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经典再现

蓝忘机


[兄长此刻就坐在身边，我听他提及魏婴二字，本来以为是要跟我说些当时我不知道的情形，可他只是平静的告诉我，我所知道的都是事实。眼睛中闪烁的光瞬间熄灭，垂眸沉默，并不答话。]

[魏婴如何，我也是清楚。可当日到底是个怎么的情形，兄长当时定是在场，三年内他从没提及此事，如今这样说，也只是安慰我吧。]

[他若死了，为何问灵无人答？若没死，为何找不到踪迹。]

[或许他只是，不愿见我？]

[我想不明白，越想就越觉得头疼，胸前伤口疼，连带着连心都在疼。摇摇头，黯然道]

兄长，我没事。

[所以不用这么安慰我。我也不信他就这么死了，可我还是会疼。想起相见遥遥无期，就觉得心疼难抑。]

[伸手扶额，皱眉阖目。叹了口气，带着浓浓的鼻音呢喃了一句]

可是兄长....我想魏婴....

很想.....

[感觉眼里又有什么控制不住的情绪顺着眼角涌了出来。]

我很怕，怕再也见不到他....

[有气无力的又唤了一声“兄长”，之后再无说话，取而代之是无法控制的情绪，连绵不断又十分压抑。]

蓝曦臣

他应是醉了，所以素来冷颜的人在我面前难得展现出一丝孩子气。呢喃的鼻音随着又缓缓落下的眼泪道尽了痛苦与无奈。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这般伤心，而上一次是母亲去世时。

所有的安慰在此刻都是无力的，我只能闭了闭眼，将心中的那股酸涩之感压下。随后一抬臂将忘机揽入怀中，任由他埋在肩头用泪水打湿了衣衫，也只是缓慢拍着背脊轻声哄着

“哭吧、哭吧……都哭出来就好了……”

我也没有去算他哭了多久，就这么陪他坐在地上。直至腿脚有些发麻时终于感觉到怀中的身躯一沉，指件稍动了动，确定他睡着后那股一直压在心头的气息才能叹出。

会好的，你是蓝氏子弟，肩上担得起匡扶天下斩妖除魔的责任。可人活一世，总是要有个希望在前。哪怕火烛已灭，仍需逆风前行。不要在此刻就放弃了啊……忘机。

这么想着时我已将他扶起来，转过身，在不知何时过来的叔父欲言不得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出库房。

————————  第一幕  结  ————————  

蓝忘机


[自与魏婴重逢，一直没归家。叔父不喜见他，他也不喜云深不知处的规矩。就这么两个人云游了一段时间，但终归做不到撒手不管。听闻说兄长一直闭关，就算主持家事也经常出错。内心担忧，魏婴说与我一同回去。如果叔父勉强能见他，他就待在静室，如果见不得，回去瞧一眼再走。他既这般说了，我也就应了。]

[回云深不知处后先去见了叔父，他询问了些我在外面的事情，对于魏婴却是只字不提。即便如此，还是一番训斥，大约就是说我在外面不回来，兄长闭关又不出来，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最后说了一些关于家宴的事，才让我离开。]

[从观音庙出来后，兄长一直都没提过当日发生的事。所以叔父才觉得生气。但是那些又如何能说明白呢？]

[魏婴也说过，无凭无据，无法断定金宗主当时的怀疑，便是真的，聂怀桑为他大哥报仇，虽说太过城府，但合乎情理。]

[这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就无所谓谁对谁错。只是兄长因为金宗主的事，好像一直回不过神来。与魏婴分开的十三年中，一直都是他在宽慰我，如今我回来了，倒是应该好好跟兄长谈一谈。]

[我与魏婴提了家宴的事后，便去见了兄长。他静坐在窗前，手里握着书卷，神情却有些失神的样子。静默片刻，唤了他一声]

兄长。

蓝曦臣

已至仲夏，暑气旺盛。好在云深不知处归于深山，至了夜间才不似外界那般燥热。独坐窗前，看似阅书，但手中书卷似翻未动，只有指尖无意识地滑过墨迹，脑海空空，一片茫然。

终是不成器啊……哪怕能在父亲面前起誓撑起姑苏蓝氏，如今阿瑶之事也真正让人明白有些事非是有能力就可以无所畏惧。无论是大哥还是阿瑶，甚至是怀桑……不以人情事理放至台面博弈是我的底线却也是我在这一场中输得彻底的原因。

手指稍屈了下似是颤抖起来，沉默调整着呼吸才不至于彻底失态。可望着窗外茫茫夜色，脑海中仍是不由回响着观音庙里的一幕。

他说从头到尾不曾杀我，我是否该信？他有意拉我同归于尽却又将我推开，又是为了什么才让他改变心意？

阿瑶啊阿瑶，也许蓝曦臣从未认识过你，也从未认识过大哥吧？你二人同留棺中，留蓝曦臣一人在此，当年结义誓言想来也抵不过岁月流逝……

“兄长”入了耳时还有一瞬怔愣，回过头才发现有人站在面前正看着自己。看着他额间那道抹额，半响如梦初醒般笑一下，似乎想掩下什么情绪。

“几时回来的，也不与我说一声？”

蓝忘机


[兄长说是闭关，其实还是对那日的事耿耿于怀。纵然当年他一力承担重建云深不知处，这么多年撑起蓝家，也一直都有兰陵金氏在暗中帮忙。况且兄长出逃那几年，也一直是金宗主与他在一起。]

[曾经熟悉的那人突然变成如今万人唾弃的模样，他一时难以接受也属正常。可兄长心底迷惘的事，却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了。]

[尘埃落定，身死之后，是是非非都不重要了。他不像我，对魏婴那般执念。想来振作应该也只是时日问题。只是这过程难熬，我当年走过的路，如今要他再走一遍了。]

[叔父看不惯魏婴，不然倒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好多陪陪兄长。]

[心中轻叹，待兄长有反应，方撩袍端坐，答道]

今日才回。刚去见过叔父。

[不提与叔父谈了些什么，淡淡问道]

兄长可还好？

蓝曦臣

观音庙后，忘机与魏婴一去数月不曾归云深不知处，叔父本是怒不可遏，只觉得魏婴带坏了忘机。但他二人早已情深，与之叔父的痛斥我也只说了句随他去吧便思索着这些事情。

近来恍惚也非不知，只是阿瑶之事太让人回不过神，也让我真正怀疑起自己能否担起姑苏蓝氏家主一任。若大哥之死真是因那一曲，我虽是被阿瑶利用却也无法避免这个现实。兄长义弟，皆因我故，倘若有朝一日我又遇此境，岂不会将蓝氏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这些事情是不能与忘机说的，他心愿方偿，何故让他多增烦恼。蓝氏尚在，我也未死，总还是能……思如此时，脑海似是空白了一下。

还能怎么样呢？我真正是，一无所知啊。因而嘴角扯了扯，似是欲笑却又不能。两指稍松又紧，手中书卷还是放在一旁。

“尚可吧，不必烦心。”

蓝忘机


[闻他如此作答，也不好多言。这十三年来我是如何熬过来他心知肚明，每每安慰我时我也会如此回答。只觉得他处理家事，撑起云深不知处就已经够劳累了，实在不想多添烦心事。如今恰好反了过来。]

[我心愿已偿，倒无忧心事。只瞧着兄长此番模样，放心不下。他虽这般说，我并无就此作罢的打算。反正还要在这里住上几日，多走动走动便是。]

明日家宴，魏婴也去。

[想起家宴之时，不得不提醒一下兄长。他还是要出面去主持的，也不知他有无准备。]

[我与魏婴的关系虽然总所周知，但叔父的态度总是不肯点头。明日若是能安安稳稳度过，也算是蓝家承认我们二人了。]

[这般说着，是想问兄长的意思。也想让他从金宗主的事上，转移些注意力。]

蓝曦臣

闻得家宴，似乎又怔了一下，一副他不提起便真正忘了此事的模样。不过听得出他提及魏婴时已不复当初那般凄苦，想来两人结缘也是好事。

对于忘机选择，我倒无什么传宗接代的念头。仙门修士本就长寿，漫漫人生难得与中情之人并肩偕老，若真需人承接蓝氏，就看看我自己的缘分吧。

因此对他这般显然是转移话题的宽慰言辞，也只是露出惯有微笑。

“叔父肯点头，也算是认了魏婴为你道侣。不过他性子十几年来似也没改过，明日记得让他早些过来，免得让叔父生气。”

说归说，可有些事终究成了心结。要放一时也放不下，我抬起眼又望向窗外，唇角笑容渐渐散去。默然半响，蓦地问他

“忘机，你认为为兄是个合格的家主吗？”

蓝忘机


[见他微怔的模样，似是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声，面上却还是往常那副平静的模样。好在兄长还是被这话带离了烦忧的思绪，至少我与魏婴，还算是可以舒心的事吧。只是与魏婴结为道侣，蓝氏宗亲这边，恐怕又要劳烦兄长了。]

[父亲膝下只有我与兄长两人。我这样做，多少是有些不负责任。这样一来，兄长背负的担子，就又多了一些。]

[沉默片刻，突然听到兄长发问，莫名就有些心酸。]

在忘机心里，兄长不仅只是家主。从云深不知处烧后重建至今，忘机于蓝家，并没有做过什么，一直都是兄长操持内外大小事宜。

如今我既已归家，若兄长有什么事，可尽管吩咐，不必一人扛着。

[抬眼关切的望过去。甚少见兄长如此表情。]

蓝曦臣

问出此言也着实是难为了他，他素来不喜直白倾诉何论是阿谀奉承。但此时此刻此地，偏偏只有兄弟二人。我心头疑惑终是不能自己排解，问他一言，倒是想知道在他眼中我到底是何模样。是否与之阿瑶，也有自以做的好事偏偏累了他人。

只是真正听到他这般宽慰时，压在心头的那口气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沉重。闭上眼模样似是疲累又有颓然，出声声声句句皆是不能说的话。

“若我无愧蓝氏，那又可算个合格兄长？若我真是合格，因何连阿瑶心中那般恨意都看不出。若我真正将大哥当作兄弟，可……”

声一顿，似是难言情绪半响又颇费力挤出下言。

“《洗华》是我所授，阿瑶欲杀我却又不曾行动。忘机，你说这些事我当如何理清，又该怎么放下？”

蓝忘机


兄长此言，与当初魏婴无异。

[乱葬岗上，各家子弟，提起魏婴义愤填膺。可他却不如曾经那般，无所顾忌的将所有过错一概全揽。他的确有错，但他错在不该铤而走险，而不是把温宁发狂犯下的罪孽都揽在自己身上，为了还人情债，剖金丹，入鬼道。]

[前事种种已烟消云散，他重生后反而比前生豁达，所以在乱葬岗上才能将局面反转，让各大家族的人幡然醒悟。]

[兄长这番话，却真的与前世魏婴所作所为，大同小异了。]

魏婴入鬼道，练凶尸，制阴虎符，祸害修真界。但他初心，并不如此。

兄长亦如是。无论何时，不愧于人,不畏于天即可。

[人心难测。如金宗主一般八面玲珑却工于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魏婴一般桀骜不驯却重情重义，敢作敢当。]

[并不是所有人，你看到的那一面，就是他真实的一面。金宗主如何我不予置评，但他却再最后关头将兄长推开，所以他当时所言，我也是有几分相信。只是他这番举动，却让兄长为难了。]

这些都不是兄长的错，兄长无须太过自责。

蓝曦臣

有些话压的太久，反而越想越想不明白。如今也不知怎地，竟将这不欲宣之于口的话尽数吐出，似是一股郁气渐散，心情也从前番不平平复下来。

再闻忘机之言，抬眼望去见他面色静如止水，所言道理何尝又不是自己曾思。但与他人说，总比自己想要好。何论忘机如今……低眉笑了一声，这是忆起当年他神伤之时的情形了。

“今次倒是让你来宽慰我这个做兄长的了。”

语淡且静，比之刚才总算是少了丝极力压制的痛苦。至于忘机所言，非不能做到，只是每每忆此，总有愧疚与不安绕心。我想此刻我仍是放不下这些，只是总要学着放下。倒是忘机，看人比我更重，至少魏婴时从头到尾未曾改过的人。

“你所言我皆明白，只是忘机你也明白，阿瑶于我不仅救命之恩，更是三番两次相助。对他我着实难起疑心，如今……”

话欲出口却不能，如今什么？不管他如何，生者留世总不能停步靠回忆凭吊，因而指掌微紧，半响又是一笑。

“算了，不提了。倒是你，这次回来要留多久？”

蓝忘机


[谁又能想到多年之后，会变成我来安慰兄长。若细细想来，有许多事，从一开始就注定好的。若无献舍，只怕我与魏婴难再相见。但当初魏婴之事，与金家家主之间，是有些关系。因为我信他，所以对金家，算不上有好感。只是兄长曾受其恩惠，那段日子外人不知，对于兄长来说，却不是那么容易能放下的。]

[只不过事到如今，放不下又能如何。我不知道兄长会记挂多久，但话已至此，剩下除了陪伴宽慰，再无可言说之处。]

[安静听着兄长想要宣泄的情绪，说到一半，话锋又是一转。看来兄长心里也是清楚的，只不过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一时无法调节。就如我当初失去魏婴一般。]

[可我发泄出来了，而兄长却没办法彻底发泄....毕竟，他还是蓝氏家主，身负重任。如果他再做什么失仪的事，外人嘲笑的，就是整个蓝家了。]

[思索片刻，颇有些无奈道]

看魏婴。与叔父的意见。

[一来魏婴性子不拘，怕是呆不久。二来叔父不喜魏婴，也不愿让他久住。只要他们二人不起冲突，还是能多住些时日。]

蓝曦臣

“魏婴若是无妨，叔父那方兄长替你稳着。”

情绪一出，整个人也平静下来，凝望着他的模样又是往日蓝氏家主，唇含三分笑目光亦柔和，再不复方才悲怒交织，甚有打趣的意思。

“不过我倒是觉得叔父之所以允你带魏婴参加家宴，有你水磨功夫也有他将心思放在我这才至如此？哈，不过玩笑。”

言至最后话锋一转，低眉时神情温润平淡，笑意微收，转头望向窗外如墨夜空。应近子时，以云深不知处的规矩来说除却夜猎的人诸门生不得乱行。归寝的当归寝，夜猎的当夜猎，此刻正是人员走动的时候。

“回去吧，魏婴尚在等你，明日家宴记得早些到。”

这一声平静如水，也再难让人探究心内情绪。所行只是将膝边书册拾起，随意掸了掸而后起身，朝书桌走去。置于其上时，也未曾回头，只是道：“忘机，有我在一日，蓝氏便无人敢诘问你二人。只是今后诸事，能开口者莫藏心中，免得真正错过了。”

蓝忘机


[沉静望着兄长恢复如常，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对他打趣的话赞同的微微颔首。叔父因为魏婴在训规石上又加了几条，连见都不愿见，如今却允许他与我同去家宴，想来也是因为兄长近日来表现不如人意，希望我能在旁帮衬。这才勉强让魏婴同去，只要魏婴不主动招惹事端，叔父应是不会理他的。]

[对兄长的嘱咐“嗯”了一声表示知道，然后起身一礼，打算走时，突然又听到兄长所言，驻足回望，眸中波澜一闪而过，淡淡道]

多谢兄长。

[而后转身离去，不再回首。]



------------第二幕。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