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陵街

——开戏——

【从前独自晃荡时还不觉着身后缀着一大堆人如何麻烦，更是乐在其中分外来劲。只是领了团子之后便深感艰难，幸而团子虽不机灵却也听话，一路也有惊无险。只是每每被他问起逃跑缘由，总是一句话打发“中原风光大好，脚下生风更妙”。】

【抵达荆湖时正巧逢到灯会，暮色四合时与团子往主街去，临出客栈前想了想，将那头青皮小驴也一并带上。这小驴是在广南买下的，全因看中它撒蹄子狂奔时风驰电掣的风姿，正巧适合短腿跑不快的团子。】

【牵着团子与小驴在人潮中走走停停，塞了他一怀的吃食和玩意，面上也盖了个唇红齿白的童子面具，对着那小洞中露出的明亮眼睛展颜笑道】

你觉着中原如何？

【瞧着他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两条小臂极为吃力拢着一大堆东西，眼中盛着这满街灯火，亮如清辉朗月。弯下腰来摸摸他的头，伸手一件一件将东西往小驴身上挪，绽唇道】

我盼着你喜欢这里，却又盼着你不喜欢……

【难得说一句没来由的话，眸光也柔和几分。正探手拿着他怀中最后一件九连环，一支穿云疾锋陡打而来，登时将那九连环叮叮当当地钉在手旁的柱中，眼底一凛，伸手将团子扯到怀中，侧身躲入柱子之后。】

【数道冷锋疾贴着身侧打过去，人潮中霎时惊呼四起乱作一团，那小青驴不知是定力过驴还是已然吓傻，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暗赞一声果然神驹。探手将团子的面具扯下来，伸手把他的头发胡乱揉一通，眨眼道】

瞧吧，让你不喜欢的来了。

一会儿我数到三，你就冲进人群去，跑得越快越好，千万别回头，到了前边有条河的地方躲着等我。

【此时长街之上一片混乱，平时定然是逃命的好时候，只是带着一只团子总要多顾虑些。等那响箭一停，先扬手一道银针扎到小青驴身上，等它受惊狂奔时便将团子推走】

三！快走！

【最满意的便是团子这不多问的乖觉性子，瞧着他小小身影淹没在人群中总算是松口气。此时长街上人潮渐少一片狼藉，虽错过了最妙的逃跑时机，却也不算难办。】

【听得后头一阵怒骂暴喝，翻来覆去无非是将自己连带祖宗上下十八代挨个问候一遍，这逼人出来的法子依旧够笨。腕间运气将手中数枚梅花小镖钉出去，仅是听声辨位胡打一通，自然没甚伤亡，不过是为争得一瞬半息。】

【一跃将廊下灯笼扯下来扔到一旁置着对联纸灯的板车上，顺将火折子与几包药粉一并扔进去，狠力一踹便将那着火的板车往那些人所在的地势低处骨碌碌滚去。再不理会后头一阵惊呼骚乱，用出十分力气提气狂跃，往河边疾行。】

【方才那药粉遇火即生毒雾，拖住他们绰绰有余。方才在团子面前不出手全因怕他犯了慈悲病，不是碎碎念就是要冲出去救人，先送他走再料理这些瘟神，倒也不难。】

【瞧着河道愈近，水面河灯辉光点点，映着清冷月色分外动人。心下一扯想着白日应承团子的带他放河灯，咬牙算算那毒雾时间，点水到河心“偷”一盏不知谁的河灯，扯掉里头祈愿的纸条便落了岸边，轻声唤道】

团子团子？

【瞧着团子跳出来分外紧张的模样，伸手拍拍他的头佯怒】

不是说过不准这么看着我吗。你怎么能小瞧师姐？我自然是来去轻松了。

【领着他往河边走，蹲下身子来拨弄着河灯漆粉的花瓣，不甚在意地挑挑眉】

那是我顺手从货担上寻来的烟花炮仗，稀里哗啦炸了他们一通，趁着乱子跑出来了。

【一番谎话说得眼睛都不眨，虽说恶名满身仇家遍地，却也从来不让团子知道太多。把花灯放到他掌心，引着他矮身放入河中】

所以说拖不了太久，咱们要快点放完河灯继续跑路。

【团子这乖觉性子让人又爱又忧，虽说带着方便又可爱，但总不能让他事事都信旁人……自然是除了自己和师父以外都不能信。心下预备哪日给他敲敲警钟，让他提起警醒。】

【那一灯如豆已然顺着水面渐行渐远，听着团子发问，点头道】

中原人都把心愿写在纸条上放进河灯……不过今日走得急没有纸笔，你闭目默念愿望应也是一样的。

【其实从来不信中原这玩意，只是有心要让团子觉出些不同和奇妙。又伸手遮他眼睛】

愣着做什么？快快许愿，河灯都要漂远啦。

【摆脱那一行人后动身回城中，途中发现了团子的暗号，细细一读心下顿时凉了大半……师父来中原了？！当下便想拔脚溜走，但细细一想师父既然能找到这里来，逃到何处也没用。】

【心下一忖，师父和团子出门在外，团子那傻白的性子保不准便把自己倒腾他和这几日的恶行全部交代个干净。与其逃走不如先到他入住的客栈中跪好等他……】

【跪得认真时叩门声入耳，堆出满脸笑容起身去开，却是另一张面孔。记起来是那日被自己捉弄的大夫，眼底一寒，他既然知道师父名讳那便已经是见过了……那城郊湖畔的闹事毕竟也让师父知晓。】

【面上神色极不痛快，亦懒得端出笑容来，往房中坐了斟茶一杯自饮】

我师父出去了。你有事吗？

【听他一番解释，唇角也未绽多少。动手与他斟一盏茶水推至桌前，轻哼一声】

先谢谢你的好心啦。若真再多说，我师父便要以为我胁迫你做了什么了。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谁让他运气如此碰见万年不踏中原的师父，想来也是运气不济。暗叹数声】

我方才算是迁怒与你，唔，道个歉。

【原本只以为他是随口说来换自己一个好颜色，倒未想到是真真想帮自己说话。师父的惩罚是躲不过，身边多一个说话舒心悦耳的人也不错。】

【聆及后言偏头想了想，开口道】

还未用过。来者是客，我代师父请你用吧。

【原本打算等师父回来求个情少受点罚，但如今一想这大夫指不定是受了师父看中，与他一道用餐也好同师父交代。】

【分外不客气地放了茶杯，先他一步跨出房门】

赏脸赏脸自然赏脸。

【美食在前自然笑逐颜开，又听他问及那毒，眨眨眼应了】

我师父过会便回来……至于那毒么，还要问过我师父才能告诉你。

【二人一道回到店中，等候不提。】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