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瓷器行

宋彧巳

【帝京所在之城池，向来繁华荣贵与闇邪丑恶相伴。是夜天幕无光，落雪翩然，更夫梆子声由近及远，万籁俱静。两道黑影自高处房檐前后起落，行至城中西北近郊处，一落魄茅屋前。只见二人不从正面推门而入，反自一旁虚开窗扉，翻腾而入。见内中早有一人等待，那两人随即单膝点地跪伏，中间一人，黑巾覆面，背向两人，临窗而立】

【良久，覆面之人沉声问询】

鱼儿上钩了吗？
是，主人说，白虎使您可着手行动了。
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不着头尾之叹息，微尘动荡一瞬，屋中站立之人不见踪影。一道人影自茅屋前纵身而出，几下起落便至五丈开外。讯影迎风而过，自天上而来鹅絮，未曾沾染身形。露在黑巾之外的双眼，利如鹰鸷，周遭情势尽收于心。至一处楼阁屋檐上，快步略过琉璃瓦，于一处窗阁前停下，在梢上轻敲三下，方有人自内中将窗扉向里打开，翻身而入，隐没其中】

【内室昏暗，灯火近似夕暮，才取了面罩，露出俊邪面容，身后之人便靠在背颈处，柔柔双臂两侧探入环在腰间。见状不由低声哂笑，侧首便吻上早已送至近前的双唇，两人很快抱做一处，往红绸绡帐走去，在倒入一瞬，起手拉下帷帐，掩春情涌动于其中】

【翌日，为裸身娇人将锦被掖好。命人抬了热水，沐浴一番。起身后，将外袍挂在腰间，露出上身，背后伤痕无数，肌理分明。赤足入内室，坐于妆台前，将仿制人皮覆在面上，面色比之前稍憨厚了些，应该可以骗过旁人。心里这么想着，又拿起络腮胡沿着下颚线条粘上，后在鼻梁中间粘一道伤疤。铜镜中出现一位面带沧桑之人，山根上一道疤痕，有些可怖】

【穿上事先备下的粗布棉衫，作老实人装扮，一顶斗笠、一身蓑衣，自院中后门踏出大街。卯时刚过，人迹罕至的后巷，天幕将明未明之时，雾色茫茫，白雪纷飞，寒风凌冽，刮入窄响忽起磅礴之势，似困兽呜咽，身上蓑衣翻飞猎猎。抬头看了看东方耸立的宫墙，朱色在飞白中淡去，似成纷乱之象】

【手中拿着酒囊自饮，听得脚步声渐近，不甚在意，面色之上浮现醉态酡红，身子歪歪斜斜靠在破庙门框前，等待有人前来】

宋彧巳

【似是不察生人靠近，兀自沉浸于劣品酒水之“余味”中，片刻忽觉顶上天光似乎暗了几分，眸光偏移向旁侧，才见有人在近前，双眼微眯，上下仔细端详一番，带刀的，右利手，但左掌虎口处却也有些老茧，有趣有趣。眼眸略过那黑袍之下隐匿的锦色。起手又嘬了一口酒囊，却微微不快，倒了倒手中酒囊，才发现已然囊中见底。微微叹气，顺手将酒囊往身后破庙里一掷，手中那物件顺势脱出手中飞入白雪覆盖之下的杂草丛中】

【甚是不满地打了个醉嗝，慢悠悠地扶着门框，歪歪斜斜站起来，手指了指人来时的污泥巷道，醉眼迷蒙望着那厢说】

您方才可是说了要找人？嗝……
想知道，便随打铁的来吧，嗝……

【说罢，大步向左跨出，佯作极力避过对方肩侧，却因醉酒缘故，脚下沉软，右侧肩头在对方左侧重重擦过。随即又退开一步，颔首道了声“怠慢了”，才扶着道旁泥墙往前走】

（最好是个能打的才够本。）

【因着饮酒缘故，直到巷口前，才借由灌口冷风吹了个哆嗦清醒。回头看了眼远远跟着的人，咧嘴一笑，后知后觉道】

您方才是不是在问我和家中婆娘拌嘴？还真让您猜中，她啊，就是烦我爱这点小酒，嗝……

【说罢，还有些怪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见对方差不多走近，又说】

是打铁的废话了，这就继续给您带路。

【折身继续前行。拐过江氏瓷器行前，停了脚步，望向那匾额，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量说道】

前日夜里，我喝到烂醉，走得累便靠在这瓷器行前歇脚。
片刻就听得有马蹄声自前头拐角处响起。

宋彧巳

上头人？哦……您说的是那马上的人呵，打铁的一时想岔了。

【时而清醒时而醉态酣然，才真真假假令人信服。一个软了腿趔趄，坐在铺前台阶下。朝身前那人招了招手，待对方矮身侧耳听来，才低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哪有什么上头的人呐，倒是有要你项上人头的——

【将将在对方抽刀一瞬，翻身后跳，施施然于五步开外落下，哪还有此前醉态朦胧，步履蹒跚的模样。抬手便把脸上一切矫饰撕下，露出原本的面容，笑容轻佻阴鸷。舌尖绕着齿周顶了一圈，颇为兴奋道】

哎，姑娘既然见了在下真面目，恐怕今日要命丧此关。
不过在下是惜花怜取眼前人的性子，姑娘不妨选个死样，我也好轻松送你上路不是？

【偏首侧身躲过一招攻势，右手轻轻一点她腰侧，那凌厉刀锋便失了准头。左右眼下时辰还早，不妨陪对方练练手也好，毕竟眼前这位也算是个水色不错，容貌清丽的女子，就是这打扮装束，稍微再娇媚些，就更好了】

宋彧巳

好说好说——

【一壁躲闪她出拳迅猛，挟裹凉意呼啸在侧，皆是堪堪躲过，心内一跳同时，面上终是认真了几分。此前，对方一记灌力掷刀，回旋利刃，薄如蝉翼，擦面而过。利器争鸣在耳内鼓噪，微微蹙眉侧身躲避时，又两指夹住片刃，再反手投出，刀身没入瓷器行门柱处。左闪右避，躲过她连翻快攻，在对方出右重拳时，以右肩承此冲击，右手锢她出拳腕节，左手擒起左臂，欺身相近】

【好整以暇轻轻一嗅，轻浮道】隐隐樨香，当真‘为君沉醉又何妨’！哈哈哈哈哈——

【语落之际，松手借劲后翻，俯仰之际又五指瞬发，细如牛毛暗针各封她左右退路，又三针冲其面门，直指百会、耳门，欲封其经络与听识。既舍不得将之杀害，倒不如折去羽翼，收入囊中，造一方囿圆方牢，将她囚禁。愈是不好相与的女子，难以驯服，愈是充满引人之意】

【自以为就要顺利得手时，肋下一阵钻心剜骨疼痛，令丹田气血一阵翻涌，唇角泛出淡淡腥味】

这……怎么可能——
【低头看着肋间薄刃，难以置信的神情又望向对方】

宋彧巳

你……甚好……呵…咳咳咳——

【薄刃吞入肌理之下一寸，肺扇便倒吸一口寒风入脏腑，生生将人刺得生疼，起手覆上她握刀的手，意外的细滑，本以为眼前此女出言豪爽直率，定无意注重保护双手。没有料想中的粗糙，咳血时还不忘轻谑，眉眼纨绔自在，全然无性命攸关之象】

【一掌包住她紧攥的手，将人与刀慢慢拉向自己，虎口处血流汩汩，滴在皑皑白雪上尤为醒目，看不出是血红还是黝黑，双眼模糊之间，终于看清她】

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那……马车上——

没人！

【话音落，牵着她手横切一气，自尽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