些，要说能有胆色来剑挑昆嵛，也是不信]

[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诧异，随后静静的目光将他看着，嘴边已没了笑意，只有平静]

所以你想习武，报仇

[是疑问也是肯定]

你是来拜师的？

[后起的话带着一丝不确定，门派一年之中有专门的时日是用来招收弟子，而但凡能直接引见入门的都是有家世背景的，像他这样跳过报名直接拜见的，几乎没有]

[也赶巧了今天有空，若是遇到其他负责引见的弟子估计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

[细观他面上的表情，只移了目，淡淡道]

昆嵛派的剑法，可不是用来给你杀人的

以剑意为道，修身养性，是为剑法大宗，你若心含仇恨，执念固深，那即使执剑，使出来的也非我昆嵛正统剑术

你可明白

[随末语睇回其身，我不知道在这瘦弱的肩膀上担负着怎样的深仇大恨，但我知道我说出来的话一定冷血无情]

[世人滋欲，或贪或念，或爱或恨，一旦陷入魔障除了你自己，旁人无解，反之，若能冲破这层障碍，那便是浴火重生，凤凰涅磐的光彩无人可及]

[眼前这个少年正立在抉择路口，何去何从，但凭一念之间]

[他若能放下仇恨一心为武，收了这弟子又何妨]

[讶异于他转变之快，不知是真悟了还是将心里的执念深藏了，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堪为可造之才]

[笑意重聚，上前注力于掌将他扶起，青涩的脸上仿佛又添了别样的朝气]

我的徒弟，不是那么好当的

[语气带了几分温熙]

一月后昆嵛招纳新弟子，你可前来报名，我给你两年的时间准备，之后你若能在通天峰历年弟子考核中夺魁，我便收你为徒

[擦肩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届时再喊这声“尊上”亦不迟

[再次深睇了他一眼，唇边笑意淡不可闻，收眸间身影已踏离殿中]

[惯于晨起剑祠祭拜，却是脚步将停在十步开外，看着门口那伫立的身影，良久唇边划过淡弧]

[几步上前声已出]

在这发什么愣，随我进去祭拜

[扔下这句话就径自走进祠内，身立炉前点香，叩三首为拜，再将香烛插入炉内，复侧身将位置空出，示意他如是]

[静目将他举止尽收，进退得宜间已不见昔日年少轻狂，昆嵛四载修练已将他恣戾仇恨隐淡在眉角，只在适时显露出的凌厉合该是身为昆嵛弟子与生俱来的气傲不羁]

[他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通天峰弟子]

[目中闪过欣然，对眼前这拔高身姿不知不觉间复寄几分重望，在他上完香立在身旁时负手扫了一眼，复启步走进内室，桌案墙壁上放着不少名剑，盖在剑鞘下的锋芒暂蔽，只从或古朴或华丽的剑鞘身上能看出每个剑背后都有着不同的来历和故事]

[拿起手边一把剑身朝后，对着走进来的身影就抛了过去]

[那是一把通身泛青的宝剑，剑鞘纹路古朴却颇有份量，且雕刻细致，一看便知非凡品]

打开看看

[看着他眼中久久不去的惊艳，眼中划过笑意，映入那三尺青锋里，几是积年沉淀的剑鸣呼啸欲出]

此剑乃掌门昔日旧友所赠，师尊本欲将它转赠予我，但我已有了曜光，便一直搁在此处

听说剑成日正逢降雪，落于剑身班痕竟凝聚不散，遂曰雪名，剑气森寒，如雪之降，却不知你能否驾驭

[剑是好剑，就看我是否选对了人]

[不过在手中比划几招就只听声声剑吟欲冲这方寸之地待是纵横开阖，一展乾坤，即便他双手奉递那颤声仍是未止仿佛沉音绵长诉予谁听]

[上前屈指弹向剑身，清音回荡不绝，唇勾出声]

即知是好剑，何不争取，错过了机会也许就会落在别人手中，我的徒弟，不该这般畏手畏脚

[收手身后]

收起来吧，权当为师赠你的礼物，身为通天峰七代弟子中的翘楚，你当的起

[他欣然接下，眉宇间的掩不住的熠熠风采勾勒在朝气蓬勃的脸上，不得不感叹，犹记当年师尊将曜光赐予我时，是否也同他一样的心境]

[只是，时过境迁，竟是记不得了，似乎才是昨天发生的事，恍然间却已数年，只记得曜光在手中出鞘的那一刻，映出的一双眼睛是如何赞叹惊艳，并透着誓在必得之心]

[回过神，淡而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双双举步离开]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