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峰】圃园

【回山后因要同师父交代她曾嘱托的适宜，又要下功夫补回前些天疏忽的剑法，又被师妹们缠着询问外界见闻，着实忙了一阵，待到空闲出来，一坛黄酒已在房间角落置了数日，孤孤单单地，竟让我想起了师兄在山上面壁，或许也是相似情景。】

【这一想不由好生愧疚，便在第二天胡乱找了个理由，同师姐撒娇逃了晨练，悄悄跑下山去，在市集里买了两包肉干，拎着酒坛，往沉璧涯去探望陆师兄了。】

【阳光正好，棠梨桃杏的花开满了山路两旁，浅粉白璧在巨壑深谷间零星铺散开，几只雀鸟在花木枝杈间呢喃缱绻，乘着徐徐春风，悠然来去。我走到紫云峰下略略一歇，仰颐瞧着兀立高耸的山巅，揉了揉被麻绳勒出红印的掌心，将酒坛交到另一只手里。】

【想到要见着师兄，心里还有些雀跃，吟吟笑着就要踏上石阶，忽然听见圃园里传来一阵责骂声，微是一诧，转眸望了过去，见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正被人训斥得抬不起头，那训话的人背对着自己，不能看见面容，不过总能猜到是谁的。】

【毕竟偌大的昆嵛派，日常起居都能有人侍候的，就只有她一人了吧。】

【不由暗暗对那两名丫鬟生出几分同情，摇了摇头就要悄悄离开，忽见她转身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一时不防，先是愣了愣，才站在原地，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万师姐好

【问好的话才出口，即察觉到她眼中一抹不善，自不会知晓她心中想法，笑意凝在唇边有些无措，正想解释自己要上山探望陆师兄，接着那句‘与外人勾结谋害同门’入耳更觉惊诧，她这话所指何人，在这紫云峰下想来再明了不过，可师兄素来恩怨分明光明磊落，虽然同佛狱中人结交，却也一向自持正派风骨，哪里如她所言那样不堪？】

万师姐！你。。你。。

【叶师姐惨死，陆师兄思过受罚尚在其次，心中那份愧疚又当如何消解，万师姐这话分明、分明是在。。。咬唇看她，面上红了又白，只恼自己不擅分辨，半晌才缓缓道】

我不会与外人勾结谋害同门，陆师兄，他更加不会。

【掌力贯来，令得自己偏过脸去又踉跄了两步，不防松了指上力道，耳畔炸裂一声，却是酒坛落在地上跌得粉碎。颊上吃痛，过了须臾才回过神，怔怔抚着被打的地方，火灼似地痛感蔓延开，伴随而来的，还有从未曾体会过的屈辱。桃花峰中弟子多比自己年长，平素师姐们对自己都颇为宠溺，从没想过有人会如此，欺人太甚。】

【微风徐来，携着甘醇的酒气蓦地漫布四周，这坛会稽青是我从扬州特意为陆师兄带回来的，那晚同梅师兄胡闹，将原本沽好的酒遗在明月楼，第二日便不顾师姐劝阻，执意又重去筛了一坛，险些误了返程的时辰。瓷器易碎，一路上小心翼翼手里提着怀里抱着，只因知道师兄嗜酒，虽不能同我们一同去看江南风致，尝尝江南的醇酿也当是很好的。可现在。。】

【望着一地碎片，只觉脸上的疼都比不过心疼，下意识蹲下身去捡，下巴搁在膝头，一滴眼泪便悄然滴落在那氲湿一片的酒里，顷刻不见了踪迹。她这样蛮横，所控的自然也可看作是欲加之罪，明知不必分辨，可又不愿将这软弱的样子落在她眼里，死死咬住唇瓣，将余下泪水尽数忍了回去，这才起身，犹还攥着两片稍大的碎瓷。瞳色冷冷】

昆嵛门规，同门相残致使弟子殒命者，废其武功逐出师门。掌门令陆师兄面壁思过，也即证明掌门心中已有论断，他也相信，陆师兄并没有谋害同门。

【为什么，竟然有人，明明伤人至深，却能笑得这样若无其事，只因生来比人顺遂，便有娇纵的资本了吗？包庇杀人嫌犯，影响昆嵛名誉。。从也不曾想过这样的话会落在自己身上，正如从也不曾想过会这样讨厌一个人。瓷片锋锐的边角硌在手心，有些疼了，才抬起头。】

【圃园本是紫云峰人习炼丹药之地，多有弟子往来，这时更已聚了几人驻足观望。颊上灼痛，在那些目光下先一瑟缩，随即却挺直了脊背，迎睇她双眸。】

那天。。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师姐也不知道，可陆师兄此刻，确然还是昆嵛弟子，师姐这样口口声声，将我昆嵛弟子称做杀人嫌犯，才是，影响昆嵛名誉。

【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一字从唇齿间咬出，透着寒意。从无家人可依靠，除却衣食，余下银钱用度都是自己辛劳所得，量入为出，从不舍得浪费分毫，这样的心情，她自然也不会懂。】

师姐此刻所为。。才是，影响掌门名誉。

【从不曾同人交恶，恶言相向的经历在记忆中更是寥寥，见她素手又扬，平常潜藏在心底的倔意被激发出来，只是昂起下颌冷冷凝她，不愿再流露半分软弱。】

‘他还是不是昆嵛弟子，你很快就会知道！’

【一言入耳才觉惴惴，她。。毕竟是掌门的女儿，万一因自己的关系连累了陆师兄，那要如何是好？下意识追出一步，望着那决绝背影动了动唇，最终却也没能说出什么。】

【在周遭紫衣弟子的指点声里颇是羞窘，垂着头收拾过满地狼藉，亦也匆匆离开了圃园。】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