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春|——经典再现

剧目名称：如春

参与人员：白敛 柳思白

剧中角色：童如 韩木椿

剧目类型：经典再现

剧情简介：priest《六爻》童如、韩木椿师徒。

      我要苦只有一瞬，甜能很多年。

韩木椿

暮春日子已经回暖，午阳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令人昏昏欲睡。天色尚早，而我锄累了地，指捏一诀，木锄头浮于半空，矮身靠上。山野的空气很好，春风微拂，我似乎已经闻到了花的香气，涤得满心舒畅，想想明年春暖……哦不，今秋就能金菊漫田，那时这一山的花，红的黄的粉的紫的，在清风中摇曳生姿，娇态可人，绵延不绝，垦荒的疲累倒不值一提了。
凤蝶曼舞，点水落在膝上，饶有兴味瞧了一阵，这个小可爱，倒懂得抢占先机呢。
“小乖，托你办件事。”指尖凝力，凤蝶周身漾开波纹，“师傅要醒了，麻烦你代我把茶温好。”
往常这个点，师傅他老人家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喝茶。晚上一会，又要念上半日我懈业废功了。
凤蝶轻飞而去，目的地是远处那座小屋。
扶摇山上除了山就是水，还有栖息在此处的各路野神仙，以及一个大神仙。
大神仙和人好像没什么不同，活的久一点，会的多一点。
大神仙就住在一间不起眼的木房，除了平时需要用到的日常，倒没什么装饰，干净，清爽。这大概便是成仙的清心寡欲罢？
我晃着赤足，眯眼盯着梧桐树上漏下的碎色。

韩木椿

“小椿”“小椿”“小椿”……
我时常听见不同的人喊我名字，远远近近虚虚实实，寂寞、牵挂、嬉闹、不甘，细一辨又什么都没有。起伏不定的声音里有父亲，母亲，还有那个雪夜，无辜死去的家人们——他们都在呼喊我的名字。
“小椿快跑！”
“小椿，你要活下去。”
“小椿，可到家了？”
“小椿……”周边一片茫白，父亲在远处向我招手，“小椿。”“父亲”我拔足往父亲奔去。
“小椿。”清冷声音忽然驱散茫白浓雾，我蓦地睁眼，被午后的阳光晃了眼，心脏的鼓动还有些激烈。
“师父。”我知道师父来了。没有人比他的气息更令人心神凝定。凤蝶在我面前盘旋，震动羽翼有点点金光落下，那是师父的灵力，我抬手接它，它只停留一阵，继而转往花间。
定睛时足被轻握，师父的手清秀而修长，比读书人的指掌还要秀逸几分，在阳光底下泛着浅淡的白。
我嬉颜一笑，也不急着抽回来，指着远处溪边晾晒着的鞋子：“鞋子也在静心修炼呢！沐浴扶摇山的灵光圣水，假以时日，它定也可以成为一双灵神俱佳的好鞋，成为扶摇山一绝，谁叫我们扶摇山地灵人杰。”
“飞来。”这种雕虫小技连入门都不足道，我偏爱以此在师父面前卖巧，颇有一种“师父看呀，徒儿有努力修炼”邀功请赏的意味。我这投机取巧的小把戏，师父每次都不戳穿也是一种无人能及的修为了。
鞋子轻巧落在脚边，已晒干晾透，散着草青的气息。我拍拍鞋子穿上，这才起身恭恭敬敬行了礼：“师父。”与师父相依久了，早依恃师父的好度量，偶尔自由散漫不拘，但他不喜的坏毛病，也绝不在他面前造次。
师父面无不愉，便转身轻踢让花锄边儿歇着，行至师父身侧：“师父，时辰还没到，做功课还早。”
晓得师父下句会是什么，便先发制人截了师父的话，“师父，近日天好，山中储物也见少了，不若我挑个日子，到山下小镇走走？”
师父甚不喜浊世烟火，觉着下山耽误功课，每每提起总要磨个几天。听说明前茶已经到了，今年尤其精贵难得，何不趁着时候给师父添上一份，免得日日山茶滋味，总是寡淡。——虽然于师父而言，这似乎无关紧要。

韩木椿

师父面容冷肃，口吻疾厉，俨然一派严师。
师父是好师父，我却不见得是好徒弟，我常常暗想如若师父的徒弟不是我，他是否会省心许多，扶摇一脉之传，可更绵长。我目光落在脚边新冒出的花蕊草尖，已在思想着花开了是什么光景。惯常与师父软磨硬泡，免不得要听师父苦口婆心规劝几天，突的，师父话锋一转，爽快许了条件，当下抬起眼来，多了几分意外之喜。
功课不是难事，剑诀早已烂熟于心，而我实无心修习。金榜题名不是我所求，得道飞升也无必要，我好似更愿守着这扶摇山的花，看着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年年开春，炉前温着师父的一盏清茶。
——我犹喜为师父温茶，隔日便换些品类，师父往往能咂摸出我放了些什么，冷惯了的眉眼有时也会多些不可见的容色，由此我便心喜，仿若触到师父的筋弦。
倘若能早些下山，那用心几日也是值得的。
倘若用心几日，换来师父欣颜亦是值得的。
我召来了在树上风吹雨荡数日的木剑，落手挽了个剑花，却是不愿实实在在将剑法练上五十遍：“师父，读书时老师常教举要删芜，最忌为学而学而不知其所以然，我若胡乱划上一通，恐怕负了师父的一番苦心，不若师父考考徒儿的剑法。”

韩木椿

“这个自然！”师父的干脆令人懊恼何不先提个一招，过了岂不美哉。但师父不设十招八招，五招六招，已是十分厚待宽容，我再讨个一招半式，恐怕饶是泥菩萨亦会变成怒面阎王，人不可不知足！眉目舒朗，起手结诀，“师父看好了。”
论修为我与师父是地与天的区别，不过目的在于检验功课，我便也不惧拿起架势来。
师父说修道讲究清、静、精，修道是与天争命，是渡劫飞升，万不可掉以轻心三心二意。而十年前，我已胜天半子：若无师父，我早已入轮回。
与天争命，未曾输不是么？
真气丹田而起，充盈四肢毫末，短褐无风自鼓，沛然真气烈荡方圆草屑横飞，木剑和应嗡鸣微微，银光自剑柄直通剑尖，盈似一泓秋水直逼师父，口中却依旧告着软：“师父，我若打不赢，亦不可罚我五十遍。”

韩木椿
 
浑厚掌力从木剑震腕，肩头力沉将人送退数尺开外，回神却毫发无伤。我顶足站定，方才冲涌环裹灵力消弭，再看木剑吟动直延至剑柄，是剑力余韵。再重纤毫，它便四分五裂。
看得微微一愣。我知修道之人内法不一，自己亦始终没有师父的肃杀严正，平时处处透着功课怠惰、懈于剑法精进之感，连带剑法中亦有游戏尘寰的不羁，但灵力并无颓势，只是讶异今日师父力道怎的重了些。以往喂招，师父向来控制得毫厘无差，从未失手。
听着师父“怒其不争”，我竟还笑道：“师父，大局为重！”
上次随师父闭关，费了师父不少口舌才将将出关，气得师父险险修养尽弃。
或是随着年纪渐长，师父于我的威仪仅仅在十年前。那时日日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师父；如今他仍是师父，却更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此次下山势在必行，定无铩羽而归之理，横剑当胸，并指喂灵剑中，“还有一招。”
风微微，师父衣袂翻飞，剑指坤灵，冠玉姿容始终冷淡如初，我窥不出他内心的一星半点，却从不妨碍我对师父的无条件信（放）任（肆）。
灵力自内涟漪泛荡，扬手剑立半空，旋转成网渐织渐密，周身草屑簌声相和，目中冷光一凛，疾如燕隼以掌缠身，身后枯叶成箭，眨眼便至。

韩木椿

攻势凶猛，近身一尺却进不能进，师父混元之力如月下江水，看似不动声色实则无隙可乘，僵持不过半分，箭阵便在咄喝中尽毁，掌中木剑应声而裂。
输给师父意料之中，然这次莫名滋生一丝懊丧，不能下山——
“好！”我听得前半句准备下，忽略了主要去无忧谷，但能下山，便是一喜，所谓“秋后算账”无足轻重。岁月漫漫，师父做什么我随着便是，——往后余生，我可有过离开师父的打算？
我想和师父的日子长得很，便更享受当下时时刻刻，修为精进是什么，成就不差这一日半日的功夫，我自不负好春光。

找掌柜的入了惦念许久的明前茶，目光便落在多宝阁的炉上，杯形盖，双立耳，扁圆腹，三乳足，紫铜胎，口沿下饰朵云纹，盖、腹饰缠枝宝相花纹，很是精巧。
“师父用，一定很好。”观摩一阵下了定论，麻烦掌柜的包起来，已是弱冠，已经不愿师父仍作毛头小儿管教，有时做事也不定需要师傅首肯，有意无意告诉他“小椿长大了”。
然而告诉他“小椿长大了”的意义在哪里？细究不出，只觉着必须要做，或是急于证明小椿亦能成为师父的倚恃罢。

韩木椿

“准备好了。”因得了一件好物送给师父，便心满意足出了小镇，随着坐上疾行舟，轻舟乘风起，春风拂面，沁凉阵阵，花香馥郁。
“师父，我们这次去多久？是去看师伯师叔吗？会不会有其他同门师兄弟？要考试吗？会不会比划比划，排个一二三四五？”
仕途有仕途的规矩，修道有修道的规矩，兜兜转转也逃不过比拼的怪圈，住山不记年，我只管着师父与自己的乐趣，全然忘了师父还有同门、同修、至交。

“师父不是师父时，扶摇山是不是很热闹？”行舟驭云，冷风猎猎，山下小镇渐成黑点，怕他听不清，索性从端坐变成趴靠，双手环住师父腰身，靠在肩上。
我开始好奇师父“年轻”时是不是也如我这般好玩，但又想不出师父“好玩”起来是甚样子。师父会捉鱼么，会偷懒么？会因为错失某样心爱之物懊悔么？
恐怕没人生来少年老成，师父的“冷面”初时尚能唬人，久了，不经意总能察觉冷面之下柔软而温暖的内核。是以我也越发放肆，好坏，师父不会弃我而去。
“师父，你还有没实现的愿望？”道无尽，在我看来师父已足够刚强；道有尽，倘若到了尽头的那一天，新的尽头又为何？

韩木椿

能在山外呆上一年半载，初时高兴，毕竟很是难得有这样长的出行。回转了却不免念想扶摇山的那一山的花，我不在，饮山风银露，可会野蛮生长？
虽说比不比划随我，但师父一嗔怪，登时把脸埋下，“师父~”我知道师父最好了，从不逼着我做不愿的事，功课是，比试也是。未尽的余韵全蕴在简短而悠长的偏爱里，平静沉默中，不见得无千言万语。想来这便是我“不思进取”的底气，而此时我却不知终有一日将为此付出代价，如今如何贪杯醉蟹，往后就如何悔不当初。——我不曾知，有一日，扶摇山上，再也没有追着徒儿喋喋不休的师傅了。
略微沉吟而后斩钉截铁的回答，想是师父有为尊者的自持，笑嘻嘻地垫他肩上，“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