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场景】文兴街（学校后街）

——补第一次相遇——
渡过了高一一学年的懵懂与迷茫，高二如期而至，作为校学生会的一员，迎接高一新生的工作自然不能缺席，即便干的自然都是些杂活儿，譬如分发学校的新生手册，或者带迷路的学弟学妹去宿舍办理入住登记，无奈京兆高中名声在外，今年又赶上扩招，新生人数剧增，忙得脚不沾地。等到工作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回家途中经过文兴街，冷清了一个暑假的后街突然就热闹起来，到处是陌生的年轻面孔，我去了经常关照的那家奶茶店，眼见就要排到了，身后却传来了让人不开心的声音。

“哟，遥遥啊。”

我一转头，便撞见李蓉蓉那张刻薄的嘴脸，她身旁跟着她俩闺蜜，约莫是被洗了脑，对她唯命是从，她们仨一人点了一杯芋圆波波奶茶，指名要我付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要怪就怪我这人脾气太好，高一那次识人不淑，借了她二百块钱，此后她便死皮赖脸地讹上我了。每个班都有小团体，女生尤甚，而李蓉蓉恰好就是我们班小团体的头头，靠着一张网红脸傍上了冲刺班的校霸学长，作威作福，班上的女生大多惹不起躲得起，偶尔请一两杯奶茶就当是破财消灾，省得哪天被她赌厕所或者被撕习题册。

二话不说付了钱，低着脑袋就要走，却被她一把抓了手臂，9月还带着夏天的余热，她的长指甲透过衬衫抠得我手疼，一路被拽到后街一条小巷子里头才松开。

“遥遥，我下周过生日，凭咱俩小姐妹的关系，你不该送我个生日礼物吗？”不待我答话，她又道：“我那天逛街试了支口红觉得挺衬我的，你买给我呗。”

呸，我又不是她男朋友，凭什么帮她买口红，况且高一她找我借的二百块钱到现在还没还呢！

“我、我没钱，而且叶老师说了，上学期间不允许化妆。”

“你家不挺有钱的嘛，你没钱，你爹妈有啊，一只口红不就两句话的功夫。嗯？还是说你不想和我当姐妹呀。”她身材高挑，四舍五入大概有个一米七，我个子小，被她一把抓了衣领，“下场你清楚，别忘了王小琴是怎么被逼的转学的，你也别一口一个叶老师，学生间的‘恶作剧’罢了，他再有能耐也不能让教务处给我个退学的处分，只要我还在京兆高中，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你是好学生，区区几百块钱和安稳的高中生活，不会分不清主次的吧，遥、遥。”

李蓉蓉的话不无道理，当时王小琴家里穷，拿不出富余的钱打点这一帮子瘟神，于是遭了记恨，明明是以中考全班第一的名次进的英才班，要是表现好指不定能在期末分班考到凌云班去，活生生叫这帮人折腾得不得安枕，她从前同我一个宿舍，我偶尔夜里起床上厕所还能听见她在卫生间里小小声的哭，高一没读完，王小琴就转学了，听隔壁班她初中同学说是得了抑郁症，家里没钱治，只得在家里养着，大好的人生就毁在了这上头。

还没等我松口，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被李蓉蓉揪着，看不见外头，听声音似乎也是个女孩子，这条小巷很少有人路过，正是如此，我一开始就没有呼救的打算，李蓉蓉在京兆高中的名声不算小，即便有人路过，估摸着也不会瞎管闲事。她向我走过来，却是张陌生的脸，年纪瞧着比我还小一些，估摸着是今天刚报道入学的新生，不认识李蓉蓉这个恶霸，我刚想说让她别惹祸上身，话未出口，没成想她竟一鼓作气地威胁起李蓉蓉来，别说还有那么几分气势，我这才看到倒在巷口连连痛呼的帮凶之一，眨巴眼睛仔细打量身前的姑娘，满脑子都写着“人不可貌相”。

她威逼李蓉蓉换钱，我本想说算了，可是人家既然救了我，此时做个和事佬反倒不厚道，皱了眉还真就兀自开始算起账来，掰着手指嘟嘟囔囔：“高一第一学期就借了二百，上学期送了瓶香水，零零碎碎请了很多零食和饮料……”

歪着脑袋又想了一阵：“哦，还有刚刚的三杯奶茶。”

“三……三千？！！！”

她随口说个数字把我都吓了一跳，这狮子大开口简直比李蓉蓉还要过分，不会是遇上黑吃黑了吧，老天爷，这又是哪路神仙？我躲在人小姑娘身后不敢吱声儿，寻思着她大抵还我五百然后将剩下的独吞，亦或者连我那五百也要作了转交她这方的保护费。学校的势力大概都这样，你方唱罢我登场，遑论京兆高中是谁的天下，该破财消灾的一分也少不了。

我如此这般深刻的忧国忧民了一番，回过神儿来，东拼西凑的一千来块钱就塞到了我手里，方才脑子里那些自以为缜密的推理不攻自破，心底生出些惭愧，怨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顺带还默默感叹指不定李蓉蓉比我还有钱，我这浑身上下摸干净也就能掏出一百多。

“这……这也太多了。”手里一大把钱反倒让我不知所措起来，后来一想，除开我，班里还有其他被讹的女生，其中不乏有家庭情况不怎么好的，便也坦然收下，顺带接了她的话茬，“你可真厉害，要知道平时都没人敢招惹她的，也就你们高一的刚开学不清楚状况，她心眼儿小，手段多，往后你可得小心一些。”

言语中不免有些愧疚和担忧，听她说要喝奶茶，二话不说就准备答应，没开口呐，听人可怜巴巴加一句“可以吗”，笑出声来：“三千块的价都敢随便乱开，一杯奶茶怎么就怂了呢？走吧，喝什么都行，学姐管够！”

从小巷钻出来，后街依旧人声鼎沸，我先前那杯奶茶还没喝完，这会儿照单给她点一杯，又觉得未免太过寒酸，添了两个慕斯蛋糕，正好她一个我一个，小姑娘坐在店门口的小圆桌等我，我拎了蛋糕走过去，正好看见她圆圆的侧脸，突然就开了窍，两三步并过去，把蛋糕和奶茶递给她：“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是早上那个找不到教室的小学妹！”

高一，余知鱼。她方才自报家门，我这人记性好，听一遍不自觉就记下了。

“我是高二英才班的，简遥，简单的简，遥远的遥，刚才那一千块，我替我们班上的女生谢谢你。”

“咱们学校地方大，我刚来那会儿也大不认识路，待久了就习惯了。”不着意揭了人的短，只好顺着她的话茬往下给个台阶，以免让气氛尴尬，说着话，又将蛋糕往人面前推了推：“你要是不爱吃，装盒带回去晚上给宿舍的同学分了吧，日后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要把关系处融洽了。”

也就比她大一届，这升了高二，还真就有了几分学姐的样子，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方才自个儿才是被她救离魔爪的怂包，可不就是仗着年级大瞎过了一把瘾嘛，听她说加微信，这才掏出手机，翻出微信二维码给她，微信头像是个可可爱爱的Q版脑袋，网上的基友之前比着我照片儿画的，少女感爆表，这会儿给人扫倒十分不好意思，感觉自个儿学姐的形象果然端不了三秒就轰然崩塌。

“你真是仗义得很，她们几个和我同班，就算要搞小动作你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不过放心吧，我自己会小心一些的。”看了看周遭没甚么熟人，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但有一说一，她男朋友是高三的地头蛇，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听说上学期还给人打骨折了，不过拼爹嘛，最后也就给了个警告处分，私底下了了。”

“我还是有点担心你。”托着腮，一张脸皱巴巴垂头丧气，这种事儿可不像数学题有标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