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观-后山寝居（荆湖路）——任飘踪

[前些天会稽山下的村民找人给我传了话，说熊皮手抄已经做好了，便偷偷下山拿了回来。]

[要说这常年打猎的猎户们就是手巧，那么大个熊，也不知道是裁哪里的皮，做出来的手抄小巧精致，知道我是送人，还特意询问了几句，然后在手抄边角处绣了一轮明月。虽比不上苏绣，但比山上这些糙汉子们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翻来覆去看着都觉得很欢喜，等过几日明月师姐生日，正好可以送她。到冬天的时候一定很暖和。这般想着，打算给她个惊喜，就把这手抄偷偷藏了起来。]

[刚藏好，就有弟子慌慌张张过来，说掌戒叶师叔叫我过去。我点头应好，却没马上走。那弟子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着，而后又道了句让我最好赶快过去。瞧他那模样，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一路匆匆赶到叶师叔寝居，他倒是甚少叫我来此问事，看来是有些不寻常。稳了稳气息，缓缓走近院子，对着叶师叔行了个礼]

师叔找我？

[自我入观，便没见叶师叔动过怒。不过去昆嵛的时候他好像气过一次。那也是我第一次见他生气。明明还是往常的表情，语气却能察觉出不悦。就像是压抑着暴风雨前的平静，莫名的可怕。]

[从那以后对叶师叔是有了几分惧怕的。就怕那一副平静的样子，语气却是隐隐动怒的感觉。就如现在一般，问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能感觉到风雨欲来。]

[怔了一怔，喃喃道]

我何时杀....

[话没说完，突然想起那夜杀熊的经过。那日我是后半夜悄悄从后山回来的，而且还在溪边仔细洗了干净。却不知叶师叔从何得知此事，也不笑得他知道几分，只好承认道]

我也是...迫不得已....才.....

[一边说着一边还偷偷用眼角瞟着，观察他神色。]

[早先来的时候，身份如同挂单，又没有正式入门受戒，偶尔干点混账事，只要不太过分，也不会有谁说什么。可如今就不同了，拜入太乙门下，又有师父行冠礼，自然要守清规戒律。]

不可杀生......

[自知理亏声音越说越低。可一直以来浪荡惯了，在太乙观内还能老实着，出了观就跟无人拘束的野马一般，到底还是自己太不小心，这才落人口实吧。]

[不过转念一想当日情形，又扬高了些声音道]

可是师叔，事出有因。我不会平白无故乱造杀孽的。

[猜测告状那人肯定没跟师叔把事情经过全部说一遍，不然师叔也不会突然找我前来问话。]

哪个多嘴的背后乱嚼舌根，他就不算背后诽议同门？

[眼里阴鸷一闪而过，却是十分的不爽。原本下山是打算帮村民赶走疯熊免得伤人，谁想半路突然杀出另一个人，这才不得不下了狠手。虽说犯了杀戒，但之后自己也念了《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当做超度。如今倒好，被人随便说一通，自己就要领罚。]

[好心办事，这事放谁心里会不堵得慌。于是叶师叔那话反而没听进去几分，别开脸颇有些愤愤不平。]

既是门规，只罚我一人，我不服。

[昆嵛那事算我说话不得体，我认了。幸而之后与江月令不打不相识，也没什么过节。如今被自己人告状，才叫人心寒。]

我！

[扬着脸赌气就说了一个字，就干脆闭嘴不说了。]

[毕竟师叔说的是事实。一时气愤也只是觉得旁人多管闲事就罢了，偏偏还打蛇打七寸。哪怕师父凶自己几句我也不会有什么想法，换做叶师叔，就总觉得莫名委屈，想要跟他多说几句解释的话。]

[但眼瞧着他发了火，立马噤声。握紧成拳的手一摆，转身去了他房前院子里，默默站桩受罚。]


=======结========

承平十年 夏

[下午时还是大太阳，到了傍晚就乌云密布。本来以为马上要下雨，结果这一酝酿，愣是酝酿到了前半夜才有淅淅沥沥的雨珠落下来。而后越来越密，连结成线。]

[自己领罚已经站了一下午，也不知是不是赌气，虽说晚饭时有弟子来唤。但硬是动都没动，一直站到晚上。跟着师父习武每天站桩已成常态，这点时间算不得什么，但若是再加上下雨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雨水顺着脸上流下来，头发被打湿，贴在脸颊上。衣服也几乎湿透，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原本不动如山的身形晃了两下。摇摇头，又换回原先的动作。]

[本来就一肚子气站了一下午，天气一变坏就更加生气，有种连老天都要跟我过不去的味道。暗自在心中咒骂着，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连忙又挺直了背。]

“下雨了，进屋吧。”

[本来还想再置会儿气，但眼瞧着雨势不减，入夜后又有凉风，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这才收了势，想要转身进屋，眼前莫名的一黑，站在雨中晃了一晃。缓过神才拖着有些僵硬的身子进了屋。]

[衣服滴滴答答滴着水，屋里比外面暖和，一时间暖的有些发昏。站在门口看到自己进屋踩了一地水印子，吸了吸鼻子道]

我弄脏师叔的屋子了.....

[低着头，像犯了错的孩子手足无措的搓着衣角。不肯再往里面多走半步。]

哦。

[垂首应了一声，顺手关门，挪着到了椅子旁坐下。还是端坐的模样，双手放在膝盖上。眨着眼，一脸迷茫的看着师叔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总觉得脸上很热，但身上又很冷。]

[捂着嘴又打了个喷嚏，头依旧晕晕的。看着师叔转过身时小臂上搭了一套中衣，屋内灯光明明暗暗摇晃着，突然就觉得眼前的身影模糊一下，抬头无意识的喊了声]

师叔，我好冷啊。

[觉得眼睛有些酸，就听话闭上了。感觉束好的发被拆散，然后脑袋就被揉了起来。跟着晃了一会儿干脆往前一靠，舒服的有些犯困。但还没睡着，就又被师叔拍醒了。坐直了身子抬头看着他，然后又看看他手里的衣服，点点头。]

[伸手接过，低头就解开了衣带，将湿透的外衫和中衣一件一件脱了下来。冷得一阵颤栗，拿起师叔的衣服套在身上，连忙跑去床上坐着，还裹着被子。]

师叔跟我一起睡么？

[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淋病了，只觉得这被子还不够暖，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似得盘腿坐在那里，不敢擅自躺下。]

[低声嘟囔了一句]

可是好冷.....

[有些委屈兮兮，总觉得师叔还是在生气，看着他兀自坐在桌前看书，又不打算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热，裹着被子又从床上下来了。连走带磕的踉跄到他旁边坐下，拉住他衣摆道]

师叔....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啊？
是我错了，我不该犯戒还瞒着你。我不该跟你顶嘴，我不该惹你生气。
师叔不要不理我....
我怕冷。

[说到最后已然带了哭腔。]

[小时候一个人挨冻的回忆骤然涌上来，那种冷到发僵又无人问津的无助感，生怕眼前这人就这么抛弃自己。]

[总觉得自己有点糊涂，一会儿是小时候的景象，一会儿又是师叔房内的景象。额头贴上一丝温暖时，连忙伸出手抓住，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浮木，死死抱住不肯松手。]

[也没听清师叔说了什么，被扶着坐回床上，只记得“一起休息”这四个字。然后才抱着那一丝暖意躺了下去。]

[因为觉得冷，就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把头埋在被子里，抵着肩，蹭了蹭，闭上眼睛。黑暗中仿佛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连忙又抱紧身旁的胳膊，嘟囔着]

我以后会听话的....不要抛下我....

[感觉听到一声叹息，然后被轻轻拍着，似安慰般，最终陷入梦境，沉沉睡去。]


========结============

客串 龙青麟

骄阳当空，蝉鸣生躁意，唯有手中锦盒由内而外沁出丝丝寒气，纾解心头因闷热而生出的烦躁。

说起来这物件寻来已多日，按照他往常性子，三五月就会来店里问一句。就算人来不了，也会托人带手信来。可自从他上次让桑落姐留话，这一年都悄无声息的。无奈，只能亲自跑一趟，瞧瞧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季节太乙观的香客也少了很多，专门赶了早，一路来竟是一个人也没瞧见。入了观才看到有位女冠在清扫院落，遂上前去行了个礼。

“劳烦打听一下，贵观李青风道长可在观内？”

客串 龙青麟

走近了询问，才看清那女冠容貌。明眸皓齿，华若桃李。素色道袍也掩不住她灿如春华皎如月的气质。太乙观连一个扫地的女冠都如此清丽，倒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兀自感叹着，忽然听她答话，一句不方便见客，心中不免猜测，那人一向是个闲不住的，这么些时日没见，莫不是在闭关修炼？若真如此，倒也能理解。

于是对着那女冠又是一礼。

“那不知他何时才方便见客？”

“去年大约这个时候，他托我寻一样物件。如今东西寻到，却不见他去取，所以这才亲自送来。”

说着，一手拖平锦盒，另一手指轻点，示意此物便是他所要。

客串 龙青麟

听人解释一番，点头表示理解。

他也提起过他那位恩师，武功造诣高，对他也严格。丝毫不介意他是半路出家，就以前那点可有可无的底子，所想在此有所大成，的确是需要闭关的。

只是闭得这样突然，竟连封口信都捎不得，怕是这其中还有些缘故。不过毕竟是人家观内的家务事，倒是不方便多打听。知道他还在观内且一切安好便够了。

至于这物件……暗自打量着对面的女冠，略一思索道

“这东西着实有些贵重。不知道长与他是何关系？能否亲自交与他不假人手？”

客串 龙青麟

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小童，却原来是他师妹。听她信誓旦旦的保证，连忙道

“既是他师妹，我自然是信得过的。这东西便交于你，劳烦你费心了。”

双手托着锦盒递了过去，交到人手上后拂了拂袖子。见她好奇，勾唇缓笑。

“是只玉笛。”

微顿，复道

“不过是从下面寻来的，阴气重了些。道长好奇，看看是可以的，可千万别触碰。不然很可能被寒气伤到。”

这话却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

客串 龙青麟

见她把东西收好，颔首一笑，也不打算多叨扰，拱手行礼道

“谢道长好意。不过在下店里还有琐事，就不逗留了。茶留着，等他出关再一起品吧。”

说完，抬头又看了一眼这错落有致的庙宇，折身往山下走去。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