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山

【久闻九华山峰峦奇秀，果然名不虚传。虽然走了大半日方才到山顶，却觉着冬景比平日更别有几分味道。】

【没一会儿，天色便有些雾沉沉的，雪也就渐渐落了下来。撑起伞，大约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见雪势不小，更是有心想看看这灵山的雪景。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再天黑之前找落脚的地方。待明早雪停，便可一览苍山负雪的盛景。】

【走了一阵，却见树枝上一个斜倚着一个长发红装的女子。树枝遮挡住了面庞，看不清容貌，倚靠在树上的身姿却是说不出的曼妙妖娆。乍见之下不免惊讶，这样冷的天怎的她穿的如此单薄。转念一想，是了，九华山灵气独蕴，自然有不少灵兽仙芝在此修炼。这红衣女子，大约也是修为高深的精灵幻化的。】

【想起师傅曾说，世间万物各有其道，神魔妖鬼亦分善恶，妖既不伤人，人又何必执着。何况自她身上，并无半分妖邪之气。想来她也时久居此山中，走近了些便温声问道】

这位姑娘，请问这附近可有休憩避雪之所？

【只见她一个翻身落地，姿态利落的站在身前，一袭红衣在在漫天飞雪中格外妖娆。她侧身而立，并不回头。】

我怎么知道？

【听得对方没什么好气，心下暗笑，刚才见面也不知哪里就得罪了她。又不禁暗暗自嘲，人性各不同，又岂是皆可揣度的。也便笑笑道】

既如此，在下叨扰了。告辞。

【说罢便打算离开。】

【眼前这红衣女子显然是不愿多搭理自己了，便准备自行离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救命，心下一惊，正要往前去看看情况如何，却先听得身后一声】

还不去救，免得违背了你那祖师爷的规矩。

【转过身，正是那没好脾气的红衣女子瞧着我。心下又是好笑又是疑惑，方才好声好气的问话她也不曾正眼瞧，现下却吩咐得这般理所应当。然而时间紧急，也不顾多想，立刻朝呼声来源掠去。】

【不过几丈之外，一长一幼两个女子正被几个江湖人打扮的大汉围住。眉头微皱，莫不是遇到强盗了？】

【见我忽然出现，两个被逼迫得几乎走投无路的女子还未开口。倒是几个大人见我有几分像道人，先冲我喊道】

“小道长，快帮我们收了这怪物！”

【指的正是被吓得瑟缩在母亲怀里的年幼女孩。仔细看去，那母女俩并无半分妖邪之气。几个村民见我迟迟不动，索性也不管我，持了木棍刀具再度向女孩逼近。】

【眼见一个持刀壮汉就要砍向紧紧护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再忍不住。真气凝于伞尖豁然旋身而起，纸伞携风带雪扫过众人。那几人俱是为伞风所扫，纷纷不自觉后退几步，顺势将年轻的母亲躲过刀锋，落在一边。】

“好啊！原来妖孽有妖道相助，难怪这么猖狂！”

【为首的一人领先扑了过来，一面将那母亲护在身后，一面持伞运气与他周旋。本无伤人之心，是以出手也不过用了三成功力。

”娘！呜呜呜！“

【女孩一声哭喊引得我分了神，却是有人抓住机会准备向女孩出手。一时分身不及，只见旁边树梢上一袭红衣，忙出声喊道】

有劳红衣姐姐救救那孩子。

【那一声求助不过是无奈之举，心下也实在不确定这女子是否会出手，毕竟她脾气着实有些古怪。】

我凭什么救她？

路见不平是你们道家的事，与我何干？

【果然，语气中三分骄横七分不屑。心下一沉，又一丝疑惑闪过，却不知她是和道士有仇？怎的句句敲三带四不离道家。眼见刀就要落在孩子身上，无暇多想。一手运气将那母亲推开，另一手持伞急速向威胁孩子的壮汉击去，抱起孩子回身落地。】

【那群大汉见我护着孩子，果然又冲着年轻少妇而去，如此反复，终究难以顾全两人。情急之下瞥了一眼树上红衣女子悠哉哉看戏的模样，心一横，索性将女孩朝她怀里抛了过去。那女孩吓得不轻，眼见树枝上远高于地面，刚落在红衣女子怀中便紧紧一把抱住她，哀哭不止。】

你若不愿救她，只管将她抛下来摔死。

【说完头便头也不回，专心对付虎视眈眈的几人。还未顾上红衣女子的反应，那孩子的母亲却先哭着奔来，向树上撕心裂肺的苦苦哀求。】

”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千万别扔了她！“

【侧首听得红衣女子如此说，不觉微微一笑，她果然还是肯救人的。不会出手助我是意料之中，听她要送那母女下山，倒也放心了。无需护着她们，收拾这几个人倒容易了许多。】

【那少妇起先还有些担忧，红衣女子寥寥几句便说服她。见她们离开，我便放缓了招式，只打算拖住他们好让那母女有足够的时间离开。】

【缠斗了一阵，也就收了手一跃离去，远远地落在一棵树间。那几个大汉提着家伙见我闪得不见人影了，团团找了一阵，又觉所追的人不见了，再在此处纠缠也无甚意义，也就纷纷离去。】

【等他们走远了，从树上跃身而下，想起方才红衣女子的几句话，不觉失笑。】

死不了。

你留下只能让她死的更快些。



【还真是个脾气古怪的姑娘。】

——————结——————

【打发那几人，天也就渐渐黑了下来。想来那对母女也走了不久了，不知她们下山之后情况如何，是否还会遇上村民纠缠。赏雪的兴致一扫而净，索性下山看看。】

【走到半山腰，却见前面火光荧荧，不知是谁在一棵大树下生起了篝火。才走了几步，却先听见小女孩欢呼的声音。】

”娘！是道长姐姐！“

【原来是那对母女，走近了只见小女孩正向我挥手。微笑着抚抚她的头发，向那母亲道】

怎么不下山去？

【正疑惑这母女怎么停在半山腰不走，走进了低头一看，方知原来是那小女孩腿上受了伤。那红衣女子也不知去向，也罢，能让她把人带下了山已然算是难为她了。蹲下身略检查了一番，倒是不大严重。见那年轻母亲十分紧张的样子，笑着安慰道】

夫人不必担心，令千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从随身所带的药瓶中取出一粒药丸给女孩服下，外伤终究得敷些止血消炎的药才好，这深山里少不得去采一些。正准备交代那母女二人在此稍等片刻，却是红衣女子从林间走出，见了我便扔过一把草药，丢下几个字】

”交给你了。“

【原来她是去采药了，心下略有些诧异，她怎会......心里本还因为她起先的见死不救有些恼怒，此刻却不知为何，只觉得禁不住想笑，轻轻咳嗽一声掩饰了笑意，轻声道】

多谢姑娘。

【随即走到小女孩身边，轻轻拉起她的裤脚。小女孩疼得直撇嘴，母亲忙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抚。看了一眼红衣女子的背影，也不知是对谁，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声】

你有个好母亲。

【四下荒无人烟，这对母女既是被山下的村民追赶，想来决计不可再沿大路下山。本应送她们下去，可我又刚来此地，实在不认路，只好向那红色背影扬声。】

姐姐且别走，在下初来此处，还要劳烦姐姐送她们下山。

【一面说一面向那母亲眨眨眼，那母亲是个伶俐的人，兼之事关安危，忙附和道】

”是啊是啊，女侠好人做到底，再送我们一段吧！“

“你抱上那个孩子，速度快点。”

【红衣女子本打算离去，终究还是抵不过那母亲的哀求，随手拿出两粒丹药喂给那位母亲和孩子，丢下这么一句话领先走去。】

【将孩子抱在怀里，快步跟上。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只是脸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想来正是因此才会被认作妖魔。再看她母亲看她的眼神，却是只有心疼怜爱，不见分毫嫌弃。纵然天下人都厌弃她，身边有慈母相伴，也是幸运的吧......】

“道长姐姐，你怎么了？”

【小女孩见我出神，小声问道。年轻的母亲连忙向她道】

“蓉儿，不得对恩人无礼。”

【我笑一笑，加快了脚步跟上红衣女子，轻声对怀里的小人儿道】

没什么，姐姐只是走神了。

你叫蓉儿对不对？

【小女孩点点头，笑得很是开心】

“我叫晓蓉，可是大家都叫我小妖怪，只有娘叫我蓉儿。”

“哦，我知道了，道长姐姐你一定是想娘亲了，是不是？”

【心里像被人扎了一下，豁然就冷了下来，许久，蓦然摇摇头，略一苦笑】

我没有娘亲。

【晓蓉微微一愣，娇嗔道】

“姐姐骗人，哪有人没有娘亲的”

【不等那母亲第二次制止女孩，我已然冷静答道】

我不止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

【那红衣女子忽然顿住脚步，朝我瞥了一眼，道】

“你爹或许不是个好人，但是你娘既然敢冒着风险和辛苦将你生下来，就证明她还是在乎你的，只是有什么原因让她不得不离开你，你可别做了那白眼狼才好。“

【心下一愣，这只怕是她这半日以来说的最长的一番话了，没想到，却是关于这件事。既肯生下我......说明还是在乎我......真的是这样吗......】

【那红衣女子又大步走在了前面，身形高挑，似乎永远那么坚定，那么有信心。她为何会对我说这番话？莫非她......】

【年轻的母亲已从我手中接过孩子，小小的女娃在母亲怀里蜷缩成一团，在她母亲耳边撒了个娇便咯咯笑着。年轻的母亲一手腾出一手为她拢了拢额发，抚过那块怖人的胎记也不不甚在意。】

【母亲......应该是这般模样的吗？看着前面的红衣女子，忍不住问道】

如果她真的在乎我，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她从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