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望阁（所有者：叶子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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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一路向南去了大理，有幸结识韩兄。此人谈吐风趣幽默，一副书生模样，却不似酸腐书生那般迂腐，周身透着一股神秘，即使自己好奇心过重，却也知交人分寸，毕竟刚刚相识，和盘托出最是江湖忌惮。二人相约一同到江南之地看看，不日变来到全州】

【这朔望阁虽是当铺，但当铺也是消息流通之地，自己想要调查的事情，或许能在此找到答案也说不定。领了韩兄入内，老板看二人江湖打扮，也不好怠慢，着了伙计给二人上茶点】

韩兄，你在此稍作休息，萧某与那老板谈一谈。请。

【家乡虽是大理，但从东海边醒来后便很少回去了。这一次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忽然有了想回去看看的冲动。也许……是因为时间将近了？】
【大理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青山绿水不曾更改。让自己顿时有一种时间改变的并不是这片土地，而是自己。】
【一路行来，倒是唤起了不少记忆，也结识了一位新的友人。萧兄虽看似难以接近，但熟悉后却发现他其实是个很好谈话的人，因而在离开大理后，自己便选择与他同路，好在人家不嫌弃自己这“一介书生”。一路上多有照顾。】
【直入全州境内，萧兄似是想起什么，一路朝名为“朔望阁”的当铺而去。而自己，闲人一个，也跟着去瞧瞧热闹。】
【入了当铺，三层楼高布置典雅便是第一印象。自己毕竟不是当事人，因而听见萧兄招呼，也只是回头一笑】
萧兄只管去吧，我就在这随便看看。

【闻言点点头便朝掌柜那走去。想起与萧凤阙的对话，他既说出自己是兰陵萧家的，而萧家在荆湖路一带十分出名，那么掌柜或许会知道自己身上这枚玉佩的标记代表什么。想想也有些无奈，居然沦落到要找当铺的人帮助自己】

老板，这枚玉佩，您认识吗？

客官你稍等，让我看看。

……

【只见那掌柜拿出一副放大镜片，对着玉佩端详许久，有些皱眉，又有些了然的表情，看着有些眉目的感觉】

客官，您这枚玉佩成色是上等，且是湘南一带产的和田玉，年份也有了，估计是十年以上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上面的家族徽章，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兰陵萧家的。

（看来萧凤阙确实没有骗我，只是该如何打听家里的事情……）

【萧兄去寻那掌柜，自己一人也不好跟着去。只好先在这大堂内随意看看。】

【此当铺却不像其他当铺，一门一栏隔开里外，而是学书社一样，将死当的东西以矮柜分类摆好，供来者观看。】

（这家当铺的老板似乎不怕来者偷窃或是寻事挑衅……这么有底气，还真是难得。）

【如此想着，在矮柜间穿梭着。自己身上也就几两碎银，这些东西也只能看看。】

（啧，前朝的东西都有。这当铺还真是厉害。）
【原为四顾门主时，自己所见过的珍玩也算不少。奈何那个时候压根就不爱这些镶金镶玉的玩意，倒是老四，风雅之士，对这些东西都能说的来头。耳目渲染下，自己也知道了不少。】

【绕了一大圈，入目的东西虽多，有趣的却少。停下脚步，见萧兄似乎还未处理完事情。便转了方向，朝二楼走去。】

【刚一上楼，只觉一股肃杀之气几乎是扑面而来。愣了愣，上了二楼，入目场景果然与自己所想一样。这一楼放着的乃是——刀兵。】

老板，敢问兰陵萧家宅院在何处？

【最终还是问出口，自己寻找了很久的答案。或许这一两年的执着会因为掌柜的回答有所改变。只见那掌柜的脸色有些变化，然怎么也是眼观八方，耳听八方的商人，随即调整了面上的表情，有些苦哈哈地笑道】

客官，这个确实没法回答您，不过在下店铺隔三条街的米店，倒是萧家的，客官不妨上那里一问。恕跑生意的无法帮助您了，抱歉，如若没有其他的事情，您随意看着。

……那谢谢老板了。

【那掌柜只是抬抬手，便悄然走开】

【这一刻，心里的执着却轰然倒下，化为烟尘。或许这样的追查没有任何意义。最近自己也没有再频繁梦到那一幕。与子洛在太乙观上道别的场景倒是让自己很怀念，不知这位好友此时在何处，很想带着小霜一道上了会稽山，她一定会喜欢那里】

（这家店铺连刀兵都收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先谢绝了想引路的小二，而后缓步进了二楼大厅。】

【不知怎么回事，一入此地，心下便一阵悸动。仿佛在这里，有什么东西等着自己一般。】

【自己虽四处游历，但却极少来这全州，更别提这家当铺。这里……会有什么东西等着自己？】

【不知不觉间脚步放缓，仿佛是怕惊醒沉睡中的刀与剑。目光像是无意扫视着上好鞘的刀兵，一步、两步、三步，那种感觉越来越重。会是什么东西？】

【走过一个矮柜，扫视完这些好刀好剑后，正欲转头，突然僵住。】

【极慢极慢地转过头，看向左手边不远处，那一处矮柜。】

【不同其他刀兵，那把剑，是被人用架子供奉在柜子上的。】

【剑鞘是熟悉到几乎可以入骨的纹路，剑长是已经刻在心上的长度。没去听小二的介绍，鬼使神差一般，朝那一处走去。】

【回过神才向迎宾客座处张望，韩兄却不在原位，问了问守在大堂的小厮，方知他原来上楼观看店内的收藏品，收拾好情绪便向二楼而去】

【二楼处与大堂气氛有些格格不入，因着全是摆放各种名兵利器，其中还有兵器谱排行第三的鱼肠剑。未曾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境下见到鱼肠剑】

【迈着虔诚的脚步，慢慢接近那把举世闻名的青锋，剑鞘本身虽蒙锈，却不能掩盖若耶溪之铜的光芒，幽幽烛光中，泛着寒光。目光移至鱼肠剑剑身，一如书中所言，得天地之精华制成，剑身纹理屈襞蟠曲若鱼肠】

【欣赏了好一会方记起自己是来寻人，抬头便看到韩兄立于五步开外的展剑台前，只是他周身所散发的情绪却有些不同寻常，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轻轻拍了他的肩膀】

韩兄？

【从未想过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也从未想到过此生还能再见它一面。】

【少师、少师，陪伴了韩青主半生的少师，三剑斩断金鸾盟大船的少师，陪着韩青主一起掉下东海的少师。居然在这里……】

【说不清此刻是何种情绪，似喜，可又无喜。似悲，可又无悲。只知在看见少师的那一刻，自己是韩青主还是韩青辰，都不重要了。】

【不顾他人眼神，缓慢地伸出手，抚上多年未曾触摸的剑鞘，入手的手感是极其熟悉的。而自己，仿佛是面对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轻轻抚摸着它的剑身。】

韩兄？

【耳畔传来熟悉声音，抚上少师的手一顿，最终还是收回。】

【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那把剑。】

萧兄，你觉得，剑对你而言，是什么？

【越过韩兄的肩膀，目光为一把不同于其他的名剑吸引。那感觉一时无法形容，虽无鱼肠剑那般纹理特别，但令自己在意的是，它与韩兄之间似乎有莫名的互动，因韩兄已抬手覆上那柄剑身，且能够察觉到他之神色气势，此刻带着见到老友的感觉，说不定这把剑于他有何等意义未可知】

【然下一刻，当他听闻自己的呼唤，却将那抚摸的手收回，其中微有迟钝。只听平静如水的声音在二人之间回响】

剑对你而言，是什么？

【闻言一怔，他所言所指，自己却是从未考虑，沉默片刻，方叹气】

唉……

韩兄的问题确实难倒萧某。

这样说吧，打个比方。如若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剑于我而言就像武夫拿柴刀，毫无施展余地。如若我是一名剑客，剑可助我锄强扶弱，对抗仇敌。

但一把剑跟随了一名剑客，它对于剑客而言，并不仅仅是杀人救人工具那样简单。

萧某是一个没有记忆之人，为何执剑，实在无法溯源。

但一把剑跟随了一名剑客，它对于剑客而言，并不仅仅是杀人救人工具那样简单。

（一把剑跟随了一名剑客，并不是杀人救人的工具……少师……）

【明明知晓如今的自己是没有能力赎出这把剑的，可不知为何，目光却至始至终停留在它的身上。】

【闻萧兄后言，面上浮现一丝淡淡微笑，笑却不似平日，温和平淡。】

萧兄虽说自己不知为何执剑，但此言，却能让许多剑客受益匪浅。

【微微阖目，轻呼一口气。再转身，从萧兄的身旁走过。】

有些人弃剑如遗，有些人终身不负。人的信念，终有不同。

【似是感叹，似是思考，而有些东西，注定不属于自己了。】

====== 结 ======

==============开==============


朔望阁厅堂里燃着烛火，暗夜暖光，染亮门前一小团。整条街的店家都打烊了，远远望去，仿若招魂魔咒。

厅里摆了桌椅，桌上纱罩灯，一壶一盏，一人伏案挥毫。盏浮淡烟，笔走无声，两人步履怕是三丈外已被人听了去。

以礼招呼，那人并不抬头，只凝神笔下字。烛火澄亮，烛外幽暗，映的那人面目如刻，并不和善。

侧首望了青辰，递个眼色询问：可以开始？

【上次虽是来过朔望阁，但有萧兄在侧，加之之后被少师牵引了心神，因而对这朔望阁的印象，其实已忘了大半。】

【这朔望阁的掌柜的命小二奉上茶后，便站在柜台后提笔写着什么。偌大的店堂内，唯有一盏烛火点亮一室，不由想到那句话：月黑风高夜，可真不是个谈话好时节。】

【但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此番犹如九幽的情形，只是垂下目，伸手拿过一旁的茶盏，端杯饮之。茶汤入喉已是微凉，啧舌。放下盏，转目却见北原望着自己。一怔，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将话语主导权全交于北原，毕竟在这方面，他才是老手。】

见青辰点头，回眸静视那人写画，茶渐凉烟已淡，也不去取饮。


北原是个生意人，见多了商谈手段。这人显是在耗时，熬人性燥。结果要么以己无礼相拒，要么等己无趣走人。垂眸略挑挑唇，暗影中捡了张椅子坐下。不问不催，赏其舞墨。


更响声声，脚下掷落纸团逐渐频繁，这人已不耐，那字便更难写好。


侧首与青辰递一笑，起身近案，垂目细看其字，原是在临贴。江湖人还如此痴迷笔墨，倒是个雅人。也亏其是个雅人，否则如那江湖莽夫直接依了规矩将己二人推轰出去亦是行得。


捻了砚台压上人行笔雪浪。那人驻笔，仍是不抬头，倒是开口道了句“这是本行规矩。”


闻此言，抬眸笑对于青辰。

【北原起身去看那人在写些什么，这边倒不像他那样颇有闲情，只是端着茶汤时不时抿着盏中茶汤。】

【因为相信，所以才会让北原一人过去。也因为相信，所以才会端着茶盏默默坐在这里，而不是上前与他并肩。】

【直至在微弱的烛火下看见北原抬袖朝桌案上一压，那人动作停下后，才放下早已喝干的茶盏。听着那人道——】

这是本行规矩。

【声音清清淡淡，倒是年轻的很。见北原转首笑望，起身缓步来到他身侧，足下还不小心踩中了一个纸团。】

【烛火下的身影显得分外模糊，凝视良久，也不管他那规矩是什么。只是出声道】

我来找一样东西。

【顿了顿，不等他回答，又道】

一样……对我很重要的东西，它曾经在这里出现过。

好在那人并未说“爱莫能助”，方才笑示青辰便是觉此事有转圜，心下放松。


待青辰说完，便以了话头续言：“这世上人人皆有求不得……”


话并未完，刻意顿住，按住砚台之掌，缓缓抬起，滑至那贴，也管人许不许便拿起细瞧。口中话语转了向：“江南周檀的字。千金难得。兄台这一贴亦是摹本，能得其三分神已是好贴。”


墨眸从贴上缓缓移了与人对视，赏其薄惊，捻贴之指乍分，落贴如弃：“规矩乃人立。我有周生亲笔，易阁下片言。如何？”


那人俯首，垂眸观贴，并不作答。这厢里也不急，拉了青辰坐下，这才泼了凉茶，取壶自斟。

【也没指望自己三言两句能让此人说出少师下落，只是未曾想到，北原竟说了句——】

规矩乃人立。我有周生亲笔，易阁下片言。如何。

【微怔，扭头看他。他却是笑的洒脱，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多亏那些年在四顾门中，老四时常在耳旁念叨那些个笔墨文人。因而对这‘周檀’，还算是略有所闻。据传他乃前朝书法家，一手行楷如书圣再世。他却偏偏不从书圣风骨，而是以行楷为基础，再创自我风格。因而他这一贴，却是千金难求。就连老四，也未曾收到过他的字帖，实为憾事。】

【启唇似是欲言，北原却拉着自己回到椅旁落座。而后自行泼了冷茶，自斟自饮起来。若非知晓他茶壶中是茶，他这姿态还颇有喝酒的感觉。】

【知如今非是说话的时候，敛了眉目垂眸端来香茗，抿一口。心中却像千万只蚂蚁爬着似得，难受得紧。】

【良久，直到烛火也将尽了，那人终于抬首，一双冷目直直朝这边看来。】

“你要找什么？”

【能感觉到，身侧的北原，松了口气。】

典当行当的规矩，不能漏了客人消息。来时虽向拾音阁谢二少打听了消息，知其痴迷笔墨，但究竟痴迷到何种程度却是难说，毕竟行规压死人。


适才度其未言“爱莫能助”，不过有了六七分拿捏，一派悠然是硬从骨子里提出来，让人瞧个样子，拿了豪气来激他。听其开口问，这才算落心与腹。


暗里握拳蹭干了手心汗，面上依旧是崩山无睹入定态，只垂了浓睫来遮掩眼底乱潮退。启唇轻抿温茶，香醇浓，入口涩苦的一番滋味，定心提神，却是好茶。


在口里品度的味尽，这才放入腹。风已定，潮已平，再启眸依然是谈笑北原。满眼笃定，望了青辰与那人相询。

【因未曾来过，所以自己并不懂这些典当行里的规矩，却偏偏看得出北原看似潇洒实则紧张，因而在他暗暗松口气后，自己紧绷的心也松懈了些。未曾去想那人那字帖价值如何，起身直接来到那人跟前，垂目望着他一手字如松枝挺秀。眸微沉，声稳如泰山。】

我要找一把名为‘少师’的剑。

【不等他反应，直直望向他。】

就是当年大理国四顾门主韩青主的随身配剑。

【这一刻，不管是韩青辰还是韩青主，一颗心，只想寻回昔日的伙伴。哪怕机会渺茫，哪怕咫尺天涯。】

【那人松了手中笔杆，微阖目，似是在思索什么。自己也不着急，良久，他突然道】

“那是把好剑。”

【夸耀少师，本该欢喜。却不想他下一句竟是——】

“可惜，遇上了一个不靠谱的主人。”

……

【对这一句话，除了愕然，只余苦笑。这伤病的身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良久，只能摇摇头。】

所以，它的下落？

“那是死当的剑，前些日子，有人用五千两带走了它。”

更响三声已过良久，烛将尽，夜透凉，茶冷无人添。


青辰开口提少师，眸光陡聚，凝于其面。残烛微光竟能耀出那双眸子久已不见华彩。有了少师他才是韩青主。


谁人都有求不得，个中滋味，品度者自知晓。己之求不得无法言明，既知青辰之求，五千两又算的了什么，便是周檀之字，吴闾之刀亦教取来相易。


青辰苦笑，心又悬起。起身近一步，眸中蕴了些不安不敢教其瞧见，生怕己之担忧之态辱了他，更添其躁。只一步不敢再近前，仅错身半掩其背后，为的教其知晓，有北原信他。


少师自然是把好剑。普天之下，只有韩青主佩得。韩青主其人如何又岂容旁者无知之人多言！心下一股气升，淹了夜寒，燃了薄怒。思当日劝青辰寻回少师口苦，念那时青辰自责伤神心苦，一路只宽言相慰，闲态以励，此刻竟教人恶言毁之？！


旦为有求于人，取其骄而多言，并不作态，只微微敛了眉侧首，寒眸扫其面，压着性子等其后续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