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scipline|——原创

霍擎

[我从前的任务目标总是爱躲进这种湿气厚重的雨林里，但往往，他们到死才会明白，腐败的雨林，与尸体最为般配。]

[直到确定所有脱逃的活口都已击毙在林间才回转实验室，并未看一眼遗留下来的，珍贵的实验数据。军靴毫无停顿，踏过一地尸首血迹深入地底。多年不曾使用过的地下室，随着“吱呀”悠长的开门声，铁屑簌簌，旧年的腐坏霉味携着她色厉内荏的声音，扑面而来。]

杀人狂？

[自鼻腔里哼笑一声，掌中血迹黏腻，一把掐住她脖颈把人拉过来，猛然掼到地上，军靴沉沉落在她胸口，持枪以对。]

哪里比得上你们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拇指抚过枪柄处，双目微眯，看着她仓惶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一如往日同她闲谈时的沉稳厚重。]

亲爱的瑞秋，告诉我。十年前，华人科学家霍珅手中握有稀缺元素同时得出新研究成果的消息，是不是你告诉罗德斯？

[她身上向来整洁干净的白大褂已经被我靴底的血迹染红，晕开大片脏污。且那张从来都从容不迫，云淡风轻的脸，终于带上惊惶与恐惧的时候。分明是我从未见过的狼狈模样，却意外的，让人移不开眼。]

[——是仰望已久的神女终于堕下神坛？不，是伪装的光明终于破灭，露出了魔女本来的面目。]

霍擎

[素白纤长的手指与我污渍斑斑的裤管纠缠不休，就是这双看着柔弱无骨的手。十年前毁去我前半生的荣光，五年前抹灭我后半生的骄傲，当真是……纤纤素手，覆雨翻云。]

[初时的惊惶恐惧如梦幻泡影，只是转眼之间，往日那个高傲而狂妄的科学家重又出现，纵使身陷囹圄，狼狈而卑微，反似摧折了她一身傲骨。]

Richeal…

[我沉声复述，枪管挑起她的下巴，毫无诚意地吹捧。]

谁不知道你呢？麦德林大名鼎鼎的Richeal，黑暗科学王国的缔造者，使学术届泰斗霍普森遗憾至死的天才Richeal！

[脸色倏然阴沉，枪身一转，枪柄毫不留情击打在她眼侧，打碎她眼中高高在上的蔑视与嘲讽。]

我到如今，一路尸骨相随，无需否认。因为我知道，麦德林需要的，只有刽子手。

[她的手指艰难抚过枪管上印刻名字的地方，我不在意她毫不留情的冷嘲，却难以忍受她言语间对十年前那场屠杀展露的轻视与冷酷。军靴一挪，镶着钢板的靴头径直踢上她腰侧，沉重的力道将她一把踢远撞上墙壁再滚落到地，扳机扣动，枪子儿无情贯穿她的膝盖。]

篡权？

[嗤笑一声，丢开枪支，上前把人提到落了厚厚一层灰的解剖台上，抽出短匕俯身看她。]

十年前的事你如果忘了，那就聊聊近一点的五年前，霍珅那对躲藏多年，终于被你们找到的儿女。

[谁也不知道华人科学家霍珅移民前，在中国北方的贫瘠小镇上曾有过一个妻子，还生过一个孩子。为学术而生的霍珅，怎会容忍自己一生蹉跎在这贫瘠之地？所以他废除婚约，舍弃家庭，远渡重洋奔赴他星光熠熠的学术圣地，然后，他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子女，还即将得出新的研究成果，一切都往最好的方向发展时，命运给他拐了个大弯，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可旧时拥有过的父爱，他件件封存从未寄出的家书，父对子的殷殷期盼与教诲，于留下来的人来说，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抹灭的。]

Richeal，你还记得罗德斯在哪里把我捡回来的吗？

霍擎

[这大概是她光鲜亮丽的人生里，最狼狈的时刻。]

[伴着她的痛喊嘶叫，修得圆润光滑的指甲嵌进我持刀的手，力道所蕴藏透露的，是她从未经历过的痛楚。我看着她汗水与泪水交织混乱又疼痛扭曲的脸，想起的是我惨死在十六岁生日当天的妹妹。]

Richeal，你尚且只领会了你口中那个踢人都不会的小羊曾遭受的四分之一都不到的痛苦，就变成如今模样……

[我掰开她紧扣的手，俯身拍了拍她的脸，嗤笑一声。与她倏然拉近的距离，使我将她眼中的嘲弄看得清清楚楚。我向来都知道，她是能以言语作刀锋的人，可惜人都是刀不到己身就不知疼痛的。她压抑着疼痛的含笑字句，一点一滴钻入我耳中，意图勾起我的仇恨与怒火。]

[我闭了闭眼，将情绪深深克制，再睁眼时，终于将面对她时无法遮掩与收束的柔软抹得干干净净。]

夺取他人成果来成就你自己的天才之名，Richeal，你是最没有资格置喙霍珅为人的人。

[情绪可以克制，然而曾有过的感情与过往，我无从否认也无从抹消。男人是感官动物，当她有意挑逗引诱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反应却并不受理智所控。我听着她将那些我苦苦追寻数年的真相轻描淡写的抛出，将曾经心照不宣珍藏的感情充作武器，字字句句，恍如兜头而下的冰水，一刹将人冻结。]

[与她面面相对，我看着她面上的得意嘲弄，看着她目中难掩的暧昧讽笑，似从未认识过她一般，以一种全然的陌生，沉凝，压抑注目许久，自鼻腔里溢出一声笑，一声接一声，难以抑制。阴鸷的视线从她膝上划过，倏地收起笑，一把撕开早就脏污不堪的白大褂，将她溢着血水的膝盖包扎起来，在这工具齐全却年久失修的地下室环视一圈，一把将人从解剖台上提起来，冲她笑得温和，一如旧日模样。]

你说的没错，我们这样肮脏粗野的蛮人，有什么好穷讲究的呢。

[将她甩到角落，顺着墙壁牵连而下的铁链信手扯出，纷扬的灰尘里，是一个深色的项圈，拂开尘土后隐约可见干涸的血迹。]

高高在上的Richeal小姐，有没有想过自己跌落尘埃的样子？

[把人按在墙角套上项圈，单膝跪地执起她柔韧纤长的右手，俯首轻吻掌内侧，极尽温柔之能事，而后一星寒芒，挑断手筋。松手抬头，匕首贴着锁骨往下，轻薄的衬衫根本阻挡不了锋刃的寒芒，绵软而乖巧地四散开来，顺着她平坦白皙的小腹往下，刀尖在肚脐上停顿片刻，看着那颗幽蓝的宝石衬得她肌肤越发白嫩。]

[这是确定感情之后，我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我从未见她戴过，时间长了，便也忘了。没想到她戴在这里。]

[停顿的刀尖下坠，点在宝石上，慢悠悠开口。]

我找到嫣嫣的时候，她还存着一口气。你们抓捕的时候，枪弹本来就打在她的膝上，她走不了了，但挣扎的厉害，所以那几个王八蛋又挑断了她的手脚筋，防止她挣扎，后来可能嫌她痛叫声太凄惨，扰了他们的雅兴，所以有一个掐着她的下巴，堵了她的嘴……

[深吸一口气，我撩起眼皮看她。]

我每次睡着了都会梦到她，梦到我去晚一步，梦到她痛极时哭着喊哥哥，梦到她终于等到我时，如释重负的笑。

[低哑平静的声音到此时终于迸出一丝难抑的颤抖，刀尖一转，抹开脐环牵系的皮肉，将宝石取出，丢弃在黑暗之中。]

[仿佛丢弃了一段不堪的过往。]

[匕首再无迟疑，一路往下，衣衫散落，咬住匕首，垂眼抬高她的双腿，粗鲁蛮横地冲撞进去时。闪烁着微光的与她相关的回忆，如同这一地破布，碎落成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