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十年考核——皇城司入门考核

顾南烟

林山相晚暮，天海空青苍。从京城一路往北，景色渐荒。晴空万里，秋风萧瑟，御马而行，却无心赏景。衣衫猎猎，马蹄踏起一路黄沙，在空中漂浮而又落下。寂静的官道上只余哒哒的马蹄声和女子轻斥。

幽州苍梧县新任的知县还未抵达苍梧，便在赴任的途中意外跌马而亡。这意外二字实在牵强。算上这一任知县，苍梧县短短半年，就死了三个知县。此事蹊跷，朝廷中到处都是捕风捉影的说法，但又没有实证。刑部上了折子，朝廷这才派了皇城司去幽州探查真相。

那些零零散散的说辞在京城时也听到过一些。本来要上任的叶奎，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清高，经常不畏强权弹劾朝中官员。大约也正是因为此才调他来此地任职，却没想这一纸任令书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是不是真的意外我不清楚，但我清楚幽州之地一定有苟合。只是山高皇帝远，地方势力盘踞已久，若想连根拔起实在不易。莫说眼下还没查到什么，就算真查到了，只怕也是有去无回。

心思漫漫，难以想出解决之法。只有到了地方，随机应变吧。

这么想着，就觉得此行颇有些悲壮的意味。却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心，一骑绝尘至蕉城驿站。

此地驿站常年无人过往，有些萧肃，远远就望见迎接自己的人，勒马而下，牵着马绳走近，然后将兜帽撩下，露出一张莹白的面容。对着来人莞尔一笑，不似平日同僚严肃模样。

“吴大人久候了。”

顾南烟


吴承峰此人，出身军营。早年驻守边疆，对阵杀敌，刀下亡魂无数。如今河清海晏，方调回幽州佐一方军权。瞧着是过了几年太平日子，若说没有一点私心，我是绝不信的。但是他做到了哪一步，却还不能妄下结论。

皇城司威名在外，寻常人等听了就会不寒而栗。可他却毫无惧意，一张历经沧桑的脸上噙着笑，丝毫看不出破绽。

一般来讲，只有三种情况。一是他干干净净并无犯事，二是有所仰仗有恃无恐，三是没有退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我瞧着他定不是第一种。至于后两种是都有，还是只有其一，又是哪一种，还需再探。于是就着他做请的姿势，微颔首将马绳交与其他人，跟着他进去了。

说是驿站内，但除了简单几张桌椅，再无其他摆设。如此空旷荒凉，倒真是埋骨的好地方。

撩袍入座，有人过来翻过茶碗倒水。大约也就是意思一下，瞥见碗底白垢，就没动手端起来喝。

“顾南烟。”

简单报上名讳，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看了看四周，似不经意道

“此地环境如此萧瑟，真是辛苦吴大人了。”

辛苦为何，却又不言。这话听起来像是奉承，深思起来又有些明褒暗贬，寓意不明。

秋风穿堂而过，方才在外不觉得，入了堂内坐下稍作休息，才有一丝淡淡的隐香从自己身上散出。那香味淡而清冷，不如京城香料甜腻。

常年与香打交道，嗅觉于常人更敏感一些。

自入大堂，便能闻到一丝刀锋冰冷的味道。刚才一扫却不见有何兵器，心下了然，只当不知。

顾南烟


我之名讳不如陆大人、唐大人、邵大人响亮，又是女流之辈。平日做温和模样，难免被人小瞧了去。不过倒也无妨，如此才能让人放松警惕。只是轻敌乃兵家大忌，不知吴大人久居安逸，会不会犯此大错。

一番客套话了，他倒先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也好，那我也不必再与他打太极。

“还是吴大人想的周到。既然如此，还要麻烦吴大人指个人，与我一道去趟飞鸾岭。我想亲眼瞧瞧那地方是如何吃人的。”

供录是要看，但想来应该是动过手脚，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虽然说这事情已经过去多日，飞鸾岭就算又什么痕迹也会被清理干净。但是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这么轻松就回去。

他话中似有赶我之意，听出二三分，细细琢磨。他越是如此，就越证明这里面有问题。只是瞧他模样，应是块硬骨头。

若能说动自然是好，若说不动，倒也不怕动手。

顾南烟


飞鸾岭是去苍梧县必经之路，我来之前只听说地势险峻，到底如何却是眼下所见才知。与他同道一路直走，直至一处窄俏山坡，坡度陡险，坡下又有磷峋山石，若不小心确实容易失足。

但如此险峻的山路，是个正常人就知道要小心行路，便是再着急，也不敢策马狂奔于此。叶奎此人心性虽高，但是不是什么鲁莽之人，按他情况，纵是地形不熟，至少也会御马慢行，除非他当时神志不清。亦或者他的马有什么问题。

坡是死的，人是活的。想要在这条路上动手脚又不被发现很容易，还没看供录并不清楚当时具体情况如何，只听说是失足跌马.....

沉吟不语，听他询问，露出些为难面色。

“距离事发已过数日，只瞧这地形确实如你所述。我都不敢轻易策马而驱，叶大人一介文官，怎的就这般艺高人胆大呢？”

似是十分不理解为何叶奎会如此莽撞，带着些可惜的意味，嘴角扬起不可察觉的弧度，忽然伸手推了吴承峰一把。

顾南烟

“慢慢走？”

他这话证实了当时叶奎应是神志清醒，而且马也是正常没被下过手脚，不然怎么可能会“慢慢走”。既然人和马没问题，那就是他身边同行的人的问题了。

吴承峰若与叶奎之死有关系，肯定也不会他直接出面下手，最有可能就是买通其他人埋伏在这路上，或者买通叶奎身边的人，防不胜防。

自己推的突然，吴承峰顺着惯力滑了几步，而后反应过来连忙直起上身压低下盘，待脚下登到石头又借力窜跳，重新回到地面上。一双眸子投来不悦的目光。

我自在观察他滑行后地面被拖曳出的痕迹，推测着叶奎当时的情形，耳边响起他质问指责，微微挑眉，略带歉意道

“抱歉抱歉，我是想瞧瞧这滑下去的痕迹，正好吴大人离得近就顺手了。再说了，吴大人轻功了得想必不至于为此同小女子一般计较。”

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若不是还穿着官服，一点都瞧不出像是从皇城司出来的人。

笑是天真无害的模样，心里还在斟酌着他“试探”二字。总觉得此事他脱不了干系，而且其他的佐证也会被他清理的干干净净。但只要是他犯了事，就一定有蛛丝马迹。

“不知吴大人，可有看过供录？或者，目睹过现场？”

顾南烟


话听着像是闲情逸致，他这般讥讽，既不反驳，也不接话。只同他一样噙着笑，各自打各自的算盘。

就是知道只会虚惊一场，才推那一下子。瞧着是开玩笑，一来是想通过划痕佐证他所提失足跌下马的设想，二来也是因为他先前那态度着实让人不舒坦。这种看似无伤大雅的玩笑就当是给他个提醒。至于他心里怎么想，我就懒得琢磨了。

如今供录我还没瞧见，种种设想都只是推测。本想询问他供录之事，叫他复述一遍关键内容，结果他刚应了话，就听有人跑来道了句知州大人要与我相见。

他原本打算应是落空，眼下也无其他办法，只好应下那人的话，转身欲带我离开此地。

“请。”

现场已经看得差不多，剩下的只需要从供录中在寻找有没有被遗留的痕迹便可。于是略一颔首，同他一起往县衙走去。


===========结=============

分析

关于叶奎这个案子，原本是打算从物证、人证和动机这三个方面下手查。

物证的话因为是摔死的，所以最先想去看看地势到底是什么样子。看了之后觉得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在这个地方策马疾行，要不就是骑马缓步，要不就是下马步行。但是叶奎说的是失足坠马。

如果是因为疾行坠马，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叶当时不清醒，二是马有问题。但是吴的一句“慢慢行”算是间接证明人和马当时没问题。那就只可能是路有问题（比如地上有拦马的线一类的），或者同行的人有问题。

路的问题需要看一下痕迹，从身高体重和划痕程度判定他摔下去的情况（真要我写这个我可能就去扒痕检资料了），或者进行重现现场。同行人的问题属于人证，需要看了供录再去推敲。

推吴一下一是想看痕迹，二是因为吴之前那个态度想给他点教训，毕竟皇城司不是这么轻易就让人小瞧的。但并不想太早撕破脸皮所以就以开玩笑的方式，反正就是你让我不舒坦我也让你不舒坦。

看现场的时候原本打算问供录内容，然后通过吴口述的和回头纸上写的相对比，如果有不完全贴切的地方那就是可以抓住不放的细节，如果完全一样就可以说是刻意打过招呼甚至照份誊抄。

关于顾的性格理解的话，平常可能就是温温和和就算生气了也不会表现在脸上，不到必要的时候不会太撕破脸，但真的撕破了也不会怕。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