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场景】天河商务中心区

坐在会场角落玩了很久迷失岛，手机都有点发烫了，会议才终于结束。脚步轻快地跟上他离场的脚步，抱着他的手臂往停车的方向过去。他突然停下回头看向酒店门口，追逐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个烫着卷发穿驼色风衣的女人，正向我们走过来。

虽然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但已经足够我出于女性的直觉挑剔地把她从头到脚一一打量评分。身材匀称、妆容精致，钻石耳环是周生生今年的春款，包和鞋子都是最近热度很高的轻奢。

嗯，标准的职场白骨精。

她率先伸出手打招呼，落落大方，语气里透着热络和熟悉。看来她就是赵铭那个南下去沪上发展的前女友。

实际上，赵铭从没有提过这些属于过往的内容，当初是不必要，现在就更不必要了。但女人嘛，生来就有从社交软件里挖掘信息画像的能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恋爱中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列文虎克。

我自问还没有到连让他们正常寒暄都吃醋的程度，但不快也是真的不快，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男朋友的前度。我作为在这段关系里受尽宠爱的那一个，很直接地抱紧了挽住的手，偷偷捏他的手背表达不满，以期在我的耐心告罄之前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交流。

可显然有人不这么想。

她的视线落点到我和赵铭挽住的手上，像我打量她一样打量我。然后问出一句：这位是？

我被她过于自然的态度勾起了火气，端起了喻大小姐的完美笑容，“我叫喻天星，是赵铭的妹妹。姐姐可以叫我小喻。”

一声“姐姐”，亲昵又婉转，盘旋在舌尖数不尽的意在言外。

又看向赵铭，“就算要叙旧也换个地方？酒店的cafe就不错。”

我愿意尊重赵铭暂时逃避现实问题的决定，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对外人也同样让步。

我当然知道她叫陈香凝。实际上我知道的事远比你想的多得多。

挑了挑眉，故作天真地看他：“你们校园文化挺有意思啊，同学都叫这么亲热？”

“小姐姐别介意。我没别的意思，这样挺好的。”又笑，“家里老一辈都说现代社会人情冷漠，我看也不尽然。”

撑着头看他脱下外套顺势接过来放在里侧，不意外地瞥见手机屏幕上的字，弯起嘴角，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晚了。

这不怪我，是她先挑衅的。

我捏着服务生送上的冰水研究她的动作和微表情。她接过菜单后浏览某一项的时间超过正常范围，当然不是因为选择困难，她又不是天秤座。做这种眼含怀念的样子是想表达什么呢？

我大概猜到了她想做什么，于是在她点完属于自己的香草拿铁之后就笑着开口插话：“两杯加一个shot Espresso的冰美式，还要焦糖和奶泡。”

“哥哥最近太累了，每天都忙到那么晚。今天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就别喝那么浓了。”我玩着那杯冰水，一边说着日常又体贴的关心，一边仗着少女的外表肆无忌惮：“就当陪陪我嘛。我想喝甜的。”

一旁的服务生职业素养一流，表现得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这个卡座里如蕴风暴的气流，非常专业的复述完需求并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离开了。

满意地看她的动作滞了一瞬，又若无其事的撩起见面到现在已经跌了三次的那缕头发，笑容扩大了一点点。

学术成果展示，换言之就是论文枪手，这在业界不过是件大家心照不宣的小事。我无意指责任何人，也做不出吃着这份红利，却大骂他们学术造假的道貌岸然。毕竟学术不端这种事，说白了有需求才有市场。职称、进路一切都和paper挂钩，大家的都是为了生活。但我依旧在闻言后露出了微妙的笑意。

你看，你的前女友远不似你曾经以为的光风霁月。

我轻轻晃动着杯中的大理石咖啡，心情愉悦地看着奶泡花纹清晰的边缘一点点融化模糊，就好像看着这个女人的形象也在他心里一点点瓦解。

我从他的上司那里了解过他在工作里的状态，平心而论，他能胜任却未必适合这份工作，同样的业绩恐怕要比别付出一倍甚至更多的心力。他本质上不是个善于社交的人，这也是我一开始选他的原因之一。与人社交是种很容易耗干心血的活动，哪怕我不必讨好任何人，也打心里觉得珠光宝气的舞会充满虚伪，何况他大概率还是那个处于悲催位置的乙方。

他突然笑起来，侧脸的轮廓让人沉迷。

咳。当然，皮相好看合眼缘是最初始的条件。

想到这，我不由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正好撞上他转头关照。转开眼神，低下头“哦”了一声。

分明只是一个字，我却能听见自己的嗓音都变得雀跃。

——不自觉地。

我甚至不再关注对面的女人，我知道，我赢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接下来就要和平共处。我有心宣誓主权，于是捏起一块一口大小的闪电泡芙递到他嘴边，“你不要只会说我。”

我坐在卡座最里侧的位置，撑着头沉默地看完了一场闹剧，奇迹似的我居然没有多少火气。不过是个在受尽了社会的蹂躏之后又回头渴望过去的温存的可怜女人。坦白说我不认同这种追寻，开弓没有回头箭，没有人有义务在原地等你一辈子，最终你的辛苦和辗转感动的只有你自己。

更何况，当一个人决定转身离你而去的时候，再说什么都不过是把自己的心放到地上踩。她若什么都不说，原本尚可算作情到深处无怨尤。日后如果赵铭愿意，我甚至愿意邀请她参加婚礼。敬酒时，或者还能说一句“其实我找了你两年。”这样轻描淡写但引人惆怅的笑谈，足以成全自己的内心和尊严。

但她说出口了，一切就都毁了。

不过这大约是惯于争取的人的宿命，这样的人是不愿意被怜悯和施加恩惠的，要就要，失去就失去，要一个彻底的了断。在亲眼经见过一切都无法回头后，仍旧要当面剖白内心，让一切彻底结束，亲手断了赵铭心里最后一点不同。

如她所言的，她不会再出现了。

因此，这时我也的确再说不出什么刺人的话。

爱情里幸福的胜利者总是体贴的，也更容易对一切抱有宽容。

尤其是在明知对面的人所作所为是以爱为名的时候，总是难免做出这般自以为慈悲的容让。这是人的劣根性，我也不例外。

看着赵铭拿起手机和外套，唯独那张名片静静躺在黑色的大理石桌面上。勾起嘴角，拽着他的领带把他拉低到近前接吻，渡过去一颗草莓味的糖果。

我能感觉到他有些轻微的回避，本来嘛，哪个男人被前女友当面哭着挽回都不能真的无动于衷，但我不想放任他处于这种记忆里，加上自打那个女人现身我就想这么做了，我捏着他的下巴，霸道地用力深入，在唇齿间滚动的草莓糖散发出甜美的信息素，直到一吻结束，那颗糖的坚硬外壳也融化在交叠的吻中，内里的果酱流心淌出来。

舔了舔他嘴角残留的甜味，“真乖。奖励一下。”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