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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独韵] |夕山谣|——经典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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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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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目名称:夕山谣
参与人员:乔芒  萨拉阿满
剧中角色:乌拉那拉·如懿   珂里叶特·海兰
剧目类型:经典再现
剧情简介: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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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兰

      夜里起风,刮得一地落叶不安响动,碎的叶变得更粉碎,此时的紫禁城,当真已深秋。廊下挂起新浆的灯笼摇晃惨白的影,贴着红墙蜿蜒看,满眼尽是一片白茫茫。宫人们亦将衣饰改作丧服,人人脸上重新装饰哀切悲恸,一点不敢参杂假意的恭敬,倒也成一种凄恻。青烟火烛高高烧起,火盆化掉的奠礼化成焦黑飞灰,漫无章法到处飘散,大殿梁上悬垂缟素经幡,满文朱砂写了好多句往生经纶,僧侣阖目敲着木鱼一遍遍循佛珠祝祷,我倔强挺直的跪在灵柩前,两鬓青丝银钿明灭,斑驳渐渐变霜白。

      翊坤宫娘娘的丧仪,接在这年匆匆结束的秋狝后,京城的天阴沉的低迷下去,一日比一日要冷。我的儿子永琪同样是在这年春时薨逝,亲自为永琪料理丧事,送他安葬,秋也就跟着到来。殿门敞开,萧肃的风不断灌进,火盆里银箔层层叠叠堆起,火愈烧愈旺,捏住箔纸的手搁在火上,焰口焚到指尖、衣袖,才恍惚着把手抽开,僵硬的身体瑟瑟弓起,自袖口摸出两只一模一样的梅花香囊,低着脸查看到它们仍完好,复又含泪将它们回护到胸前。干涸的唇被泪水打湿,我听见自己呼唤姐姐的声,泫然从年纪轻时的风雨中来,已随重门深锁生锈老去。

      年复一年,从惧怕这里到如今沉定,半生已飘零。

      垂眸凝睇,旧年五色线缠成香囊,遥远静好,已为岁月剥落昔日本色,一针一线绣在绸面的双色梅花始终并在一起,赤净的蕊,清色的花,留存耳边是她口中曾对我讲——“人在、团圆就最好”。

      更声冷清迭起,漏过宫檐,跌入了尘灰,守丧的嫔妃们陆续离去,外边天的落月,乌云遮盖,凭留一弯凄凉细牙。身在后宫中的人,恩宠总是起起落落,所谓一句情好,荣也好枯也好,在我眼里都是假的。能与她顺遂守在一起,我便要根深蒂固的活着,可这一路腥风血雨太多,脚下荆棘遍生,不知何日才到头,就算为鬼为蜮我也要活下去,踩着锐痛的一步步,狠绝趟过凄切戗人的惘然悲境,双手沾着人命累累,裙下流淌的是接引通往阿鼻地狱的阴冷血河。

      她终是和我不一样的人,此后也会去往我到不了的地方。

      背后重重的宫门锁住,无限寒意穿透衰墙哀瓦,一身素白衣裳颤似秋风中还抱守枝头的一片枯叶,手轻轻理了理衣,泪眼望着那一块孤零零的牌位,将香囊捧在心上,姐姐,没关系,——

      我会活在这儿,一直陪着你。

      = 序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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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2铜钱 +10 谷物 +10 纹银 +2 收起 理由
曲秋水 + 5 + 5 + 2 又见你真好
夏莲奚 + 5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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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兰

      天色絮灰如剥粉的老墙,颓风从头顶一阵呼啸,直刮得心底惴惴的。我跪在仆役屋庑的矮檐下,身后雪地杂沓的脚印子冻得生硬,各房台阶亦上了层厚冰,膝盖硌在一堆用来罚人的碎瓦上,周遭雪籽儿格楞格楞的跳、往心上敲出僵冷的声,人像风间瑟羽缩颈的鸟雀,懦弱地低住头颈抽泣着。墙沿伸出长短不一的冰棱,随风化开冷透的水,像一只只戳在背心的手,齐心协力的把我朝外撵,泪湿的口鼻哭得通红,身上的青布棉衣已浸湿大片。

      掌事姑姑与下人们压压聚拢一起,动静沸扬扬穿过墙与墙、院与院。

      这爿小的不能再小的围院,是宝亲王府最不起眼的角落。去岁被内务府选作下三旗的包衣秀女,踏进玺彩描金的雕楼画栋,荣华锦绣中贵贱俨然云泥有别,我属最末等包衣出身,被拨到绣房伺候。

      日子绣也不绣完,度的平静也好。福晋们的衣裳乃妆花缎、织金绸轻绞折枝花,几股线几股金如绣天上云彩般谨慎,格格们的则素锦暗花不得过于争艳,亦需从指尖绣法平分各自秋色。年前汉军旗的月格格被抬举侧福晋,年节时绣活比起往日要劳重,我房内常彻夜烧烛赶工,却不想引来王爷醉酒临幸的祸事,他如高天神祗一瞥即转,我蒲草卑微之身又何足挂齿,事被传播开,临来寒彻肌骨的境遇,前院主子们不高兴,绣房上下冷嘲热讽,府内跟红顶白的奴才撞见我也似看笑话般肆意欺凌。

      昨日青福晋与月福晋新制的春时吉服完工,我听从嘱咐仔细检视过,最后妥帖收进匣中。清早福晋们的侍女过来绣房取衣,待验到青福晋的衣匣,裙褂竟被剪子豁裂几道口子,我一时有口难辨,战兢的当场被发落罚跪,有人幸灾乐祸提了一嘴是我嫉妒了王府最得宠的青福晋,故而疯魔拿衣服出气。

      为搜捡更多证据,很快功夫,棉被枕头、箱笼衣物零零碎碎全部被乱糟糟砸到雪地里,不顾膝下狼藉渗出的血水,我哭着朝那堆杂乱护过去,极力想要护住些什么,却连着自己也不堪。这刻,被人挟住双肩往青福晋的院子推拽,路不远,贴身用的东西被随意踢到夹道两边示众,身上疼痛嵌着刺骨寒冷,发白的脸颊涌起羞愤血色,只能压著头一味哭泣着,哭到脑海嗡鸣,间或听到一两句嘲笑,眼睁睁看着姑姑理直气壮的领了几位绣女当作人证,往垂花帘子门前一跪,呈上匣子里损坏的吉服。

      我绝望的摆着首,极哀的挣扎起来,始终没了办法,摩擦在地的双腿拖出殷热血迹,一壁仰起细弱颈项,一壁饮泣哀鸣道“青小主,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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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萨拉阿满 于 2020-5-13 20:26 编辑

      海兰

      沤凉风声几度低哑,雪覆脩柏矮松起伏不定,瞳眸濛然像一块破将离析的锦,泪光挣得血丝撕裂,朱墙四偶,翘檐石刻脊兽青牙吞然欲噬,一切诬构言语都要顺理成章颠倒在身。唇瓣颤抖,手往身前无处安放,惊惶握紧自己一把瘦骨,惟心力还游似缀在针尾上使力绷紧的一缕丝,就快被风扯断。

      在这座王府里边,可有谁听得见我的冤屈。

      她们日夜忿恨难消,当面唾我存心点烛勾引王爷,那我便是寡廉鲜耻的贱人。她们蒙蔽视听伸手作恶,栽赃我偷懒怠工,我便要跪在滴水檐下双膝受刑,直到嘲弄足够才罢休。每每消耗心血绣出新样子,很快遭别的绣女抢夺,她们沾沾自喜往主子面前领功,上位又怎会在乎那些绣品出处。福晋们的吉服褂,年节祭祀及入宫朝拜必要加身,损坏之罪绝非一件常服可比拟,如要问罪,动辄整个绣房都要受过,掌事姑姑惊动到此,恰揪出我为绣房顶下这一桩罪。

       帘上那洒金柔蓝底掀启三重皱褶,旋即一股暖风送来一段清香,怔忡望着绣有五瓣梅花的缎子鞋自内迈出。颔首面色惨白,躯不自然佝着,指尖死死抠住紧张,凌冽随喉中不断哽咽吸进鼻息。然一句端方严辞,却冰雪般淡然,非众人所期怒气勃勃,跪前边作陈述的姑姑一时语噎,次第皆噤了声。

      心口突突跳得厉害,睁大眼眶,泪莹莹颗颗驻在睫上又遽然滑落,接连淌在身上与地砖缝隙,举袖拭泪,袖口不知为泪水还是雪水浸透,结出一层薄霜花,贴在眼角,很是滚烫。

      但我听清楚,她问的是我可否能再绣吉服,底下人面面相觑低声窃议,掌事姑姑抬起腰杆,一番慎重开口“小主宽宏大量,但您有所不知,绣房各司其职,大家整个月齐心协力,才完成这件衣裳,况眼下年节,奴婢们须向福晋主子那边交代。”言下意指无暇再复工。吉服缎地八团蝴蝶花卉纹,取寓祥瑞,石青缎绣花卉环彩云,而周边平金套针钉以胭脂墨红线,薄施丝绵绣出团福,然好几处被利刃剖为歪斜两截,丝已断,线角残乱难接。

      “回小主的话,奴婢可试一试...修补”

      御寒棉衣填的棉絮在身上业已冻硬,启口话语麻木冻在舌尖齿关,姑姑咄咄呵斥“笑话,难道要小主穿你补过的吉服?”。肩臂努力往上抬高,松开缠着手的绢子,拈住两角,叫它可展风中,其上绣的是一枝三曲串珠蜡梅,我本不自信,但别无他法,眼底煎熬逼得泪水涟涟滚落,脸容如泡水中一般怯怯道

      “前几日奴婢的额娘留下的帕子被剪碎,奴婢试以针接驳,后选深浅线续连晕针,那断枝上的瑕疵就可掩盖,真的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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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萨拉阿满 发表于 文兴七年十一月六日 (冬) 2020-5-15 19:37: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萨拉阿满 于 2020-5-15 21:05 编辑

      海兰

       淡淡青绢风间柔软扬起,栀子黄线勾勒含苞腊梅未放,任凭风吹双靥,像额娘的手在替我拭泪。

      低处流风吹动地上厚薄不定的散雪,回转在来时步印痕迹杂以委地枝影,颤微掀开沉溢泪睫,泪水依依剥落,一长缕淡金天光,穿过垒叠铅云,严寒笼罩的墙院砖瓦,片光鉴澄,明亮到来青白唇角,蔓如细末光羽轻轻抚上眼眉。凝住一对怔怔模糊的眸,看不真切,那端纤影似细毫染金描绘,袅袅婷婷,流雪玉映,姿如琼华极其不容亵渎。踱步可量短距,身份天差地别,她袖手一旁,即可顺水推舟,却惊了四下睽睽众目,一切因我而起的纷扰,仿佛倏忽在积雪里销声匿迹。

      掌事姑姑领人悻悻退步离开,折身经过时,恭敬的肩胛至身体百骸所带恶意,无不一处伺机而动,我身下洇的影子单薄黯淡,与地上散落的枯枝一起,她们行走一碾,即满耳碎裂。我出身珂里叶特氏满洲旗,虽有幸选中秀女,没有同来的秀女家世好,未能留在前院伺候,而家中阿玛额娘都走的早,族亲将我送出便不愿再理会。一再被欺辱,已熬了再熬,譬如北风向来冷漠,无暇眷顾草木卑微凄楚,我又比草木好到哪里去,拖着冻僵双腿从地上起来,双膝钻心的痛,齿关习惯紧紧咬住下唇,克制忍耐。

      从进来时热气一烘,寒鬓与衣裳不断融水,神魂似炉中烟,轻飘不定,心内忖念方才所讲修补。得玉指恩典,见有绣墩端来,眼底浮起密密惊惑,敛忍泪,不曾挪动,双手拘谨别往腰间,静施一礼。

       鞋底很快溺进一汪狼狈水渍,与面前铺陈的蜂鸟百花织毯,格格不入。盈室熟姜气味,驱散浊浑,脑中云雾闻问话稍拨缝隙,抬眸才懦懦点首,但后缀有句,惊骇不啻如重石入水千重浪来,自顶淹没,一身疼痛暗自抽搐,湿漉的眼恇怯失神,似又堕入噩魇梦中。身处炭火充实境遇,感觉每寸肌肤都烧了起来,一颗心搁向烧红的炭上,烫得不能躲,迟疑一瞬,极想避开一团团繁花似锦,深恐身上污水沾染其上,可双膝不由自主,重重砸了下去。

       “奴婢不敢妄想,还请小主明鉴”

       汲取寒意太多,花木会被冻到死透,经历种种,我孤比涸泽之木,斫断枝桠无人问津,就算渴求过生机,临来风雪打击已体无完肤。悚栗着俯倒叩拜,首埋进畏缩双臂,唇齿软弱

      “小主如能开恩,就准奴婢把吉服修补好吧”

      只是提及吉服,万分忧戚,更如火烙一般醒来,不得不把脸从影翳里仰起来一些,迭声泣道

      “但奴婢真的没有毁损小主的吉服,小主要相信奴婢,奴婢更无、更无……”

       如口含荆刺,却压舌下,血只能流往心底。说不出,始终说不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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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兰

       滔滔恶浪猛力把我推向她,缘来她伸出手,遮挡本该淹没我的构陷,连年节吉服也不屑多顾。寒日缩影琐窗渐明亮,至眼前,光似丝线浅浅摇曳,微微瞬目,畏惧长时深负在身,咽下苦楚却更多辛酸涌往喉间。俄顷,我垂睫噤住声,只让一串清亮泪滴静悄弹落,指尖并拢,默默蜷起颤动的手心。

      成全名分,于我而言是妄想更是虚妄,因根本不承想要得到,也根本不敢用手碰触。然而还有什么,比得上寒天可取的一丝暖意、当下一句关切柔软的言语,能叫卑微得以喘息。

       她润声蕴暖,搁在心轻且柔,宛若她皙白起落的指尖,爱怜捧起一朵融融落雨的花。手心握住一层薄汗,紧攒睫眸,见一尾圆睑丰羽的雀鸟展翅低旋,镏金足链子虽未缚,但一双灵巧纤爪懂得往高而去,身体每一翎每一羽奕奕振起。而那堕入雨雪地不能飞的无名雀鸟,终日风霜欺凌与尘埃辗转。

      积年老人们常好心劝导,宫婢年少低头熬一熬。再十年,我便可出府还家,用银奉买一架织机过活,安生守窗前一株碧叶柳树度过余岁春秋,到时再无人闯入,不会有那金玉贵胄惊鸿一瞥。

      不可避免,捻起心中隐隐作痛的惊悸,只能独自黯然。陌生模糊里,又忆起那杳远疏朗之人,正是眼前高贵女子的夫君。他们好比成双玉璧,毫无瑕疵,但王府有形形色色貌美女子。我不常能往前院走动,隔著墙院,落珠似的屋阁参差,各具妍丽,哪间屋灯稍剔透明媚一些,即引众目齐齐聚向。

      她的院子和她的人,时常流传不同人口中,听来无论好话还是坏话,都是一段恨不能与之相争的羡慕。格格身份的女子尚对我嗤之以鼻,而她朱口柔然唤起我名字,世上除了额娘在时,不曾有谁能耐心与我说话。怔眸许久,袖衣擦净脸上泪痕,端正身姿,若一尖细弱草芽,朝前一点首,唇轻碰

     “奴婢明白,小主是想要救奴婢”

      外边骤风变朦胧,檐牙铁马细微叮响,内里珠栊玉钩香雾萦绕,烟岚处她静坐,裙裾垂似云流,澹澹如是。银碳火苗荏苒彤红,寒意消融,不断自发间淋漓至低跗手足,心咚咚跳动,目眶濡热。

      我明白她是这里唯一想让我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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