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朝宗|古风·演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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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迷影] |天地难容|——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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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4-10 10:42 编辑

剧目名称:天地难容
参与人员:云尘 蔺无余
剧中角色:云尘饰秦九(筑天律) 蔺无余饰季雪堂
剧目类型:原创
剧情简介:当时只云一字痴

中后期剧情提要:
不归天于四方合奏之夜,反背修罗道,改与宇境同盟。然而般若心主私底下一直冒险修炼莲华无上功,杀佛取气,甚至不惜对同门下手,并吸纳天魔珠沉降在不归天的魔能地气,功成后使自己脱胎换骨,今非昔比。
为逆转劣势,趁还真院大掌院云梦真闭关之际,率不归天人马突袭还真院。势如破竹之时,云梦真出关迎战。极端时刻,般若心主饱提十分真元,竟经脉寸断,血溅三尺。
原来不归天渡缘尊者思凡,迷恋云梦真入骨。趁般若心主功体将成,进入无知无觉之境时,将一枚细如丝发的梵音针打入般若心主体内,一旦元力提至登峰造极,便会游走全身,废其功体。
云梦真将般若心主斩首,接管不归天残部及天魔珠,实力足与修罗道分庭抗礼。
====================
《天厄录》现世,灭世邪神预言广为天下知。种种征兆,皆指向天命人便是季雪堂。神秘组织应天府顺势而出,自称是天道守护组织,几代绵延,只为阻止预言成真。而早先在江湖时隐时现的影门,正是邪神拥趸。
应天府提出天厄录乃是邪源之本,假借天命,实则违逆天道,一旦天命运作,天命人生出灭世之心,其中邪能就会释出,届时邪神降世,万劫不复。
寻得天命人并杀之,固然可解一时之困,却无法中断天命,只会另寻他人,变本加厉。唯有毁掉《天厄录》,才能彻底避免末日驾临。
而若想毁掉《天厄录》,需要一把名为的昊宇神剑。此剑同为天命的产物,据传乃是女娲补天时的一块五彩石,被九霄仙尊投入玄地天地之极,由天灵,地气,日光,月华,炼化又经风水雕琢而成。《天厄录》现世之时,就是此剑出关之时。由未生出灭世心的天命人执剑,可毁《天厄录》。
====================
灭世预言当前,纪凤云有意与邪势休战和谈。任剑尘与一众正道忙于救助宇境灾民。江逐流和秦九则准备随应天府府主前往天地之极,协助昊宇神剑。临行前,秦九准备先行前往苍白之地观试下一页预言。却发现龙首之上,仅余书座,《天厄录》不翼而飞,负责监视《天厄录》情况的应天府门人身首异处。在龙首前的空地上,有地狱业火焚烧恶鬼之图腾。《天厄录》邪根深种,非常人所能接近,此番失落,让事情变得更为棘手。
虽则如此,天地之极之行仍是如约而行。可在通过层层考验,来到天地之极核心时,却发现昊宇神剑的剑尖并未成型,仿佛是一柄剑插于岩石当中。按应天府主所言,应是先前血月凌空的异象影响,导致神剑未如期成型。
如此境地,也非不可解。九霄仙尊为防止此情此景,在天地之极设下铸魂阵与苦忏磨。苦忏磨如空环将神剑套入其中,并连着两只麒麟爪。按府主所言,人生来负其罪,只要将麒麟爪锁入琵琶骨,推动此磨,受残虐苦难,则可感动天地之灵,化消罪业,催化神剑成型。
越是罪身,苦难越大,则成型速度越快。且推磨者本事必须身具不凡功力,否则定然无法承受。应天府主表示愿意担此重刑,只是担忧应天府的运作,并有意指出三人间,秦九乃是罪身。秦九衡量局势,这个凭空冒出的府主话不可尽信,就算单论对宇境的重要程度,自己比起江逐流都是更合适的人选。何况若真能毁去《天厄录》,便能保天下太平,让季雪堂安然无忧,因而决定留下推动苦忏磨。
居心叵测的应天府主将秦九在天地之极的事告知季雪堂,并故意编排秦九是替江逐流挡灾。季雪堂前往天地之极看望秦九,见其狼狈样貌,皆因所谓生灵与江逐流等人,心中恨火更炽。
====================
纪凤云与还真院以及修罗道谈判。谢无妄要求两颗天魔珠,并提出其中一颗在季雪堂的身上。云梦真则似乎和纪凤云有一段扑朔迷离的过去,对其极为厌恶。并点出纪凤云有一颗七窍琉璃心。如果要还真院合作,纪凤云必须要应下三关最痛苦的心灵考验,而失败的结果,便是碎心而死。纪凤云应下云梦真的要求,但是谢无妄的要求还需要斟酌。
====================
皓月湖再度风云际会,应天府主,江逐流,纪凤云对谈。应天府主认为谢无妄狼子野心,必定遗祸无穷。与此同时,谢无妄座下军师(前血燹岛军师)暗中与正道联络,表示愿意和正道合作,只要自己能成为修罗道之主。此举正中府主下怀,在江逐流与纪风云的默许下,率应天府众人与军师里应外合,强杀谢无妄,军师取而代之成为修罗道道尊。爻礼以先辈高人身份,加入宇境正道。
应天府府主在谢无妄尸体上发现一件东西,似乎是能够进入影门总门的钥匙,表示谢无妄果然与影门早有勾结。
与此同时,纪凤云与云梦真在进行感情博弈,心力交瘁闯关中,极度消耗真气心血。暂时无法顾及其他事宜。秦九仍然在天地之极拉磨。
====================
江逐流与应天府仍然在追查《天厄录》的下落,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天命人季雪堂,也在江湖上消失了踪影。江逐流,府主,以及任剑尘,利用在谢无妄身上发现的东西悄悄进入影门,发现《天厄录》并不在影门,只得悄悄退出,另寻他法。
府主表示门人弟子正在用特别的法器,企图追踪到邪书的邪气。江逐流对此不置可否,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几日后,府主来找寻江逐流,告知终于追踪到了《天厄录》的藏匿之地。江逐流随之而去,却与影门门主,也是昔日的敌人不期而遇。而应天府府主此时反水,与影门门主联手逼杀江逐流。
然而江逐流早就算到了自己的死劫与《天厄录》现世的灾难。早先在幻离妖境一役中下落不明的先天女道者步秋水实则一直隐藏在暗处。趁府主与门主双战江逐流之际,步秋水与任剑尘率宇境正道杀入应天府,果然《天厄录》就在其中。两人以自身功力形成结界暂时封住《天厄录》,成功夺得邪书。
江逐流估计拖延时间已到,撤身而走。不料半途却遇到从天而降的季雪堂,一代高人就此殒命。然而秦九刚好助昊宇神剑成型,第一时间想找雪堂一同毁掉《天厄录》,因而循着季雪堂身上残留的龙气前来。正好目睹季雪堂剑杀江逐流,一时愤怒难以遏制,与之交手。
而季雪堂以江逐流性命血祭,又逢心爱之人相杀,终生灭世之心。被步秋水和任剑尘夺得的《天厄录》受到感应,飞空而出,归还书架,其中邪能释出,季雪堂邪神之魂苏醒,不愿伤害秦九,弃战而走。
====================
而另一方面,纪凤云没有耐住云梦真的考验,在最后关头心碎而亡。云梦真归还纪凤云尸体,表示暂时保持中立。宇境又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下。
皓月湖气氛一片悲伤。秦九也因为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的努力,最终付之一炬而非常痛心。晚上时与师兄对饮,饮至醉时,两厢合奏,十分亲昵。然而这一切都被季雪堂从镜中看去,魔心初成的他,利用仙门秘术结合邪法,摄魂夺魄控制了在皓月湖的爻礼,偷袭回房路上的萧七,杀之后,夺路而逃。
秦九明白是季雪堂所为,终于下定决心,要和季雪堂同归于尽,还天下太平。遂下战帖,三日后与季雪堂约战于苍白之地。
====================
最后一战终于来临,秦九解开了左眼的血眼魔瞳与自己刀的封印。并接收了云梦真手中两颗天魔珠的力量。原来云梦真与纪凤云有一段恩仇过去,云梦真在最后一关时,发现最使他心碎如死的,是当年对自己的亏欠。云梦真情丝未断,因而救下纪凤云,纪凤云将计就计,以防不测在将养之时,布下诈死之计。在苍白之地外,纪凤云摆开茶桌,一如爱饮茶的江逐流一般,端然品茗。设下重重迷阵,阻挡应天府邪部,并与应天府主对决。
任剑尘与现任修罗道之主率兵,对决影门门主及众人。却不料现任修罗道之主,正是幻形后的谢无妄本人,任剑尘陷入苦战。
而在另一边战场,由步秋水对决爻礼,亦是如火如荼。
在《天厄录》前,秦九与季雪堂展开殊死一战。季雪堂最后自愿死于秦九之手,临死前邪能流泻,归还本心。秦九执季雪堂之手,握昊宇神剑,毁去《天厄录》。后自裁当场,与季雪堂同赴黄泉。
一场灭世之争,终究尘埃落定。

========全剧终=============

嗯,可以叫《宇境·破邪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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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无余 + 5 + 5 + 2 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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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叹风云转成空,情也无踪,仇也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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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六月四日 (夏) 2018-3-11 13:19: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3-17 16:39 编辑

【第一幕】

=秦九=


夜深深,四野无声。眼覆轻纱,身背二胡,以竹杖点地探路,行得不徐不疾。白衣如雪,映月华清明,分外扎眼。正想着再行一个时辰便可抵仙尘飞瀑,倏忽间却逢明月沉云海,阴风动孤林,周遭氛围乍然生变。

哎呀呀,真是不妙。瞎子赶路自然可不分白昼黑夜,却一时忘记了夜路走多了,总是要遇见鬼的,这可叫人如何是好呢?

脚步方停,前后左右就蹿出四道人影封住退路生途。罢了,先探探他们的来意吧。

“额……不知几位壮士拦住秦某的道路有何贵干呢?”

却闻一个中气十足地声音吼道:“你既然出手救治江逐流,就是与我影门立场相悖,纳命来吧!”

闻听此言,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被石头绊倒。心道果然是为此事而来,此番前往仙尘飞瀑本也是希望能说动仙尘之主出山,以十三银针疏通江逐流心脉,以便自己的乐震疗法能发挥更大的功效。只是……

“哎哎哎,秦某只是一个没用的瞎子而已,你们这几个人欺负我一个,不觉得可耻吗?!”

来人不耐烦地道:“少废话,杀啦!”就要挥刀而上。

“慢着!”竹杖嘟得一点地,义正辞严地道:“秦某还有一言,不听你们怕是要后悔。”

那人也是一愣道:“什么话?”

坦然自若,微微一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那就是…………救命啊啊啊啊啊!!!!”

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钻了个空子,也分不清什么方向,跌跌撞撞撒腿就跑。可刚跑了没两步,就闻耳后风声不善,伴随着一声怒吼:“你敢耍我们!”

“我想活也有错吗!”险险躲过这一拳,可其余几个人也围了上来,这下可真不好办了。正想着脱身之法,忽然感觉到一阵不寻常的气息。

高手啊,不论是敌是友,来的正好。

借着站立不稳扑倒在地,躲过三拳四腿,随即半躺在地上用竹杖指着那个方向叫道:“你可算来了!快来救命啊!”

影门之人闻声,也向后看去,想是对只会叫救命的瞎子多有不屑,冷哼一声道:“等收拾完了他,再来收拾你!”提刀杀了过去,“想救人?那就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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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六月十四日 (夏) 2018-3-16 16:58: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3-16 17:08 编辑

=秦九=

气势汹汹的叫嚣戛然而止,但闻头骨碎得清脆,像失手打碎个茶杯似的,随随便便人就没了。阴风吹动,夹杂着血腥与土腥送到鼻下,险些打了个喷嚏。

真真暗送无常死不知,时也运也命也。本想趁着他们纠缠一时半刻,自己好开溜,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虽然不知出手之人身份来历,但会轻易动杀的人,都不会是好相与的主,可别顺手把秦先生我也送上路啊。

干脆直接挺尸装作吓晕过去好了,转念一想又觉不可。江逐流还等着十三银针救治,这人若迟迟不走,难道要在此耗一个晚上?

罢了,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青暝人命就是苦呦。

用竹杖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起。掸掸衣上浮土,捋捋鬓边银发。刚刚那一下摔得实在,让背后二胡狠狠硌着了腰,如是走起路来,不得不先用手扶着。

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两步,朝着人声来处欠了欠身,心有余悸地道:

“好险好险,多谢壮士出手相救,否则只怕恐怕凶多吉少呀。”

话语一顿,又笑着说道:

“在下秦九,是名流浪江湖的残障乐师,不知壮士如何称呼?盲目人身无长物,壮士若不弃嫌,在下愿送上一曲,聊表谢意。”
一叹风云转成空,情也无踪,仇也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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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六月十四日 (夏) 2018-3-16 20:58:21 | 显示全部楼层
=秦九=

季雪堂?非是熟悉的名字,所言却让人有霜锋逼仄咽喉之感,是个危险的人物啊。

俗语所谓碰一鼻子灰,说的就是此情此景了。下意识地摸摸鼻尖,像想要把灰拂去。心里却想着这季雪堂没兴趣知道秦瞎子的一切,当真是好事一桩,希望你以后也千万别对秦某有兴趣,也莫要做出危害正道安危之事。

改名换姓百载,隐遁江湖又百载,若非正道受四方邪势所迫,使得五支柱一死一病两重伤又有一人下落不明,群龙无首。若非纪凤云早就算到武道有此一劫,而托以暗中相护的重任,本是无心再涉这江湖水。

一步江湖无尽期。看吧,用不了多久我这名来历不明的乐师就会惹来各方的好奇,就会有人怀疑我并不是真的瞎了,眼睛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就会有排到十万八千里外的麻烦,源源不断地上门来。

如今就只能盼望着江逐流早些醒来,纪凤云快些回归,如此在歪魔邪道欲除之后快的名单上,秦九的名字就不会明晃晃排在第一。

弹指片刻,心思百转千折,面上笑容不改,信口便道:

“像季壮士这种高人高人高高人的想法,秦九只能望洋兴叹。如此便不多在此搅扰壮士雅兴,我先行一步了。”

言罢又欠了欠身,执着竹杖,在窸窸窣窣地探路声中,循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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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六月十六日 (夏) 2018-3-17 20:09:1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4-11 13:46 编辑

【第二幕】

=秦九=

宇境正道凋零,在不归天、修罗道、还真院、血燹岛四方邪势环伺下,仅存自保之力。所幸邪魔外道各逞私欲,明争暗斗,皆妄图一统四方,使邪能归元,魔霸天下。无一愿与正道玉石俱焚,让其他三方坐收渔利,这才给正道留下喘息余地。

江逐流经仙尘飞瀑之主十三银针医治,得以痊愈。暗中与修罗道合谋,以第四颗天魔珠的下落为饵,灭血燹岛,杀岛主鬼钧天。虽去除一方大患,也使得修罗道坐拥两颗魔珠,实力凌驾于不归天、还真院之上。

不日血月凌空,天色异变,似预兆邪势合一,永夜将临,却也恰是正道所筹划的转机。只待四乐合奏,沧海开道,千年神玉,重见天光,引不灭灵气,便可令纪凤云重生。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四乐合奏在即,神乐府琴者弦绝音,却误破影门封印,深受重创,不得执琴。可要临时寻得一名琴技出神入化的高人谈何容易?

发愁之余,忽得灵机一动,想起先前在林中偶遇所名季雪堂的琴者,以其能为,当可一试。兹事体大,本不该让不明底细者参与其中,只是非常之机,行非常之事,如今也只好走上一遭,试探其立场。

何况能否寻得其人,又能否请其出山,还在两说之间。

凄红满月下,仍是惯常白衣在身,轻纱覆眼,二胡不离背,竹杖不离手,踽踽独行。先是来到了那片林中,可惜守到半夜仍一无所获。反正也无别的目的地,索性循了个方向往周边寻找。

许是天意该着又或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行出几里路后,风中隐约传来几丝琴声。心念一动,便随音而去,却并未站得太近,无言静等曲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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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六月二十二日 (夏) 2018-3-20 16:27: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3-20 17:12 编辑

=秦九=

初逢夜被影门之人追得急急而奔,一心只想着如何解围,虽知季雪堂身负弦杀无音的精绝技艺,实不曾细听他指下音。

如今静心聆曲,扑面尽哀然。是沧海桑田,星移日转。是长江东去,日暮西边。是岁末封疆的千里雪,是一朵惊世花寂寞无人的开和谢。

天道无情,故天地同悲,乃非人之哀。

耶,好琴。只是一个少年人心境怎会如此?朝气蓬勃一点,才有益身心健康嘛。正自疑惑,左眼却蓦地传来一阵轻微刺痛,这才发觉自身方才太过专注在琴曲,而忽略了周遭妖氛。好在因这左眼,寻常邪秽亦不敢轻举妄动,真是善哉善哉。

闻听季雪堂已然察觉自身存在,便拄着竹杖在山涧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他走去。鹅卵石被溪水洗得湿滑,几次险些摔倒,直接滚进水沟里。

这地方,挑得真是太好了。暗自腹诽着,脸上却笑意盎然:

“季壮士久见了,在下秦九,与壮士曾有一面之缘呀。”

转而又道:“如此再逢也是有缘,不知秦九可有幸能与壮士合奏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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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六月二十四日 (夏) 2018-3-21 18:06:23 | 显示全部楼层
=秦九=

如此开门见山,心思倒是敏感。感觉到周遭气流的变化,竹杖在身前身后一扫,果有一方石凳凭空而现,便脸不红心不跳地坐了上去。

“耶?只是在此以乐会友,也要千金之价吗?”

说着也不待他回答,翘起二郎腿,将竹杖搁置一边,取下背后二胡,一手执琴,一手执弓,摆开了架势。若以凡俗论价,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二胡之弦,乃是取自镇守无尽渊的冰海蛟龙。

传说只有用此龙筋骨皮为器,配合超凡乐技,才能奏出登峰造极之音,而那正是弦者毕生所求。故而入深渊,造杀孽,斩蛟龙,为一己之私封印蛟龙之主数百年。

那时,还真是贪啊。

“青暝人身无分文,只有一曲,请了。”

话音落处,弓动弦颤,发沉涩凝重之声,如泣如诉。运弓似随心所欲,欲断又连,琴意却绵延不绝,哀凉苍劲,正是方才季雪堂信手所奏之哀曲,可又全然不同。

是沧海桑田,故交零落。是长江东去,淘尽英雄。是绝人生机的千里雪,是失意者观一朵惊世花寂寞地开和谢。天道无情,凡人有情,乃人之哀。非入世执琴者,不可达其意。

秦九恰是凡俗人,此时却又连月色都不沾身。

一曲罢了,缓缓收势,仍是笑意盎然的样子,原原本本地问道:

“不知秦九可有这个荣幸,和季壮士合奏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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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六月二十六日 (夏) 2018-3-22 21: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秦九=

蛟龙筋音下,无不可撼动之心。低眉垂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分分细抚过琴弦,这才将二胡重新背于身后。摸索了竹杖握在手中,慢吞吞地站起身来。

季雪堂开言时,蓦地凭空吹起一阵冷风。感到有什么被吹入颈后领口,一刹凉意冰得人心头一慌,两指拈去,却是一瓣沾染寒露的桃花。

“唉,季壮士莫要调侃我这个残障者了。如此三日后月极中天之时,接天岩东南三十里,沧海回音柱,秦九恭候大驾。”

抛下指间花瓣,笑意盎然地向季雪堂欠了欠身,告辞离去。

“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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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六月二十八日 (夏) 2018-3-23 18:38: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4-11 13:46 编辑

【第三幕】

=秦九=

暗夜临,血月升,天地尽染不祥凄红。沧海无垠,怒浪击赤雪,来回冲刷着四根高耸入云的空心石柱。海涛轰鸣,发龙吟虎啸之声,震耳欲聋。

此四柱传说是数千年前无弦琴、净天胡、水龙箫、追魂鼓四位乐界先天所立,乃四人以乐会友、切磋乐技之所。柱身中空,镂有圆形石洞,似箫洞笛孔,次第列开。柱顶各有一悬浮天台,供乐者留驻。

乐音既起,经柱身孔洞而出,连绵回荡,遥传千里。功力深厚者,更可凭此搅动风云,掀惊涛骇浪,迫沧海开道。

月近中天,化光形落在居南石柱之上,光华散去,仍是手执竹杖,背负二胡的模样,穿着却不同往日。流光的月白绸,裁冰轮皎洁,超逸绝尘,襟口袖口皆拿青线绣以由浅至深的流云纹,端的风雅别致。

如何也是一场乐界盛会,当然要换一身新衣服。

不多时,其他几位与会者也前后而来,彼此打过招呼。先是居东位的同门师兄萧七,再是居西位的神乐府司鼓雷音。

“哎呀秦九,你那点家底都可花在这衣服上了吧?”喝一肚子冷风,也不能阻止萧七见面就开损。

便一本正经地用着惯常的缓慢语速胡说八道回去:“穿上新衣服,心情愉快,所奏之乐也会更好听,这种快乐是无价的。只有富有博大高雅的情怀的人,才能体会。”

萧七显然还要说些什么,都能听见他吸气的声音。却因为一道破风声,而住了嘴。最后一位乐者降临,意味着合奏将启,便点头示意道:

“季壮士来得正好。一刻后月至中天,便由秦某领奏,三位跟奏。合四乐,开沧海。”

虽然不过只与他有三面之缘,可是一个人的言语可以修饰,神情可以伪装,弦音却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骗一个乐艺高人,否则也不会请他参与这场堪称为今夜核心的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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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六月三十日 (夏) 2018-3-24 23: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4-11 13:47 编辑

=秦九=

一句诗号,压下三千里狂风怒潮。煞气凌厉,便是天上流云也不敢妄动。再听其所言,更是连名姓都变更,尽显不凡之气。现在的少年人,出场都是这么排气势的吗?

罢了,罢了,壮士高兴就好。

“秦九晓得了,请再稍等片刻,关键之人还未到呀。”

说话间,暗无天日的海面上,有一艘小舟乘风破浪而来,而血月亦即将升入天顶。便是此刻了!当即抬手化出一方石凳坐定,抱名琴,抽弓弦,音律悠扬凄绝,催人肺腑。

其他三音随之而起,但闻箫声咽,鼓鸣轰,琴音袅。四方回音柱受之引动,震颤不止,穿云裂石的声波往复回荡,催得海浪滔天,悲风怒号。

石柱间四方之地的海水,受音浪冲击,竟纷纷向后退去,露出深逾万丈的海底。而那艘小舟,仍顽强地逆水而行,渐渐漂至海水与深渊的边缘。

“抛!”

陡然一声长呵,但见小舟中应声丢出一方晶莹剔透的水晶棺。精神在此时高度集中,专注着四周的动向,以防不测。与此同时,又闻两声震天撼地的炸裂之响。一声来自岸上,一声则来于海与岸之间的半空,更爆出幽绿邪光。

“哎呀,真是吓死青暝人了哦。”

小声嘀咕了一句,脸上却浮现出笑容,手中弓弦愈抽愈急,曲调百转激昂,气势如虹,浩荡连绵,似江流入海。

片刻过后,经过血月照射的无尽沉渊,迸发出祥光万道,瑞彩千条,一道身影缓缓从渊底升至空中。见目的已达成,琴音一转便入了尾声。

光华褪去后,只见一蓝衫文士长袖当风,青丝飘扬,气如清风白月,身如玉树兰芝,飘降在南方石柱之上,自己身前。手中牙骨折扇一展,眉眼尽温柔,“这段时间秦先生为宇境、为纪某,当真辛苦了。”

闻言哈哈一笑,收琴在背,轻拍他肩膀,“耶,你若不回归,秦某才会更辛苦。回转接天岩吧,众人皆在那里等你”

言罢朗声又道“此地非是久留之所,诸位也请前往接天岩一聚吧,请了。”便同纪凤云化光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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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七月二日 (秋) 2018-3-25 21:31: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3-29 21:00 编辑

=秦九=

纪凤云回归已成定局,三十里外接天岩就不似一刻前那般热闹。修罗道与不归天的人马已经纷纷撤去,只留下一地断肢残骸,地狱血景,令人胆寒。

而在接天岩的最前端,有一方石桌,桌上的青玉杯仍兀自冒着温热烟气,那是江逐流未饮完的清茶。在与纪凤云一行落于岩上时,由伤体痊愈的任剑尘带领的另一批人马,也将将来到。

至此,兵分三路的宇境正道终于汇合,归云引之计,尘埃落定。

“他娘的嘞,这海上这浪大的,害得王阿伯我的底裤都湿透透了。”被顺路从小舟里捞上来的王大,一落地就开始跳脚,用手拧着自己的衣服。

纪凤云闻言一笑,朝着王大一拱手,温言道:“也只有王大你这个福星,才能舟行怒海惊涛而不沉呀。”转而又向着众人躬身以礼,“纪某此番得以回归,全仰仗各位宇境同道的无私相助,纪某在此感激不尽。”

王大一听,那叫一个受用,美滋滋地道:“哎哎哎,还是纪凤云你说话最顺耳了,别客气啊,咱们谁跟谁啊!宇境也需要你啊!”

今夜之策,是归云引的最后一环,也是最关键的一环。只因三方邪势,不可能放弃这个彻底抹杀纪凤云的机会。所以在布计之初,就备下三副水晶棺,分别由江逐流、任剑尘、王大带往回音柱。

纪凤云的尸身,早就悄然放置于孤舟之上。而王大这几天的任务,就是驾着孤舟漫无目的地在海上航行。沧海寻舟,无异捞针。何况有前两位宇境有名的高人高人高高人在,谁会在意一个被嘲为“废人”的老阿伯的动向呢?

而为了进一步掩人耳目,任剑尘与江逐流亦是兵分两路,明暗行动。任剑尘带着装有撼天雷的假棺,穿丛林绕远路而行,前往海岸,而江逐流则大张旗鼓,携水晶棺前往接天岩。

随后任剑尘在半途与还真院二掌院所率领的人马缠斗,江逐流则面临着修罗道与不归天连手的困局。江逐流何等心机,面对围攻,仍是端然饮茶品茗,悠然自得,傲然放言:邪魔妖道,生死皆在他掌中。更以言语挑拨不归天般若心主,若其弃暗投明,则放其一条生路。

不归天本就是三方邪势中最弱一方,比起狼子野心的修罗道,宇境正道显然是更可靠的同盟。因此战事一起,般若心主临阵倒戈,率先暗算修罗道道尊谢无妄。江逐流乘机而动,以葬月剑重创谢无妄,逼退修罗道重兵。其后又明修栈道以掌气将水晶棺送出,吸引暗中窥伺的还真院大掌院出手将棺材毁去。与此同时,任剑尘见时机成熟,亦抽身而走。而棺中的撼天雷随之引爆,使得还真院人手损失大半。

当然,棺中有撼天雷这件事,任剑尘是不知道的,否则向来不喜欢算计的他,绝对不会同意。可想而知,他现在一定气得脸色铁青,若不是纪凤云在场,他一定会以非常“友好”的方式,让江逐流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

除此之外,这真是一个圆满的计划。

正自想着一会儿给大家介绍一下萧七和季雪堂,却蓦地感到背后有异,下意识地回手一抓,却还是晚了一步。季壮士就那样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消失当场。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场众人显然也感到诧异,任剑尘更是身形一动便要去追。任前辈!先不要激动!见此忙上前一步将他拦了下来,无奈地道:

“虽然秦某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但是显然是因我而起的,就由我自己来解决吧。”话至中途,忽然侧了侧脸:“咦?萧七师兄你要走哪里去?”

被点名的萧七干咳了一声道:“咳,我这不也是想帮你去把琴找回来。”

“哦?是这样吗?师兄对师弟我的情义,真是太让人感动了。”说着话拄着竹杖来到他身边,颇亲昵地揽住他肩膀,无比感慨地道:“一个乐者没了乐器,就像剑者失了剑,刀客无了刀。而像我这种武艺又不精,人又看不见的乐者没了乐器,就更加是个没用的人了啊。不过……”

萧七一听话锋不对,忙挣扎起来,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道:“停停停,别再说了,想坑我,门儿都没有!”

我坑的就是你!顺势把他往宇境众人面前一推,笑嘻嘻地继续道:“不过,有师兄这种登峰造极,千年一遇的乐者来给宇境助阵,师弟我也能放心去找回我的琴了。多谢,多谢,师弟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也不等他在说什么,化了一道光,就往半雪山涧而去,反正有江逐流和纪凤云在,萧七就是插翅也难逃。待来到山涧,便沿着那条溪流向上寻去,口中问着:

“季壮士可在?季壮士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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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七月四日 (秋) 2018-3-26 22: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3-29 20:59 编辑

=秦九=

脑识中季雪堂所言字字清晰,只是:牵强,实在太牵强了。若是当真属意于那柄蛟龙筋琴,大可在出山前就摆出条件,何必来这么一出马后炮。

是乖僻难缠之人,就是要让你料不着?还是别有用意?而且让我一个盲目者在此地扫尘,真真没有爱心。现在的少年人啊,太不懂得爱护老弱病残。

在归云引策划之初,可想着事成之后重新归隐山林。毕竟历经数次争斗后,邪势元气大伤。而宇境正道因为江逐流等人的先后回归,也不再危若累卵。

功成不退,注定倒霉。

一切还要从百年前,退隐惜别之际,纪凤云所赠的木匣讲起。他留下嘱托,切记要在百年后的某日打开木匣。此后这木匣一直被搁在乐架顶积灰,好巧不巧就在那个某日陡然掉下来,将人砸了个眼冒金星。

气呼呼打开木匣一看,里面却只封着纪凤云肃然一段声音,回荡不止:四邪现,宇境危。

好嘛,装瞎的机会都不给。

四邪现世,因幻离妖境而起,却也是纪凤云的一劫。彼时宇境正道察觉妖境的结界封印松动开裂,便在结界设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法阵,每个法阵又各有四个内法阵,意欲加固封印。

事关重大,宇境安危系于一身的五位高人,自然责无旁贷。纪凤云镇于最为关键的青龙位,江逐流、步秋水、莫问归则分居其他三位。四方法阵之间,遥隔十数千里,若有危机,彼此极难照应。以防万一,由不善阵术的任剑尘御剑往复巡察。

此番祭法意在防患于未然,本不具有多少风险。然而人心难料,封印将成的关键时刻,在青龙阵中替纪凤云护法的风怀玉却忽然发难,联合先前悄然从封印裂口脱出的妖界先锋,血洗阵图。其他三方阵法,也纷纷受到妖气的冲击,不断有妖邪蹿出,乱象频生。即便任剑尘中途赶到青龙位,剑挑三方妖将,也无力回天。

青龙位封印到底被破,两境间结界扭曲动荡,形成一道巨大的异流破阵而出,被风怀玉以殁魂镜引向照天壁,而照天壁正是镇压四颗天魔珠的所在。

幻离妖境还是四方邪势,注定要开启一个。

临危之际,纪凤云毅然决然舍弃肉身,凝聚至纯元神功体配合三方法阵填补结界缺口,将风怀玉逼入妖境,一并封印。只叹凤影云踪,也自此消逝宇境。

此役过后检点战场,但见烟火弥漫,尸横遍野,尤其是青龙位,几乎被全部炸平。除痛失纪凤云外,任剑尘伤筋动骨,步秋水下落不明,正道可谓损失惨重。

然而尚来不及喘息,因照天壁被毁,四魔珠归位,四方邪势的复苏,又将宇境拉入了更深的漩涡之中。

血燹岛岛主鬼均天率先发难,暗算重伤在身的任剑尘,擒其为人质,百般折磨,并以任剑尘性命要挟江逐流硬受他三掌,才肯放人。

江逐流心知此回必定要亏,只得替来日布上一局。竟果断应下鬼均天之要求,并将受掌的时间地点大张旗鼓地散布出去。此时宇境正道已然势微,邪势间矛盾初现端倪。还真院大掌院云梦真趁鬼钧天离岛之际,暗中安排手下上岛夺取天魔珠。江逐流则趁乱,以元神另化一体,将属于血燹岛的魔珠偷出,藏匿他处。

后来他便是靠着这颗魔珠的下落与修罗道达成合作,灭血燹岛,将鬼钧天爆成了朵朵桃花。所以说,惹谁也不要惹江逐流这种杀人比吃饭还随便的正道人士。

然而早前只有一半功体在身的江逐流无法抗下鬼钧天三掌,心脉五脏俱损。若非鬼钧天收到血燹岛遇袭的紧报,若非他对同时在场的莫问归仍有忌惮,只要他再赞一掌,江逐流注定难逃一死。这样虽然换回了任剑尘,江逐流自此却昏迷不醒。

余下莫问归独木难支,被修罗道道尊谢无妄废去全身功体,独留了他一条性命。只因对于一个骄傲的人来说,做废人比死还要难受。为了不给已经千疮百孔的宇境正道添更多的麻烦,他修书一封,至此归隐山林。

而他离开的第二天,弦者又入了江湖。与江逐流的化体一明一暗,共四方邪势以及半途冒出、来历不明的影门周旋,直至今日。

……做正道太难了,太累了!片刻功夫把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事在脑袋里过了一遍,觉得脑袋都大了三圈。再一学么季雪堂的话,简直如春风流水般悦耳,半雪山间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也罢,半月就半月,扫尘就扫尘,再者秦先生我最喜欢挖别人的小秘密了,就让我来探探你的底牌。

如是步履极为轻快地向着他走去,口中愉快地应道:

“好好好,既然如此这段时间秦某就在此打扰啦,阿灵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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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七月六日 (秋) 2018-3-27 23:14: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3-27 23:18 编辑

【第四幕】

=秦九=

自四方合奏之夜后,就不曾踏过半雪山涧一步,甚至向纪凤云送信都用的千里传音。转眼间,已经在此当了三天的扫地工。

竹坞总共就那么一亩三分地,山中空气湿润自无飞尘搅扰,草木皆枯更没落叶堆叠烦忧,就算是个行动不便的残障者一步步地挪,两刻的功夫也足以转圈扫个干净。

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清闲自在了,不过这个阿灵仔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究竟是何原因,要绊住我半个月的光景?

好在宇境有纪凤云和江逐流坐阵,绝对是稳稳稳稳稳稳稳稳稳,九字稳,否则弦者还当真放不下心。

盘腿坐在桃树下打了个哈欠,转过脑袋朝着那正抚弄弦音的琴者顿了片刻,仿佛是在看他,当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那琴音丝丝缕缕地掠过心头,搔得人怪痒痒的。已经三日没碰琴了,光听着乐音,五指就恨不得要情不自禁地跟着抽抽。

无声叹了一口气,突发奇想地把搁在旁边的扫帚斜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拿着竹杖,横在扫帚杆上,像模像样地抽动起来,嘴里还高高低低跟着哼哼,这心里一委屈,哼出来的调也是百转千回,哀怨悠长。

惨,真是太惨了。没有琴可拉已经很惨了,没有琴拉还要听别人奏曲就更惨,没有琴拉还要听别人演奏,自己只能可怜巴巴、自欺欺人在这里拉笤帚,根本就是惨惨惨惨惨惨惨惨惨,惨到不能再惨。

不行,好歹我秦九也号称乐界奇人,得想想办法。于是啪叽把扫帚往地上一拍,拎着小竹杖就向季雪堂挪了过去,口中说着:

“阿灵仔啊,你看我这几天每天都把院子扫得很干净对不对?虽然我自己的琴不能碰,你这琴能不能给青暝人弹一下啦?想你也在这里弹了半天了,手指痛不痛呀,正好可以歇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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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七月八日 (秋) 2018-3-28 22:20: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3-29 00:18 编辑

=秦九=

“我会弹?”

被季雪堂的反问连带着也自我质疑开来,与师兄萧七不同,他对于音律乐器爱好广泛,不仅箫艺绝佳,琴、鼓、琵琶、箜篌,哪怕给他一排盛水的海碗,也能凭十指敲出一场阳春白雪。

而自己,专情挚爱系于胡琴一身。

如今立于琴前,并未悔不当初,只是暗自勉励着:人生如斯广阔,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自己是否正是千年难遇的琴艺奇才呢?

便朝着季雪堂略笑着说道:

“一试便知。”

于是从容地绕到他旁侧,探身在琴身上摸索着,一手按弦,一手朝外陡然一拨,音如空山鸣涧渐次起,颤若沧海龙吟荡九霄,遗音悠远,回荡不绝。

好像有点意思,不由笑得颇为得意。可接下来正经儿开弹,一个一个音调从琴弦上蹦出来,根本是用钝锯割木材,吱哇乱响听得人后槽牙发酸。

这情景也唤起了自己多年前的回忆,想是在不知多久以前,那时还尚不会拉二胡,初次站在古琴前,也是像片刻之前那么想的,也是这么弹的。

然后,就彻底打消了学琴的念头呢。

十分尴尬地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问道:

“好……好像不行,要不阿灵仔你来教我?”

其实也只是这么一问罢了,想来他不会有这么好的心情,这般说也是希望他能把二胡归还一会儿,省的秦瞎子在这里有辱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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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七月十日 (秋) 2018-3-29 20:05:14 | 显示全部楼层
=秦九=

出人意料的可能是惊喜,也可能是惊吓。万万没想到,季雪堂竟如斯理所当然地欺身过来,执了手去,一音接一音勾弹,颇认真地做着琴艺启蒙。

零落琴音,和静清远,沉如亘古幽叹,飘渺入无。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半雪山涧已是极清净的地界,此时更如虚极静笃,通乎天地万物,而万物皆空。

如果没有一点旁的声音,大概真足以物我两忘,就地飞升。这里所谓一点旁的声音,是指身后季雪堂的呼吸声。

手任由他摆弄着,神思却游移无方,不自觉中,自身呼吸的节律竟也随了他去,心静如水,平和泰然。恍若此身化为子虚乌有,执琴者,唯一人耳。

被季雪堂的话唤回心神,忽觉几分不好意思,只点了点头,表示在听,要怪就只能怪这气氛委实太诡异,还着早些结束为妙。

于是在又一轮教引过后的空隙,缓缓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无比诚心诚意地说道:

“阿灵啊,学艺也要循序渐进,余下的时间不如让秦某温习一番给你听?”

言罢也不等他回复,就手空弹起琴弦,正是季雪堂方才所授之散音。
[发帖际遇]: 云尘得到猪神庇佑,成为村中养猪大户,走向发家致富的道路,纹银+2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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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七月十二日 (秋) 2018-3-30 20:05: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3-30 20:09 编辑

=秦九=

定心凝神,指勾弦韵。一阶阶正锋下指,轻快有力。指动弦振声出,纯净浑厚,似古钟巍巍,旷远三千世界,发人幽思。

每待余声飘散,才会弹奏下一音。仿佛在深思熟虑,只为每一次勾弦都可弹出完美无瑕的乐音,然而真相根本就不是这回事。

若要发妙音,意趣悠远,则执琴者,心必静。现在这一颗心,与其说是静,莫若说是僵滞在胸腔间,一动都不敢动,干脆的悬停在那里,真真要了青瞑人的命哦。

虽然以轻纱蒙眼,又因不曾开天目,而没有內视之功。可本该漆黑一片的视觉,却仿佛从另一个视角映呈着此时此刻的情景,映着季雪堂倾身的样子,映着他专注的眼。

那双眼里,有自己的背影。

正自胡思乱想着,被耳后忽然的微痒惊得浑身一颤。

“……吓!”

倒吸一口冷气,也不管之前到底弹没弹错,五指在琴上一抓,好悬没把琴弦扯断。然而坐僵了的身体,仍是未敢妄动,梗着脖子微侧过脸,哭笑不得地道:

“阿灵啊,秦某……可是没有目力的残障者啊。”

所以是挡了哪门子的视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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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七月十四日 (秋) 2018-3-31 18:26:2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3-31 23:10 编辑

【第五幕】

=秦九=

对在漫长的岁月里,漫无边际地活着的先天人来讲,十五日短暂的就如闲来无事饮一杯清茶。哪怕因二胡不在手边,这时日就缓慢了些。因时时常打扫,这时日便印象深刻了些。因心血来潮的琴艺学习,而煎熬了些。

如何,也是弹指一刹,风驰电掣而过。

这是在半雪山涧的最后一夜,应季雪堂所求,前往名为“望阙”一地陪他观星。又是一莫名其妙的要求。然而时至今日,仍是探不清所想,寻不着破绽。

不过也无妨了,江湖风波将平,待取回蛟龙筋琴就和纪凤云他们打一声招呼,从此做回无事一身轻的弦者秦先生,镇日优哉游哉,无处不逍遥。

邪气流动在庭院间破开缺口,随之踏入,脑中方感眩晕,已落足在一片山岚雾霭弥漫的陌生地。隐隐感知到四周灵力流动,是结界。

耳闻季雪堂化琴在手,太古遗声悠远而出,如风水之澹荡。身前结界似流水逢舟向两侧分开,又丝丝缕缕交缠成一座天梯,以音为阶,通往无上高巅。

就不能体谅一下青瞑人吗?这要滚下来,大概可以直接去仙山报道了。心底一声叹息,提竹杖在手,步履一抬,凭虚御风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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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七月十六日 (秋) 2018-4-1 19:53:2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4-1 20:01 编辑

=秦九=

身形飘纵,足踏风云,真气流转鼓荡,恍然昨日山登绝顶我为峰。正自感慨岁月不饶人,手却忽然被从后而来的季雪堂握住,掌心紧贴在一处,很是生死相从。

哎呀,竟然知道照顾残障者了吗?真是好生欣慰啊。偏过头略笑了下,任由他一路带到峰顶。山顶静得连一丝风儿也无,想是去天不盈尺的奇地,直入九霄星河,奥妙无穷,可惜不能一睹。

规规矩矩地盘腿坐下,毕竟此次前来只为的陪伴季雪堂,一切皆在他。不想他甫一开口,就让人语塞,正想无奈地回答——“当然是一片漆黑。”他却仓促改了话头,倒更让人迷惑。

罢了,无论怎样,此番重出,能识得这样可爱的小朋友,都是值得饮一杯的。

“秦某隐退前能和阿灵仔于此共一天星月,共一壶酒,当真令人欣悦呀。”

说着摩挲了酒杯握在手里,朝着季雪堂一敬,举杯一饮而尽。酒乍入口,竟淡如至清之水,无滋无味,不由“咦”了一声,疑惑道:

“阿灵啊,这酒全无味道,你又在逗趣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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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七月十八日 (秋) 2018-4-2 17:56: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4-2 19:16 编辑

=秦九=

真是个奇怪的少年人。初识时,就知他透着邪气,杀人不手软。可又非是心怀鬼胎,阴险狡诈的邪道。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更觉他纯粹本真,因总不按常理出牌,又颇为趣味。

“你呀。”

也不再去深追其缘由,一手接过他递来的枣泥糕,美滋滋地咬着。又摸索着给自己满上一杯所谓霜花,无声朝他敬了敬,却没有开口说什么,只在心中想着:愿你远离这江湖是非地,莫披两肩风尘。

像你秦先生这样,做个快乐的闲散人。不过走也要走了,我也来逗逗你吧。

“说来我还不知道阿灵你的长相,来让盲目人摸摸。”

满足地把最后一大块枣糕塞到嘴里,枣香甜蜜勾着人的口腹之欲,刚笑嘻嘻地凑过去把手举起,忽闻风送人声,回音阵阵:“苍白之地有异,还请秦先生速来。”

心中一惊,差点被噎死当场,手撑地拍着胸口,好容易才把气顺过来,脸都憋得通红。苍白之地?那是神秘的酷寒冰域,凶险恶劣,千里无生迹,本身已经够糟糕,再加上有异……

却也清楚,若不是事在紧急,若不是非秦九不可,江逐流也不会千里传音,唤人速往。唉,天生的劳碌命哦。

虽然有些尴尬,也只好厚起脸皮,涎着脸笑道:

“阿灵啊,你也听到了,我这是不去不行啊。子时将到,早放我片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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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云尘 发表于 文兴三年七月二十日 (秋) 2018-4-3 23:49:4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尘 于 2018-4-6 17:49 编辑

=秦九=

无奈与季雪堂作别,幸好他未多作为难,改日再登门道谢吧。蛟龙筋琴在背,复又蹚这江湖水。凝神运气,循着一缕将散未散的灵气,身化光型而走,往赴苍白之地。

此处是宇境一大奇地险境,虽位于腹地却雪覆冰盖,暴雪烈风经年肆虐,埋骨葬魂,声声悲嚎。数百年前,灵界遭剑域灭族,守护神龙“霜啸”被围剿斩杀于此,龙魂离体升空刹那,云雷裂天,怒寒袭地。千里如画江山,连同屠杀者一同冰封在百丈玄冰下。而此地的中心,就是“霜啸”寒冰龙骨所在。

可若非江逐流在外围相候,这番真会以为走错了地方。确有几番冷意,却远不及刺骨锥心。足下的雪层也很是松软潮湿,如春来明媚,雪化云开。

“这……”

江逐流会意,沉声解释道:“血月不详之景,因纪凤云复生而化消。然而近来宇境各地却天灾频现,民不聊生。我夜观天象,忽见此地上空红云流变,绘炼狱血图,玄闪惊雷,邪瘴蔽天,定有事端,故前来一观,不料……”

不料永不化消的玄冰却开始渐渐融化,而最令人惊诧的,是神龙遗留的寒霜冰骨竟异化为炎炽火骨,烧燃熊熊烈焰,四周百米之内已是一片沸腾岩浆。

而在龙首之上,凭空冒出一座白玉人骨书架,上有一本通体漆黑的古书摊开放置,隐现几行凄红血字,仿佛还在流动:“怒弦起,天地丧。”其形貌正是传说中的灭世预言书:《天厄录》

闻言便也知晓江逐流传音相请的缘由:唯有拥有血眼魔瞳之人,方可走近翻动《天厄录》,并提前观视下一页的预言,这对宇境的生死存亡至关重要。

只是这书是应劫而现,还是人所为之呢?

“唉,江高人啊,以后我要是因为这只倒霉眼被人追杀,你可一定要保护我!”

却闻江逐流略笑着道:“秦先生吉人自有天相。”

忍不住挥起手中竹杖,作势要打,口中愤愤地道:“全宇境就数你江高人满腹黑水,全无良心。”

江逐流不为所动,仍是笑呵呵地道:“好友,祸害才能遗千年啊。”

也是没辙。

相携来到龙骨之前,但觉焚风扑面,燥热难当,额前沁出一层薄汗,喉管鼻腔皆熏得生疼,寻常人等怕耐不住片刻就会脱水而死。

江逐流道:“我在此为你望风护法,好友且安心上前。”

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真气罩体护身,纵身登龙骨,飘浮至《天厄录》前。手探到脑后,缓缓揭下了覆眼白纱。琥珀色右眼与常人无异,左眼眼瞳却妖红带煞,魔纹游离明灭,勾魂摄魄。

手方一触动《天厄录》就觉魔瞳邪气顺指尖流溢而出,与书中邪气交缠融合,红光大盛。左眼顿感躁动抽痛,似要夺眶而出。封印隐有不稳,连带周身煞气都浓了三分。

如此情势不可久拖,当即咬紧牙关,翻动书页,定睛一看,倏然一道绯虹从书中飞出,蹿入眼目,一行字恍惚浮现在左眼之前:

“无明业火,江水为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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