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望风亭

承平七年

[兜兜转转，在圣墟与中原之间往来多次，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孤身来了师姐数次提及，无端向往的昆嵛。]

[又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节，暮色虽近，却毫不影响四下景致。正驻足远眺，闻得熟悉嗓音，惊喜回身。]

蒋家姐姐～奴上山时还在想会不会遇到你呀……

[一别两年，我与初遇时已有大变化，她依旧一眼认出，自师姐逝后，许久不曾感受过这种得人惦念的温暖，心喜之余又觉感动。]

奴时常听人提到昆嵛名门正派，风景极好，便想来看看……

何况……

[杏眸含笑望，挽臂相偎，软语泠泠。]

奴很想蒋姐姐呀，姐姐不想念奴？

[闻她问询，不由歪了歪头。]

掌事师兄？

[倒不知入山拜访需先知会，是以此行……应是偷渡？]

奴是跟着一个老伯上山的，倒不知道还要先呈拜贴。

当年一别，奴是离开了中原，随后又辗转数地，就这样与姐姐失了消息……

[既入昆嵛，自然是随她安排，跟从她的脚步，迎着暮光，微微一笑，悄声续道。]

你们昆嵛的人，可难认识了，这几年都只得姐姐一人，哪里还有那好运气结识其他的人？

[这话半真半假，此行昆嵛是何目的只自己清楚，师姐口信里留给我的秘密，至今只解到昆嵛，偏又有夫人布下任务，查探过后，同样与昆嵛千丝万缕，方才有此一行。]

与姐姐重逢是好事，可不敢劳你替奴家遮掩，你我叙叙话了，奴再趁着夜色悄悄下山～

[顺目望去，耳边是她自豪骄傲的声音，转眸看她，亦满面欣羡之色。]

……姐姐这样，真叫人羡慕。

[她之想往，热切诚恳，想来……也只有昆嵛这样的地方才养得出她这般的天真赤子。思我之过往，心生羡慕之余又有些阴暗的妒忌郁躁，这情绪无法宣之于口，便垂了羽睫，假借思索故事的机会遮掩住眸中郁气。]

天南地北都有去处，大概是中原呆久了，我偶尔……竟有些想不起苗疆的样子了……

[发挽于耳后，山风鼓袖，裙摆张扬，垂落的腕间银镯叮当，侧首望向山下。]

便如姐姐当年所言，中原地大物博，我带着酒，听了很多……很多的故事。

[有细小灌木勾住裙边垂落的小银铃，顺手折下，捻着青翠嫣然一笑。]

江湖儿女的故事里，总少不了姐姐所在的昆嵛，奴听说……昆嵛正道魁首，清名无暇，姐姐与奴往来，不会有别的问题么？

[她掌心暖意熨帖，我有意问出那个问题时心中已有了预想，然而她掌心暖意当真失落时，又在我心中牵扯出几分不舍。]

[听罢她的话语，我并未急着说些什么，只深深望入她明净清澈的眼。]

[——这双眼所见世事，黑白分明，是明光耀耀下成长起来的向阳之花，而我呢？只有自己知道，问出这个问题时，我心中含着怎样隐秘的恶意，我不知自己是想试探抑或是想确定什么。]

……蒋姐姐你看呐，这山河人间，世事浮沉，你眼中所见……是海晏河清，天下承平。你心有正气，所见皆分明……

[眸光眷眷，倾身相近，素指点过她眼尾，转而划过我的眉眼。]

而我，滋生于黑暗，曾在背光处苟延残喘，我眼中所见……风刀霜剑，荆棘丛生……

[略顿，骤然扬眉笑得娇纵肆意，柔姿媚骨，容光慑人，偏还展臂将她揽入怀。]

你我的道……本就是不同的，捧出的真心，按姐姐所言，又该如何清算偿还？嗯？

弃暗投明？

[贝齿开合，一字一字念得切切，转而一哂。]

姐姐说笑了，人是无法舍弃自己的影子的呀～

[拂开她的手，笑意渐次收敛，冷眉冽目，语淬冰雪。 ]

你有明灯高塔，纵于黑暗之中，前路坦途，剑道通明。

奴涉光明，前路叵测，永有诡谲阴暗相随……

你说出身无从选择，确然如此，姐姐却忘了，人之初生，皆如赤子，何谈正邪黑白？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因缘造化，何曾由人选择。]

何谓暗？何谓明？

若不言昆嵛，姐姐去这红尘一观，再来告诉妹妹，何谓——弃，暗，投，明。

[清音柔婉，掷地有声，抬手取了发间银簪与她乌发之间，春夜迷蒙浅薄的星月洒落其上，映蝶翼颤颤，抖落一星流光。]

蒋姐姐，后会有期呐～

[紫裙飞扬，铃儿随风，踏夜色没于黑暗之中。]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