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扶云院（京畿路）——江北原

万般留不住，袖手任沧桑

——开——

[关于万宝商会的布局已有几年，到底是无声无息铺开的，故而规模难免略有不足。如今太子执玄机令而来，于他而言虽过于仓促，却也是个极好的机会]

[故而此时来，自然是要将这位总账房抬上明面——难免有点先斩后奏的嫌疑，可他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是？]

[初来时，被告知主人并未在家，管家自是认得他的，便在这别苑稍作歇息，待其归来。]

[管家来时，他正盯着“澄华院”的匾额，念着玄机阁的牌子从此落入历史尘埃，心底尚有诸多感慨。]

带路吧。

[他转回身，一切如常。为玄机，他所失者甚多，如今有个了结，也好。]

阴雨连绵了半月，乌云似是长在了天上，遮蔽天光，使晨昏不辨，令朝暮难分。

临江轩只有半垂幕帘，挡不得细雨若烟，月灰的外裳被风催着雨雾濡的潮软，心里也压上一层又一层晦涩。

早茶淡，多喝几盏也无妨，听着对面旧友絮絮说着时下动向，不觉晨光渐远。安康来时，正将一壶好茶饮完了滋味，也把旧友消息听了个详细。

侧首朝亭下望去，觑着安康，见其不说缘由只报一声“容叔叫请老爷回府”便垂首等候。若非有要事，原不该由安康来接，只怕是自己一直等着的都要来了。

终是有一线晨光锋芒似含劲力把乌云割破，金辉刹那涌进世间，亭下水面浮光跃金，天水辉映，瞬间就似换了天地。

看来，是要变天了。

打马回府，收拾停当，叫容叔把阁主迎进澄华院。

[筹备商会一事他并未瞒着这位黄使，甚至，他还多次从这位黄使手下借调一些经商之才为他打理万宝商会。如今太子之事他虽未张扬，可自他近年的动作中，想来这位心思玲珑的掌财者早就嗅出了一丝不寻常来。]

[随着老管家踏入院子，一丝天光恰巧洒落，恍然一副新画卷在面前展开。]

[变，方是存亡之道，这点，他早便知晓。况玄机本就是为了见不得人的目的而存在，如今换了天，那虚妄的野心也早该放下。]

[一入院门，管家便有眼色的从外将门带上，想来面前人亦知，他要出口的，该是石破天惊的决断。既是如此，他便开门见山]

不知如今的玄机阁，可还损得起百万两银子？

[暂未提太子之事，倒先将这财政问题丢了出来。左右是其人所长者，其余反而可稍后作谈。]

容叔引着阁主迈入院中时正立于廊下候着。久雨初霁，远目院后山头上，一片乌云欲走还留，日光压下，将其渐渐压碎。

施礼见过，并不引人入室。待家仆关好院门，摇指天边金日墨云美景邀人同赏。这院子自是容叔安排过，自是放心言谈。

“损？”

百万银子是有，可这一“损”字却颇具意味。心底里翻排着近日消息，一桩桩一件件，勾起连来，都无指向一个结果。虽是明白，怅然难免，仿佛听得他一句才算出水之石，昭然日下，再无可避。

略转回身，唇角带出一丝了然笑意，侧首对上人眼眸：“还请阁主明示。”

[阁中通透之人寥寥，其人定属其一。这日光似成了个引子，将最后那点不确定都驱散了个干净。]

[对上那对隐带了然的双眸，他微颔首，张口却是玄机的来历]

后唐覆灭，裴氏承宰相之责，暗中发展势力，只为寻李唐后人，以图光复大业。却不想三代而殁，人未寻着，反被我父夺了这大好基业。

[对于父亲所为，身为人子难以评断，故而对此，他仅一语带过]

如今到了我手中，不论玄机目的为何，总算是个如日中天，世人尽知。

[他讲的平淡，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涩意缓缓散开]

可到底是见不得人的生计，玄机不涉朝政，却为朝廷忌惮，更遑论江湖各门派。

[语下微顿]

故而此次，我便要同玄机阁的招牌一起，用白银百万给玄机阁换个出路！

[他对玄机阁虽责任深重，感情却未见多复杂。眼前人许难免感怀，须臾时刻，他给。足足沉默过一炷香时间，他才继续开口]

万宝商会的账目，也该是你接手的时候了。

时势多变，虽对玄机阁旧情难舍，然心知其所言无错所行无咎。亦难以自欺，此正是自己多少无眠之夜所思所虑。

他既如此决断，自是乐见其成：“银子自然是有的，大势如江河，阁主也是费心了，如此……很好。 ”

一室凝滞，一呼一吸间，都似有砂砾磨磋，唯余茶烟袅袅，不理人世碌碌。

只最后二字出口，心中仍似有血肉扯落，又岂会不知他心中艰涩更甚于己。垂眸执盏，饮茶入口，让苦甘在口中更替，且缓一缓。

待口中余苦尽消，清甘浮起，仿若一世转过，旧事不该念，过往不应留。

待从头。只虑明朝。喊侍儿换了新茶。

“万宝商会的账目……此一番由玄机转为万宝，账目繁杂，所破所立者甚多，江某定会理顺，重置新章法。只是，如今到了该给江某一个新人的时候了，毕竟岁月如水逝，十年方树人，阁主可要早作打算。

[一句很好，道尽多少无奈心酸，又会带起多少流血杀戮。正如其所言，大势如江河，非人力可抵挡。]

[故旧尚可念，去者不可留。他这次来本就是为这一片新河山寻个手段高明的管理者，没有太多时间用在感怀之上。]

自总部的账中拨出现银百万两，另捡些不大贵重的玉器、武器等物件留在剑阁，以掩人耳目。另外——

[对于万宝商会，他显然已经思虑良久，本欲慢慢铺陈的计划只能一并实施]

四月选个日子，请京城及附近的权贵富商参加我万宝商会的首场拍卖会。

拍卖什么你来定，届时装订成册发出去，一定要把商会的名头打响。拍卖师回头我会让她来一趟，以后每年的拍卖会皆是如此，你来把握便是。

[一股脑将事情丢了出去，似乎肩上的担子也轻巧了些许。对于其所提新人之事，他很是光棍的一摊手]

论从商能力，我远不及你，又如何甄选接班人？你选便是。

[微顿]

要么，让煜儿接手如何？

到底是春非夏，天雨初霁，多少还是有些湿冷。见侍儿换了茶来，便引着人入室于窗下坐了。

劲梅回福窗扇掀起了小半，小风吹来园后山端雨湿草木香，很淡，如茶上烟若心中念，倏忽远去。

扶着掌中壶与人缓缓斟茶，听着人交代这近来安排，仔细记下。壶落案时，点头应下，心里把所记得的物价暗暗排过。

拍卖师既然是阁主选来，自然是能胜任的好手，不必再虑，只这备拍物品……

玄机阁里的账目财物，要论起来怕是自己最清楚，称得上宝贝的也不少。然此地繁华富庶，这么多年月这么多人来人往财富沉积，人们见过了多少好东西，眼界也自然水涨船高。

俯首抿口茶，锁眉略做思索。旦看他如此笃定毫无虑色，定是已有打算成竹在胸了。

“寻常的好物做做生意行，要说打响万宝商会的名头，得需些难得一见的东西，不知阁主这次想把哪件拿出来？”

[茶香袅袅，未待凝成雾，便叫偷溜来的春风吹散了去，仅留淡淡茶韵混在雨后的青草香气之中，更添韵味绵长。]

[拍卖师所定之人并非出于私心。夕颜多年混迹于青楼之中，舌灿莲花长袖善舞早已成了本能，况往来者皆富商乡绅，亦不乏官员名士，这些人对拍卖会的名气扩张自然益处无穷。]

[如今总掌柜和拍卖师已经确定，分部掌柜等人自然有原黄使部下担任，或再于江湖中寻些能人异士，倒是不难。]

[对于这接班之人，眼前这位或是如他一般尚无良选，或不便直言，既其人避过不提，他便也将此事压下——左右，再合适不过眼前，其余且看便是。]

既是第一次拍卖会，况且就在总部，自然不可能一件稀有物件便罢了。

[万宝商会不仅要打响名头，更要予人神秘及无所不能的错觉]

原本剑阁中所存之物，皆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我的意思是甄选其中四分之一的玉器、摆件等物，放在铺面高价售卖，另选神兵利器、武功秘籍、前朝孤品、罕有灵药列入拍卖之中，且仅于拍卖中售卖此等物品。

[物以稀为贵，若是那般轻易就叫人得了，那岂不是太过浪费这拍卖的机会。自然，这些尚是雏形，具体还需与这位大掌柜商定]

你意下如何，我的大掌柜？

闻他一声“大掌柜”，唇畔浮起笑意侧首望去，见他眼底玩笑浮动，光彩欢然，将之前黯肃洗尽，心下暗暗叹口气。

想想那老北冥，再看北冥渊此刻，果然这一对父子完全不同啊。

转回视线，把没人束得住蹭过来的白虎拍拍脑袋赶出去：“阁主所言甚是，正该如此。售卖之物无须多论，照阁主的意思就好。只那拍卖之宝，此次只需一件即可。但此物定要镇得住人又勾得住人，一物定下万宝格局气度，多，反而分了人的心神儿。”

接过侍儿递来的湿巾帕，垂眸细细擦净被白虎舔过的手掌：“阁主可要好好选选。”

至于方才那后继之人的事，如今万宝商会要做起来，人才便也是重中之重，还是要提起来。

煜儿自幼与阁主亲厚，阁主此刻提到他亦是预料之中。只因思其前番诸多作为，似是仍不安定。此时他尚年小，又有阁主与自己照看着，养成个了无所畏忌的性子，好听的说是少年豪性，说到底就是欠稳妥。

“煜儿一向跟在阁主身边多些，须得阁主多费心观看着些，若是少年不定还好，若是本性如此不稳，便不是合适人选，须得阁主另寻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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