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

———建元八年·夏———

[季夏过半，日影渐长，帘外暖阳被割成碎纹打落一地。闲闲翻动书卷，眼神只盯着一处，兀自发愣。]

[知白同小妹已走了月余，仍无尺素传音，不知可否平安回了家？小妹身子初愈，怕受不得颠簸，也不知如今可还好？随意又翻过几张，眼前浮现的尽是折柳离别之景，小妹咬着嘴唇，一张秀气苍白的小脸憋出几分红润，倒显得有些生机。]

[心知自己是读不下去，也顾不得午后骄阳，罩了件惯穿的素白长衫，一路骑马赶到山间。]

[子不语怪力乱神，仙佛神人自己向是不信，然而眼下却觉寺庙诵经之声分外安神。整衣肃颜，净了手恭敬请香，拜了三拜，才将六支高香尽数插好，后退一步，低声念道]

雁飞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佛祖宽宥，但求佛祖护得小秋周全，来世定当衔草结环以报。愿此香华云，直达三宝所。

[从不曾入得寺庙道观，此时也不敢妄为。殿上观音菩萨宝相庄严，又似含慈悲，敛眉再恭敬三拜，侧身退到一旁，自签筒中取出一支签来。]

烦君勿作私心事，此意偏宜说问公 。一片明心光皎洁，宛如皎月正天中。

[低声轻吟数句，仍不解其意，不由抬头看向一旁老僧，面露请教之色。熟料那位老僧并不细说，只念出四四一十六字为解：心中正直，理顺法宽，圣无私语，终有分明。]

[自己方才所求正是雁秋与知白的安危，“皎月正天中”是为极阴，想来正遇困厄，心下焦急，一时有些浑噩。大约上次受伤未愈，先前疾奔又中了暑气，此番心神不宁只觉腿脚疲软。]

[颇有些心不在焉往外走去，迎面恰遇到位女香客。心中想的尽是妹妹，恍惚中似乎看到小秋正向自己走来。张了张口，最后却只依着平日礼节后退半步，侧身让那位姑娘先行。]

[山长水远无消息，只有空怅望，但愿吉人天相，善恶终有分。心思几转，终于慨然叹息。原处停待片刻，默道]

在下无碍。

[似是怕人忧心，抬首温和一笑，眉宇间俊雅如昔。再见人素衣罗裙，神态端庄，举手投足自有三分书墨香，竟是个知书识礼的姑娘，微微讶然。]

姑娘是来……还愿？

如此……

[抬眼四目相对，见人眉眼弯弯，多含喜色，心中不由一动。微微错过目光，垂眸轻声道贺。]

恭喜姑娘了，想来尊兄也是吉人天相，自有佛祖庇佑。

[午后暖阳敧斜，投一地斑驳碎影入庙宇，庄严广宇熠熠生辉，如圣光万丈。嘿然不语，转头凝视佛像，宝相庄严依旧。片刻方转回头来，道]

在下是为舍妹求平安，心诚则灵，但愿菩萨保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