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春|——经典再现

-童如-

我以为并没有什么不同，可终究是不同的。

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遂睁了眼，一室清冷并没有其他人。目之所及窗棱上吊着一串玉兰花随风摇曳盈盈香气漫于室。其上附着一只约莫掌心大小的凤蝶，黑蓝的两翼上饰有红黄交错的纹路，一圈圈如水纹荡开。
那熟悉的灵力便是从它身上传来的。
它见我瞧它便忽闪了两下翅膀仿佛像在示好。扶摇山遍布灵脉，山间多有精怪。我扶摇派据此却并不以主人自居反而多精怪多有照拂，小椿尤其喜欢。这小蝶儿灵性非常，怕是成日围在小椿身边受他灵力滋养怕是要开灵智。
“罢了，权当结个善缘……谁让他喜欢你呢？！便给他做个玩伴吧！”
我舒展水袖卷起窗下书案上的茶盏触指温热刚好入口。水是山间的晨露，茶是扶摇派的灵植，集有天地灵气，虽比不得此件灵脉也是入口生津，亦可固本培元。指尖沾了一点茶渍混着我一丝本源的灵气落在它须触之上。
须臾之间它身形便涨了一圈，蓝的越发深邃形如墨染那红黄交错的斑纹倒是越发的鲜艳。它喜悦的围着我飞舞，羽翼震颤磷粉似点点碎金洒落漫天。
难怪他喜欢。他在山中还是寂寞吧？！
“带我去找他吧！”
即便声音清冷，我知道自己是愉快的。它在我面前又打了个旋，向前飞去。

“又在偷懒，今日的功课可做了？”
开口时尚在百米开外，一语未尽已到近前握着他的裸足责备道：
“鞋都丢了？像什么样子？”
与其说是责备更多的心疼，道理知晓的再多也抵不过那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童如-

自诩算无遗策，却不过一指流砂。

“胡闹！”
像是斥责，宠溺的意味却更重些。假做不止他那讨巧的小心思，他瞧着懒散疲殆却也是进退有度。小小的人儿，生得一副玲珑心肝。
好也不好！

瞧他那样子仿佛明日这“破鞋”就能成精成怪:
“既是如此你便该好好修行以自身灵力灌养，说不得日后能生出器灵。”
我倒背了双手，揉捻着指腹上那一点余温，仿佛这样温度就永远不会消失。
掌心失了的重量竟似乎都都转压在心头，那平生的出的几分感触是看不见的蛛网在还不曾察觉的时候将人心缚住，留待日后一点点蚕食。
话里有几分敲打的意味。原本也不是多严厉的话不过我脸上惯是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就有几分严苛的意味。换了旁人只怕会惴惴不安，不过他向来不怎么怕我。

“你若是把心思都用在修炼上……”话说了一半改口道：“你且把扶摇木剑练50遍，为师便……带你下山。”
日前顾岩雪、徐应知、尚万年、卞旭一并传书邀我清谈，原就打定主意带他去见见我这些故交，日后方便照顾一二。
此事我尚未与他提及，如今他既自己提出来，到方便我坐地起价。

-童如-

他神色中有几分不明显的失落，却因着我后半句话而变得不加掩饰的惊喜。
如此，我不免叹口气。可是有那家的师父教徒弟要如我一般“诱之以利”的？
“小椿，修道之人是与天争命，筑基、成丹、结婴，每往前走一步都凶险万分，万万不可懈怠。你天资是极好的，还当用心！”
他开心我也是高兴的，却也没忍住又老生常谈多念叨一句。

人的资质有高低之分，他是个中翘楚，少年之姿却比大多数人活的通透。只是看的太透彻不免生出懈怠之意。
他说，“飞升”是挂在驴子前的萝卜，他不想追着萝卜跑。所以但凡能用三分力的绝不用到五分，每每气的我“火冒三丈”。我看他缺的是“赶驴”的鞭子。可对着棱角日渐分明却依旧“乖巧”的脸实在下不去手。
那么可爱的小椿，怎么下得去手？！罢了，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护着他慢慢长大。

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嘴角抖动不止。好个韩木椿把个“疲懒”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既是如此——
一甩袍袖三尺长的木剑现于掌心，握住剑柄倒背在身后：
“走过三招便罢，走不过……功课加倍！”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童如-

那一道剑光似慢实快，瞬息已至，一时间被他真气激荡衣袍翻飞烈烈生风，而我依旧不动如山！
“屁话！”
欣慰之感才稍稍萌芽，便被他那句告饶埋得彻底。我冷哼一声，漫不经心的一挥袖，木剑恰好格开他的。
外人道我冷心冷性、不喜俗物，焉知只自从收了这顽劣的兔崽子，我这一身的涵养功夫尽（都」付（喂）流（了）水（狗）了。
“输了，就随为师去闭关。何时把五式剑法学会何时在出关……哼！”
扶摇木剑法共五式：鹏程万里、上下求索、事与愿违、盛极而衰、返璞归真。说是五式，其中却包罗万象、变化无穷。便是从名字中也能窥得一二，短短二十字便道尽了修道人的一生。
况且扶摇的木剑法向来是只教其形，神思如何全看个人的心性、修行。所以便是同门、师徒所用的剑法亦是各不相同。
我的剑是肃杀的。
他的过于灵动了。

两柄剑互交之际我一掌轻轻拍在他肩头，将他推出去四五步，落定身形，剑尖指地：
“两招了！”

说到底心思没在其上……

鼻翼嗡动轻哼一声，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一式中隐含的肃杀之气，倒颇有几分我真传。
叶箭以千军万马之势来袭，我身不动提腕挥动手中木剑东指西画，在身前一尺之地划下一道屏障。叶箭到此便不能再进一步，却因为有小椿儿的真气支持悬浮半空。
“破！”
一声轻咄，凝滞的叶箭爆裂开来被气流卷击成齑粉纷纷扬扬落下形成一个包围圈。
而我——及至真气荡尽袍袖垂落掩了半边木剑，依旧纤尘不染。
“可要认输？”
心思灵巧知晓通变，奈何实力赶不上心思。终是平日过于疏于修炼之过。若依我，定要关上他三五十载好好积淀一番。天资、品行、心性他一样不缺，唯独志不在此……
“罢了！你去准备下，明日与为师去无忧谷一行。”
“但有一言，讲在前——”
不是舍不得他受苦，只是待我离开无人约束只怕他更野了，不若搁在眼下时时敦促——我如是告知自己。
“这罚还是要罚的，只是暂且记下回来加倍！但你若不依，那就留在山上，不必随行！”

翌日风和日暄、春意盎然，是个适合出行的好日子，只是却敌不过他眉眼间的笑容灿烂。
尘世碌碌不过百年，繁华如过眼云烟，那凡人帝王寻仙问道追寻长生之术从秦皇嬴政伊始不知凡几，我实不知他为何这般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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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山小椿儿就就一头扎进了铺子，我在后面缓步而行。
因着扶摇山的庇护山下也是一片祥和繁荣之相，甚至能在街边看到有人贩卖下品灵器，尤其一些辟邪增运的符咒很受凡人的欢迎。

“喜欢？”
我进门时就见他对着一只双耳三足紫铜香炉出神，便也看了过去。那物件做工固是精巧也不过是个中品灵器，不值什么。
可若他喜欢，另当别论。
只是我却不曾想到这是买来送我的。尤其见他郑重其事的抱起来，那方才在眼中尚不值什么的紫铜香炉忽的就珍贵了。

“可都置备齐全了？”
待出了城我自袖袋中取了疾行舟托在掌心，不过三寸大小疾行舟在咒语催动之下伸展至三丈大小。修真着出行除了御剑各门各派也都有出行的法器。
扶摇的疾行舟便是其一。若只有我一人御剑也武神妨碍，带着小椿儿便罢了。
盘膝坐于舱底一处，疾行舟驭云而行迅疾而稳，且经过历代先长加持本身防御力也甚是不弱。
“若是差了什么待到了尧城再行补上。”

尧城繁盛非扶摇山下小镇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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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吧！”
在心中稍加盘算下，而后言道。虽说是清谈，兴致来时便是三五载三五十载亦然。修道之人于时间上最是无碍的，须臾间看尽历史洪流、沧海桑田。只是带了他在身边，倒也不必如以往，半载足矣。
这般想着却是丹田气滞，只一刹那快的让人几乎无所觉。我些微怔神运气周天，三周之后却无碍。心中虽有疑惑只按下不表，待到清谈会后在做定夺。

“至于比武……你若是不喜，倒也不必理去会他们。”
所谓世交不过是彼此情谊的延续至下一代，我自来觉得倒也不必强求。
少年人虽多争强好胜，但我这个徒弟偏就是那疲懒闲散的。我嗔了他一眼，凡事不强出头固是好事，但是疲懒懈怠……该罚！

也不知旁的师父是如何，反正我在小椿儿这是无甚威严的。他凑过来头搁在肩头，一瞬间身体便崩了起来，凛冽中掺杂了若有若无的馨香。
“那时候……”
扶摇山年复一年矗立于斯，半山腰几间房舍似乎也从未变过。只是那个镇日抱着酒葫芦醉醺醺的喊着：阿如的老头不见了，还有很多的同门或陨落或叛出……
千百年来，似乎变了很多似乎又什么都没变，我抿了下嘴唇，言道：
“无甚变化！”

这一句未完便是一声长叹：
“为今，为师便只想着如何揭了你这层懒皮！”
大道的尽头为何？乃是修真之人穷尽一生探寻之所在，而今修真之人能摸到的门槛仅为飞升。
可这天之外呢？对着那一双纯真懵懂的双眸，所有未尽之言皆化作一生叹息：
“你呀！”

-童如-

足下堂在修士中甚有名望，看着却甚至平常的紧，不过是尧城外林子边的一栋小楼。

因念着小椿儿爱热闹的性子，经过尧城时便多逗留了一日。故而我们到时徐应知等四人都以到了，身边也都是各自得意的弟子后辈。
我着小椿儿上前见礼。
扶摇一派素有威名，奈何人丁不旺。传承到了我这里就只得了小椿儿一个徒弟。

卞旭那厮见了便打趣我终于肯把宝贝疙瘩带出门了。我懒得与他饶舌，心知他是艳羡的。转头叮嘱小椿儿：
“清谈开始后为师可能会顾及不到你，你须得用心听用心记。”
名为清谈，实为各大能交换修炼中所遇困境以及修炼的经验，若能有所体悟便是受用无穷。
不过于他而言可能会稍显枯燥，我有些怕他会在途中睡过去。言罢又瞥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不是怕他丢我的脸，是怕他自己觉得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