迩英阁

文兴十一年 春

「在先太子殁后的文兴年，官家仿佛落了心头大石，着手培养了年长的兄弟几人，我恰行四，在晋之前，建府以后，日日进朝。」
「官家爱看兄友弟恭的场面，晔大婚以后，拟赐柔嘉的婚事，要知道在阿姐沈氏去后的几年里，官家可是从未提及过她。」

「这一切，却也无权过问了，毕竟闺中事自有她母妃罗氏为她操心。我身在大理寺，避让结党之嫌，权贵不沾两旁。」

「若说这些年作为，做兄长，做弟弟，做儿子，都得在这之前冠一字，臣。日下风光在景处，臣子不卑不亢，不高不低，毫不含糊。」

「兄友弟恭之事，便做的最好。」

「初春飞雪细，如尘风卷柳絮翩入宫室，于青砖上点渍化水，披风在入门处，有宫人接过送到偏房烘透。」

二哥一手字向来不俗，这副字就赏给弟弟如何？

「人未至声先启，闲庭信步，见人执笔疾书，知他又做那案前飞墨许草，兄长赵昀，这手字功夫颇自成一派，说是冠绝京畿也不为过。」

听说西夏使已从都城出发，开春以后便能入京，商量和亲之事。

兄长府中，不正缺一位嫂嫂？

「冠长非嫡，又夺文武兼备的风评，左相江公对他评价极佳，可惜也只到如此了，他和晔的区别，仅在圣眷。郭氏在世族中也属高门，然说权阀相倾，深得圣宠，岂能与罗家相论。」
「如是一较，再有杜氏一层渊源，在官家眼中，即相形见绌。」
「心思向来缜细，垂眼目见四字，锋笔落处，多少看出了几分门道，言道是」
兄长这笔，多少有冬离毕，春懒住之意啊……
「一语双关的调叹，自是打趣说他一番推辞。」
弟弟入门时，可是迟雪临阶，初棠正茂，迩英阁这花可是前朝廷臣按季定伺植，若非设在前朝宫中，当属年年岁岁百花见，岁岁年年四时宴。
「一抬手，有清风贯两旁，上拢双袖，替他把印鉴压在红泥中。」
听闻兄长曾临涪翁的《松风阁诗帖》，府中就有这真迹在手。
若是此消遣字送不出手，这诗帖不俗，我也入眼，想必兄长肯割爱？
「神情一转，仍是一副正经的面容。」
暻近来也正习字，若是博得这西夏公主垂青——定会重谢兄长啊

「迩为近，英是才杰，拢得大宋英才叫天下归心。可太近了，回廊芳树锁在这座宫阙里，把这天下诸般好都禁在龙墙内，四海八方贤子策论江山，善贾而沽，有人升堂入室坐戒垂堂，也有尽困成阁中三亩地内，抱璞泣血，四季应景，落英缤纷。」
「大宋是赵家的大宋，所以阿姐沈氏在这宫中也逃不过落英的命运。是龙渊有玉英，钟山有灵秀，却沉浮半生，郁而不解，是在这宫中过着两耳不闻窗外事，醉里生死酒一盅，儿女双全，半令人羡，却在波谴云诡中慎终如始，寸步难行。」
「氾珠槿艳的和睦向来是宫中常见，笙磬同音，素来是笙竹易折，磬石难碎。膏腴子弟多少会三两把式交际会友，蹴鞠骑射，填词吟诗，何况赵氏子弟生来就在玉砌殿巢，睁眼始即见蟠龙覆海，自幼便知在重拱覆撩无论是六角斗八，拱在中悬的龙珠就仅有一颗。」
「这认知在太子之位空悬后尤甚，兄弟间的远近收放，都在朝堂微妙动静之中。」
「惜今日，我不过是紫宸殿中乐笙，做那般盛景修饰，不吹咏叹调，很容易朽。」
既然兄长割爱，溪言却之不恭，谢过兄长。
「我若不取不予，任旁人天算心机，也易落埋怨，既做不得拒之千里的铁面无私，自然取之有道，顺水行舟，袒露心性。手中无扇，只好顺手从架上执了一支新笔，在指间一转，摇头念道」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弟弟如今很是不安啊。既是新纳了妾室，弟弟就回赠两壶好酒，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晚便去叨扰兄长如何？

「文兴元年被官家赐封为靖，靖者谦恭为善，立身为不争。」
「文兴四年，我迁出后宫，赐封号端，端是君子，君子无所争，也无器可争。」
「能不能觊觎那百尺玉阶之上的金御，蟠龙附汇的中悬，或许在官家眼里早有定论。」
「任他端玉冠，执毫锥，素袍青衫，仍旧是众口铄金，二皇子珠玉在前锋芒毕。」
「于是在他应承之后，我笑言：」
如此才好，靖王府同样有胜景，兄长何妨惹春结。赏鉴名帖是雅事，还须得换一身衣裳。
「他说到柔嘉时，眉毛不自觉皱了皱，幅泰然自若道了谢。」
询问过太医院，说是微恙无碍。 我这妹妹还是娇纵了些，公主府闭门谢客，连我这兄长也不放一二分薄面，也不知驸马如何消受。
「诺大宋宫，官家子嗣，柔嘉也是难得受宠其一，柔着仁也，嘉言懿行。有女惠孝，当作美事。可惜人间排外恨无缺，无缺也是缺，索性都为美事留一桩憾。憾即是人间失意，又是人间真意。」
「天下的公主，生来就受尽赡奉，嫁娶事宜也多是为了遂天下人的愿。有人坐拥天下半壁军马，所以她的婚事能够未由中宫定夺，罗氏已经替她安排妥当。看起来无限康庄，实则仍旧未曾绕开天命判笺，依旧被把持在十里一巷罗氏党羽之中。深知若阿姐沈氏仍在，罗氏的手同样可以伸到玉堂殿中，只或许，柔嘉未必会作她手中那枚玉子棋。遂也轻叹：」
若不然，还能喊上这丫头一道同访，也叫她看看被兄长相中的女子是何等矜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