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场景】中鼎路（商业广场）

出了影院，把小纸桶里最后一颗爆米花喂进赵铭嘴里，空包装丢进电梯边的垃圾桶。站在扶梯的上一格，亲了亲他。

“首映第一天就跑过来看，结果演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明明我好喜欢这个系列的，可刚才注意力全在你身上，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太讨厌了。”

说着明撕暗秀的撒娇，抓着他的手往电梯靠中间为位置挪了一步。下到一层，挽着他漫无目的地逛街。试了两款香水，最后选了Prada Candy，迷人焦糖太妃搭配麝香和安息香，瓶子里的液体有着糖浆一样的气味与色泽，喷在耳后整个人闻起来像一颗好吃的焦糖布丁。除了瓶子有点难看，几乎没有缺点。

我又拉他去了女装区，在导购小姐的殷勤奉承里选了好几身新款，他提着我买的零零碎碎的东西跟在后面露出无奈的表情。

照例是要试穿的，走进试衣间前，我觉得忽然背后一凉，好像被阴影处什么窥伺。我抱着选好的裙子，警觉地转身四下查看。

并没有人。

是……错觉，吗？

我掀开标着5号的隔间外垂落在地的厚重丝绒拉帘侧身进去，错过了通道斜对角一闪而过的黑影。

说实话我有点不安，按说这种商场的店家都很规矩，不会也不敢在试衣间里放置什么古怪的机关。通往试衣间的通道入口，也有专人把守，不经客人点头不会放行。可刚才的感觉很真实，让人心里发毛。

我把要试的裙子挂在隔间的挂钩上，又用外套蒙住了整个挂钩——警方提示里最容易被安装针孔摄影机的位置，又将隔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连地上供人换衣时穿脱的脱鞋都踢了踢。

即使确定了没什么问题，还是停住了换装的动作。

可能是磨蹭了太久，专为试穿提供服务的导购小姐在帘子外轻柔的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

我从帘后探出头，指了指等在通道外的赵铭。

“拉链有点问题。我不习惯陌生人。小姐姐可以帮我把叫男朋友进来吗？”

“你快点进来啦。”

我从帘子后面探出一只手把他拉进来猛地抱住，这种事没凭没据，嚷出去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在他怀里压着嗓子轻声说道：

“我刚刚觉得有人在看，有点害怕。你陪陪我。”

有他在，我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泄了这口气再看，好像一切真的只是错觉。

我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太粘人了。

一刻不见就生出不安来。

我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背对着他换衣服。今天选的裙子是抹胸款，料子垂重，这种裙子通常拉链一开衣服就会直接掉下去。试衣间不是玩情趣的地方，我只能一手按住裙头，一手背过去开拉链，尽量保持优雅地穿脱。快速换上试穿的裙子才发现一语成谶，拉链真的有点问题，卡在腰窝上沿不上不下的。

我拢着长发露出裸背，拉链卡住位置与中间微凹的脊柱线重合，几乎斜方肌的纤细脖颈和直角肩膀一览无遗。

“中间好像有点卡，你帮我弄一下。”又红着脸解释，“我没胖！”

试衣间顶上的灯有些烤人，空间也有限，两个人挤在里面几乎就填满了，分明悄无声息的，却好像血液都在沸腾蒸发。

“你该不会想试试衣帽间？我的生日礼物里就有哦。”

我拨开帘子回头对他笑，算是回击他方才的调侃。

我们先后从帘子后走出来，两侧对门的试衣间通道尽头是一整面墙的巨大镜子。

璀璨的光线洒下来，两侧深蓝色的丝绒门帘衬得这条不宽的甬道仿佛T台的延伸，只是站在镜子前，就有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

从镜子里看过去这套搭配版型很好，滚红黑斜纹边的皮衣，端庄又随性；心口处镂空的金属logo，透出隐约的事业线，撩人而不自知，但这条公爵缎裙装在收腰的位置有一点松，显得不够纤细。成衣就是这样，很难买到无一处不周全的，也算满意。

在镜前利落地转了一圈，裙摆微微飘起，画成一个叠瓣的圆。

“好看吗？”

其实我已经打算买了，问好不好看只是出于某种惯例——得到夸奖会高兴，得不到也无所谓的那种心情。

又在镜子前摆弄了一会，欣赏够了便打断了导购小姐的满口溢美之词，向她说明了拉链的问题要求换一件同尺寸的新品。得到答复后，又等了一会外场的另一个导购姐姐递进来一条新品，检查无误后打算进去把衣服换回来。

扶着试衣间的帘子，转过身对赵铭勾勾手指。

“进来呀。”

完全不知道这一切都落进了余光角落里的某个人眼中。

“怎么了？”

我正背着手解那个不太顺畅的拉链，腹诽着某个家伙只知道看不知道帮手，就听他突然骂了脏话。我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他拿着我挂在墙上的抹胸裙用力地擦手，布料上湿滑的痕迹触目惊心，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踩翻了供人换衣用的拖鞋。

“！——”

顾不上管拉链了，我把松开的一段重新拉好，就逃也似的跟着他离开那个令人作呕的狭小空间。

刚才的视线不是错觉。

我不知道这种事是冲我来的，还是无差别猥亵，只是我比较倒霉。我皱着眉，紧紧挽住赵铭的手臂，撑着勉强的笑容和等在外面的导购沟通，付款剪标之后快速离开了店内。搭乘厢式电梯下到停车场的这段路，我走得神经紧绷，分明四下无人却觉得到处都是藏在黑暗里的眼睛。

直到坐进车里才稍稍送了一口气，我攥着绑在身前的安全带六神无主。

“我以后都不想来了。”

“赵铭，要不要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