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雪泥|——经典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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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鸿雪

[长安，竞技台]

[三年一次的比武盛会如约而至，这些年的擂台切磋无一败绩，使得周鸿雪三个字在排行榜上如日中天，居高不下，鸿雪剑一出，锋芒无人敢敌，除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崔嵬是一个，杨三迭更在他之上]

[擂台打到最后，预料之内的决赛在我跟他二人之间竞出，以往配合的默契导致双方知己知彼，胶着难下，没有一个比他更心有灵犀的战友，也没有一个比他更难缠的对手]

[杨三迭成名比我早，在江湖上已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并肩打过无数擂台赛，周鸿雪的名字才堪与他追平，却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认真得打一场，以往配合赛他辅琴为主，我一人出剑足以扫平对手，但我知道他真正擅长的，同样是隐于琴下的剑]

[“铮！”太虚剑意在外战中爆发出强大的攻击力，却被他以柔克刚的一招巧妙避过，没人比他更了解我出招的速度与力量，紫霞心法运转在体内，我有超乎想像的体力去施展极其消耗内力的功法，这也是师父眼中的天赋异禀]

[所以他不跟我硬扛，却也不是消极打法，每次招来送往，他的剑就会削弱我的气墙，因为他知道，如果我的优点是爆发力强，弱点便是防御力低，倚靠的仅仅是剑气撑作壁垒的气墙，而这墙一破，就等于将我所有弱点都暴露无遗，而此时我的消耗也到一个临界点]

[一般来说，在我连续高强度的攻击下能立于不败的，毕竟少数，但偏偏杨三迭是例外]

[我虽身负骄绩，但到底还是初生牛犊一个，在杨三迭这样的人物面前终是缺少高手对战的经验，再加上招式套路几乎被他拘束，心性忍耐濒临爆发，我知道在武场上情绪波动是大忌，但控制不住]

[我不想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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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鸿雪

[“哐当”]

“鸿雪剑居然断了！”

“杨三迭赢了！”

“周鸿雪到底不敌，还是杨三迭更胜一筹啊”

[残剑落地，亦是胜负既出，也同样将场上气氛燃到最高，此起彼伏的哄闹声中我几乎无法相信，这把陪伴了自己两年多，并席卷无数荣誉的剑，竟然被他一招劈断]

[是我后程太急躁，逼迫自己在极短时间内用两仪聚气，只为将一招转乾坤发挥出前所未有的伤害，连三迭都不曾见识过的威力，但还是…..失败了]

“鸿雪……”

[显然他也是没想到会将我的剑毁断，这把鸿雪剑是师父命卓师叔亲自上藏剑山庄打造，并交予我手中，因为这把剑，我走上了其他师兄弟无法企及的高度，以剑冠名，鸿雪风饕，这两年享尽风光无俩，却在这一天输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

[“噗”一口血喷了出来，是釜底抽薪的代价，亦是身心俱损的结果]

[走出竞技场，精神还有点恍惚，我不是气量狭隘之人，但“从无败绩”四个字这些年牢牢钉在身上，久之连我自己都觉得，周鸿雪不可能败，可偏偏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输给了最想赢的对手，剑也折断了]

[隐约看见崔嵬朝自己跑来，脸上带着焦灼，却突然窜出一行人将自己去路堵住，二话不说生猛的拳头就招呼了上来，让我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就被打倒在地]

“周鸿雪你居然输了！老子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你赢！”

“不是说从无败绩，稳赢不赔的吗！害我底裤都输没了！”

“打死他！”

[本就因赛事影响了心情，在这么多亡命赌徒面前竟没了招架之力，任凭无数拳脚挟着愤怒不甘发泄在身上，嘴中腥味苦涩里尝尽世故炎凉，云泥之别]

[模糊视线里我见到最终赶来的崔嵬，以及刚刚夺了头魁的三迭，他们替我挡下了那群人的攻击，在僵硬对峙时我看到三迭匆忙转头，严峻的脸上尽是凝重]

“鸿雪，这些人此刻义愤难平，我们替你挡着，你师门急召，事发离此地不远，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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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鸿雪

“门内弟子急报，长安城外有狼牙军骚扰威吓流民，宫内暂时抽调不出人手，你速去城郊与黛雪汇合，解流民之危”

[纯阳宫的信使将消息送来的时候，我正与三迭胶战于武场，崔嵬收到信，虽心里着急但场上正打得难解难分，在胜负出来之前断没有中途离场的道理，直到我彻底败阵，他才急忙要将消息告诉我，却被那群赌徒横插一脚，耽误了不少功夫]

[我找到流民驻扎的地方时，并未见她踪迹，而四周也不见狼藉，不像遭受过扫荡，正当我要将悬着的心放下时，一位年愈花甲的老者眯着浑浊的目将我打量，眼中隐有泪光]

“你就是小仙姑说的师兄？一定是的，不知还是否来得及，你快去救她……..”

老人家怎知是我，她是怎么说得？

“唉，叛军欺凌我等老弱妇孺，仙姑一人与他们周旋，被他们带走了…….她叫我们不用担心，说她师兄一定赶到……..”

[我带着一身的伤往密林深处赶去，日头偏西，昏暗光线掠过疲惫的身体，将身后不断追随的影子越拉越长，脸上的污渍来不及拭，取而代之的焦躁忧虑定格在往日自视甚高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姿态，但顾不得这许多，急报自纯阳宫转送，这期间浪费了多少时间，我不敢去想]

“——我师兄很厉害，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长得丰神俊朗，剑术举世无双！”

[我自那婆婆口中听到转述，甚至可以想像她说这话时眉目溢彩的模样，儿时同住在康平坊，沾了点微薄相识的情份，她便总以有我这样一个师兄与有荣蔫，而我那已被自己遗忘的名字，也只有她还记得]

“周磊哥哥将来会是什么样的呢？一定又厉害又威风，成为一代名侠吧，能认识周磊哥哥这样的人，真好呀，我以后也想变得和你一样，锄强扶弱，行侠仗义！”

[那样一个总是爱笑的脸，从不见悲伤，可以一人之力去对抗一个营的狼牙军，绝境里该是怎样的绝望]

[余晖越过枝棱横斜的密林，吝啬得将最后一点昏光斑驳得洒在地上，她就躺在那处斜坡上，身下垫着破烂的草席，一动不动]

[僵直的身体驻步在跟前，凌乱长发遮去低垂的视线，荒芜的地上卷起空荡荡的风，呜咽地擦身而过，一声又一声，颤抖地伸出手，却在她一身伤痕中无处安放，那难堪又触目惊心的痕迹，赤裸裸呈在那里，仿佛在她闭眼后还不放过侮辱蹂躏的机会，蜷起的手一缩，猛然拽下长袍将她严丝合缝得包裹住，她的脸低低得依偎在怀里，又一阵风吹过，却只有我一人呼吸，急促又隐忍]

[血腥气飘来，风里的呜咽声夹杂了蓄势待发的狼鸣，暗潮汹涌]

[我将怀中人放下，在那伙闻声而来的狼牙军面前缓缓转过身，那一张张狰狞扭曲的脸形同野兽，呲牙咧嘴的嘲笑着，叫嚣着，沉寂炉火的爆发前，挑衅侮辱的话都忝作了干柴，攥着鸿雪剑的手反而恢复了冷静]

[接着剑出鞘，只为杀人，杀走狗，杀乱世的扬尘，杀那个狂妄自大的，我]

[我该是愤怒，却被更刻骨的愧疚悲伤笼罩，下手全无章法，一心只为屠戮杀尽，失了战术与冷静，很快就被围困在囹囫里，等待死亡的降临]

[远处传来马蹄声，有人驱箭赶走了狼群，剩下的狼牙军也被突如其来的援兵打了个措手不及，四下里慌忙逃窜，我失力躺在草地上，胸口急促的起伏，耳边传来听不切的人声，甚至不知道救我的是谁，无法聚焦的视线直直望着天边模糊的光，直到渐渐远去]

[那一刻的周鸿雪，再没有所谓剑术，胜负与名誉，所有一切在山河倾颓的洪流中，都显得不堪一击，而我那满身虚伪的骄傲，于天道面前，犹如蚍蜉撼树，螳臂挡车]

[那把曾引以为傲的鸿雪剑孤零零地躺在不远处，往后三年里，再没有出鞘过]

=第一幕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