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镇

承平二年·秋

店家拿酒来！

[一声高呼，满含不爽和气愤，一袭红衣的青年洗去了墨色长发，又透出了本身的耀眼金光。小二看到后莫名一怔，却也知他不是中原之人，当是来自北域]

[他那铁青的一张脸，难掩怒气，难掩杀气，全然不负往日神采。他是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这么想不要钱的去杀一个人！]

блядь！

[一句天竹国的家乡之语，带着满腔气愤，被他狠狠挤出。若不是昨夜他无蝶斩在身，能轻易放过那两个断袖癖吗？！]

[他们没被他杀死，倒还不足以那么令他生气。真正是令他生气的，是他落了当年与结拜兄弟交换的信物。今早再去提刀相杀，那贼头子却是不见了踪影]

客官，您的酒。

嗯。

[他冷冷一声轻嗯，确实肃杀，杀意浓浓，那杀手与生俱来的杀人之态，竟是展现，丝毫没有收敛也不想收敛。小二看后，也不敢多留，赶忙走了]

[只见他抬起手，就径自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又是倒上一杯，手指用力便是“当啷”一声拧碎]

可恶啊！

[他是真的生气，真的是气愤。他是真觉得荆湖这一趟行的实在是不划算，赔本！而且，陪了大发！都说钱财是毒药，他还偏偏对此爱入骨髓，只是有了昨夜之事，他真的是要重新审视一下金钱了]

再给我一个酒杯！

[又是一声毫不客气的话语，低沉浑厚的嗓音俨然不配他那张白皙俊俏的面容，但又是真实的他。以后贪玩是要有个度，玩不好了，把自己玩进去就不好了。他抬手就是一张千两的银票，塞进了小二的手中]

这是给你的损失，拿去，把人清了，我想静静。

[他知他此刻的情绪，搞不好又是一通忍不住，叫旁人看了去，难免有失气度，倒不如包了场子，让他一个人疯]

[小二看着这千两银票，足以他们好几辈子的用度，一时间是颤抖是激动，走到那店内唯一未走的客人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

客官，今……今日小店……那个……不如您？

[小二说话小心又吞吐，毕竟包场逐客之语，是那红衣男子说出的，声音不小却全都能听到。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千两银票面前，谁又能有不动心之礼？]

我若说不，你奈我何？

[本是一腔愤怒，甚至怒及未看周遭之变故。霍然一句男声飘来，虽然轻描淡写淡到毫无情绪，但这骨子里的那股被人清场的不悦和挑衅，却也是听得清楚]

你说不？

[红衣男子抬头，一双碧瞳正对着对桌坐着的那个人。眼光从上到下，看似随意的一扫，却是全部扫进了他的脑海斟酌：白衣俊颜，附身长剑，一声淡言却也是内力深沉……]

嗯哼，这口太硬不好吃，没有一个好价钱，我是懒得出手。不过——

[一声不过却是戛然而止，空余寂静，除了他拿起酒壶往酒杯里倒酒的声音。微垂的碧瞳静静看着那新送来的酒杯又被他自己倒满，抬首又是一饮而尽。放下的瞬间，他又看向那个白衣带须男子，对他续道]

这一声呛我会记住，等到哪天有人来买你的人头，我会为你今日的胆色，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

[他是杀手，一个从地狱归来的杀手，刀尖舔血是他最平常的生活。他无畏无惧，开口就是回敬挑衅之语。但在听到对面这白衣男子的话语之后，他倒是不禁咂舌接道]

啧啧——想杀你的人那么多，你还没死，也是命硬到万年不死系的那一类人吗？一般这种人都是江湖主角，就比如我。

[他低头，又是径自倒了一杯酒，眉头一挑，那眉宇间在刚进店时的怒气竟不知是何时烟消云散了去。只听他慢慢言道]

报上你的名，叫我在我的名册上登记一下，给你挂在钻石级别里。

[他抬手举起酒杯，此刻却是朝那白衣男子看似一敬的手势，唇角微扬笑道]

能进钻石级别的人都是万年不死的硬角色，让蝶君出手那可是天价！江湖之上出得起这个价钱的人，确实少有。你就心里偷着乐吧！

喝酒——

[一句喝酒说罢，仰头便是饮尽杯中酒液，潇洒俊逸的举止似乎根本忘却了方才这白衣男子的挑衅，从容淡定的神色也是随时应变的姿态]

哈哈——

[他不禁又是哈哈一笑，放下酒杯，闻其言语是说他自负。自负这个词可不是什么好词，可是他听进耳朵，反而是心中一悦，抬手就轻撩了一下脸庞的金发，纠正道]

我这不是自负，而是自信！做我这行若是没有自信，那还有命在这儿喝酒吗？

[一语说完，他听着那白衣男子最后说出的调侃之语，不禁唇角一扬，眼中更是闪着耀眼的光彩，只看他缓缓言道]

杀手的第一条件，就是嚣张的帅气！北冥渊，冲你这句话，你在我名录上的名字，可是划不掉了。

[他将“美”换作“帅气”，是觉得“美”应该是形容女子的，而他是堂堂正正的男子，用帅气是他的心中最理想]

[当然了，虽然“美”这个字眼并不会让他生气发怒，甚至还会有些习以为常的喜悦，但还是会觉得这是形容女子，而不是他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只见他看似玩笑的开口，又说出十分认真的话语]

至于你的不忍心，可是会在将来有朝一日我们相杀时，让我抓住那一丝机会。而我，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承平二年·秋

[对于对桌那位白衣人的那句夸赞之余，他听了之后倒是受用。他是个杀手，收银卖命的杀手。他行走在暗夜里，踏步在光明下，手起刀落就是一道血溅当场]

[他腰上的这两口刀，刀下所拿过的人头和人命，就是他以价论人，说一不二的资本。他的角度，他的原则，被他划的清清楚楚，清清楚楚到任何事情，他都看钱说话——因为他非常爱钱]

你放心，我这么爱钱，钱不到位我是绝对懒得找你。

[他抬手就要再倒一杯酒，却在拿起酒壶的瞬间才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这酒就这么被他这么莫名其妙的喝完了，而且还算喝的痛快。心中对那九华山上的不快怨气和恨怒，也算有些消却]

[看着小二新上来了两壶酒，一壶送到他这边，另一壶送去白衣男子那边，他倒是毫不客气地抬手执壶，又径自倒了一杯，拿起对他，算是正式的一敬]

江湖损失不在我的考量范围。只是——你要与我切磋，我有钱拿吗？

[这话他问的十分正经和认真，毕竟切磋也是费力气的事情，不仅要考虑点到为止，最重要是不能尽兴。而他作为杀手，根本不需要学会什么叫做余地，给对方余地就是给自己危机]

[所以切磋对他来讲，是非常难，甚至比相杀难。不过千难万难，有钱赚，都不难。只见他抬首便将手中杯酒，又饮了尽]

如此，我倒是要考虑耗费银子和内力同你切磋是否值得了。

[耳边传来那白衣男子一阵大笑之后而来的言语，他也是对那笑意有几分意思不去揣测，不去猜疑，不去挂怀。只是对于这句话，感到趣味。只见他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值不值得，试过就知道了。想免费——那可是免谈呦！

[前言要钱，是为为难，如今一言言罢，又是毫不在意的化开这个难题。反正他是不喜切磋，但也不是不能切磋。只是费力气又没钱拿的事情，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眼前这男子，虽然他不认识，虽然他今日才认识，但和这人说话，也算是一舒心怀。不过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手下收过大小人物不计其数，这样的人看到他还能有这般淡定的姿态，想来也是背景不简单]

倒是不知，除了杀人不给钱，还有什么值得你动那么大的气？

[闻言他不禁一怔，有些不知所以的疑问道]

动气？

难道你之前清场，是为独自买醉，寻个耍酒疯的地方不成？

[闻其言语，他恍然大悟，一下子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在洞房中的事情，加之今早提刀又去那个破山寨相杀却再也寻不到那个贼头子之事。只见这红衣男子拍案而起，方下的火气又冒了出来]

说起这个！那真是要气死我！我这次来荆湖——不对——昨天夜里——不对——今天早上——这回对了！

[他说了半天，是左思右想怎么说都不对。是该说一直精明的他来荆湖为了那一万八千里两，损了男子气概？还是昨天夜里那一出闹剧，损了男人眉角？]

呜呜呜呜……

[思及此，他不禁掩面而泣，特别委屈地说道]

那九华山上火云寨寨主，抢了我结拜兄弟送我的信物，今早我提刀再去相杀，却是再也不见他踪影……

[说到此，不禁想要两行清泪落下，但半天也不见泪水。这次荆湖之行太过荒唐，实在是憋屈到他是无以发泄]

[他这说不清缘由的掩面而泣，无泪之中虽然悲戚但似乎更带着一些作弄和伪装，他毕竟是心情抑郁，好不容易开怀了些，对面男子又提起，这也确实让他心中之愤懑无处发泄]

[眼看着对面男子那一口酒咽在嘴里、卡在喉中，一时间是咽不是、喷不是，那双碧瞳透过衣袖偷偷一瞄，心中窃喜之感宛若恶作剧得逞]

（哎呀呀……心情真是又爽快了些……）

先收收你的悲戚，或许追杀之事还能有点线索。

[他是忍不住又将袖子掩盖了一下脸，偷偷摸摸地乐了会儿，但听到这句话，他立马收了作态，箭步一跃落座到了那男子身边的座旁，认真又期待地看着这个白衣男子，问道]

你这话听着——有点意思。难道你有线索？

[他做收银买命的杀手这行已经很多年，虽然时常会去一些贩卖江湖情报的地方查查他要找的人在哪里，但这些信息也只是提供一个方位，所以他更多时候是根据对方方位而留下的踪迹千里追寻]

[这一路他从九华山上而下，千里踏风而来，却是在这荷叶镇迷了方向，乱了那贼头子的踪迹。如今这人若是有看到过，他这再追过去，兴许还来得及]

[看这白衣男子故弄玄虚的样子，他倒是不以为然，拂了拂脸庞的金发，听这人把话说完。提起钱，更是让他心头一紧，如今这般着急的模样被看了去，这一单免不了会被宰]

[有人爱钱，是爱而不花；有人爱钱，是挥金如土；有人爱钱，是拼命去赚。但是他赤焰蝶君爱钱，却是享受赚钱的愉悦，和挥金如土的快感]

[若是平时，只不过是要一个人的行踪，价值不会太贵。只是现在，这俨然坐地起价的样子，倒是让一直精明的他犯了难]

（嘶……我是跟荆湖这块风水相冲吗？这一趟真是来得糟心……算来算去，我总是觉得自己赔本赔的很……）

[且不说这人到底是不是在卖关子，就是其到底知不知道都是个未知。如此想来，这红衣男子不由得在那里静静出了神]

也罢——

[管他真假，他是什么人，谁又敢在明知他是谁的情况下而堂而皇之地骗他？真是这趟荆湖一行，把他好端端一个北域的爽快性格，也变得如同这江南秀水一般小心翼翼了。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他慨然开口道]

开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