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街

你以为我不想带他回来？狄家小丫头没了，重光带走了她生前养的老虎，谁知道那玩意儿到了吐蕃能不能活下去，要是养死了，小重光还不和我拼命？

【拎起锄头一下一下的凿向树下的土，第一次干这样的活，才几下就累的不行。轻轻揉一揉肚子，锄头扔到了一边】

孟韫欢呢，她也被你放走了？这活儿不是该她来的吗

【蹲下身子拿小铲子一点一点的挖，左右还不困，也不怕浪费时间】

暮归的脸我还没细问，瞧那伤口倒向是她自己划的

什么叫去了？


【手上一顿，倏尔抬起头来，本没明白，但转念一想也就明了了，燕山一站五雷一众被视为余孽，那小丫头的父亲……想来没能好好保护那娃娃吧。轻叹一声，垂下眼来】


可惜了，重光得伤心许久吧


【重光心地良善如今年纪小小竟然也需经历这人生起伏了，敛了敛衣裙，拿起小铲子同她去埋酒，话题又回到沈家姑娘身上】


自己伤的？下手也是狠，不过不管为什么，全然狠错地方

【狄家小丫头好像挺怕我，在京城那段日子也没怎么亲近过，可小小年纪就丢了性命，委实可惜，下辈子投个安稳人家吧。挖好了小坑把酒坛子埋进去，两个人一起就是比一个人快】

是啊，重光难得看重什么人，我还想着过两年去五雷把小丫头抢过来给我们重光当媳妇呢…

【酒埋在树下，再过个十几年才挖出来，就凭这个也得好好留着这处宅院。很多事上我和云荒都能达成一致，拍掉手上沾到的土，看着她的眼睛笑】

是啊，若我是她，定要那男人生不如死，哪能对自己下狠手

【与她相视一笑，我与她都不是委曲求全的人，自然也不会自残，残别人倒是很顺手的】


【站起身来拂了拂裙摆，挽着她回房去，走了一半，忽而皱起眉来】


穆昀华，你好像胖了


结

承平元年秋

【犹记得云荒当初不想喝药又不得不喝的苦恼样子，看着眼前的药碗，端起来很快喝完。口味微涩，可也没有那样难喝，不懂云荒怎么那么抗拒喝药】

【低下头看着自己没有太大变化的小腹，伸手比量了一个大小，再摸摸自己的，心里有几分疑惑，云荒有孕四月时的肚子十分明显，怎么自己的却还是这样小】

【摇首不解，看来真得找个擅长千金科的大夫来看看了，我还是下毒比较擅长。其实也是有变化的，起码云荒还能看出来我胖了…坐在那儿东想西想的，手边的空碗都忘了收拾】

【秋日的吐蕃黄沙飞扬，烈日灼灼，已不适宜带着团子出门，故而这一连几日小姑娘在屋里闷着，今儿终于是闷不住，哭着闹着要出门去】


【哭闹的团子像个煮过水的汤圆，细嫩的面上挂着泪珠儿，叫人即心疼又好笑，让青玉带着丫头去换衣裳，准备找着昀华一同出门去】


【这院子不大，须臾在厨房寻着那抹红色，只是还未进门便闻到了药味，轻敛眉梢，提着裙进了厨房】


生病了？


【说着端起那空碗，一闻却发觉味儿不对，这药味自己尤其熟悉，将那碗一放，眉目肃敛】


穆昀华，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药？

【心里一直不确定这一胎是否能平安等到生产，故而未对任何人说起，偏巧这时云荒寻了来，空碗就这么落到了她手里。自己坦白和被人发现可是两码事，现在就属于自己不希望发生的那一种】

【神色安然的看着难得严肃的云荒，一手放在小腹上，一手拉着她的手腕笑】

不就是去年我常常逼着你喝的那一种，现在换我自己来了

【松开她的手原地转了一圈，像是要她看的清楚些】

你昨天不还说我胖了，已经四个月了

【语气自然像是同她说今晚不想下厨一样，根本不觉得这是多重要的一件事，最初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给小乔找个伴儿。别人的孩子，到底不放心】

【她眉眼含笑，话语如同吃饭睡觉一般寻常，忽而不由生怒，素手往桌上一拍，那碗都颤动不止】


穆昀华！别跟我嬉皮笑脸，这么大的事，你不早同我说？！


【近些年来，情绪少有波动，更别说动怒，今日却是严重被气着，只觉自己好似丢失了什么，眼中微热，差些都要被气哭，深吸一口气，耐着最后一点性子同她说话】

你是不是糊涂啊！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事

【鲜少看到云荒这般生气，对我更是不曾，也知她是动了真怒。端正了态度，收敛了笑意，握住她刚刚拍桌的手】

好好好，我认真些，先出去吧，我慢慢同你说

【拉着云荒出了厨房，少了药味，呼吸似乎畅快不少。春天时在院子里搁了椅子给云荒晒太阳，这会儿还没撤走，拉着她到那边坐下，没有直接提腹中胎儿的父亲，左右那是个连我都不知道名姓的男人】

小乔会长大，需要同龄孩子陪着她一起，别人家的孩子，我终归不放心…

【双手搭在云荒肩上，说给她听也是在向自己解释】

心上人？此生怕是没希望遇到了，说好了以后都要同你过，只需要考虑你，考虑我们小乔，至于方法，有什么重要

【耐着性子同她出了厨房来到院子，院子依旧是初来时的样子，一把躺椅，一张石桌，一张古琴，一树阴凉。秋风萧瑟，拂过琴弦时仿佛能从中听到琴鸣悲响】



【听闻她说罢，话还没出口，纤长的手指已然推上她的脑门】

你呀，你说你是不是傻


【口中骂着她，故而便悲从中来，一瞬红了眼眶，昀华同我好，我却不想她付出到这般境地的，她眼中心中都是我。眨了眨眼忍了泪】


我一直想等回了中原便给你找个人家，好些差些都无妨，总归是有人照顾有人依靠，我已经是这样了，我不想你也跟我一样，现在你倒好，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

【果然云荒还是愿意听我说话的，乖乖站在那儿任由她动作，挤着她坐下。秋天刚到，吹起来的风有些冷了，腹中胎儿四个月，等他降生时，大概已经是深冬了】

有你，有我们的孩子，哪里还需要别人来照顾？你有什么好的值得我学，便是这坏事，也不是完全学你的

【心里不愿承认，可事实如此，小乔的父亲是你真心付出过感情的人，我孩儿的父亲，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这样也好，更让我有理由让孩子来随我姓】

你说我能生个儿子还是女儿，若是儿子，就可以叫穆允了…

【抿了抿唇，我想我终究也是率性的人，我行径已然如此，倒没有过多的立场指责她不对，不过心中恍然若失，我总想我已然如此，昀华总该要好些】



【轻叹一声，任由她挤着坐下，拉过她的手去摸那肚子】

多大了？孩儿爹是谁？是人家坑的你还是你坑的人家你今儿给我说清楚了


【顿了顿，将目光落到左侧的屋子去，又道一声】


不然我喊孟韫欢收拾你

【事无不可对云荒言，孩子的事也不例外，至于韫欢…还是算了，她的性子我可不敢轻易招惹。投降一般连连点头，赶忙应下】

我说我说，可别告诉韫欢

【此间细节无需多说，真要回忆也未必想的起来，秦淮河的夜繁华热闹，暖香弥漫的船舱，咳咳…若不是真的有了孩子，怕是要以为那夜只是个梦了】

四个月了，至于他爹…我也不认识

【按住云荒的手，免得她又同我急】

情之一物我看不懂也不想沾染，况且短短一年我哪里就能找到人长相厮守，说到底也只是想要个孩子。秦淮河不是什么坏选择，一个陌生的人，往后和我和孩子，都不会再有牵扯

【细细听来，最终不知说些什么好，望着她的眼满是无语，最终也只得认了这桩】



【此时团子换好衣裳出来，扑入怀中，喊着娘娘，摸了摸那细绒绒的脑袋，与她笑】


乔儿马上有妹妹了，开心么？


结

【一载匆匆过，除夕又来。因着昀华有孕，又在吐蕃逗留下来，年复一年，如今乔儿也越发大了。也因此，远在扬州的重光又重回吐蕃，带着笑笑的玩伴一起。】


【寒冬落雪，如鸿毛满天。小娃娃们却兴致高涨，院子里到处窜，上屋上树，不遗余力。】


【虽身在外邦，但家长习俗却半分不马虎，从前也未见我与昀华在意过节日，但如今，却越过越近生活。托着托盘路过庭院，才一瞬时，满头霜白，梁上一颗雪球破空砸来，只抬了抬托盘，那雪球便在素青的衣裙上绽出花来，屋顶上重光正揽着团子，小娃娃拍着手咯咯直笑。】



【抬眸瞧了眼高高在上的二人，眼中带笑】


重光，去找暮归姐姐，喊她吃饭



【说着拐个弯，推开一扇门，提裙抬步入了内，脚下的风雪纷纷，通通隔在外头，将手中汤碗往床榻送，笑盈盈，眼眸未眯】


来，喝了这蛋酒暖暖身，一会好起得了身吃饭


【不止重光，昀华需人照顾，京中事物妥当，这年沈管家与青瑶也到了，加之暮归，这年，空前热闹。弯身将小娃娃抱起，手指勾了勾小脸蛋】

不然我可只带我允儿走了

【秋去冬来，在腹中安安稳稳窝了九个来月的小娃娃终于爬了出来，生产那日足足折腾了我一整天，青玉说瞧着比当初云荒生乔儿时累多了。弟弟妹妹的跟乔儿念叨了几个月，最后终于知道了给乔儿添的是弟弟，允这个名字自然就归了我儿子，不过是改慕为穆，方便的很】

【生产时费了大力气，产后恢复的却不算慢，我和暮归一同斟酌着给我调养，这月子过得极安稳。半个月大的小娃娃已经不红不皱了，白白嫩嫩的瞧着也挺可爱，比起那会儿的乔儿却总觉得差上那么一点，许是我心里更喜欢女娃娃】

【身在吐蕃，除夕原是比不上中原热闹的，可这回一起过年的人不少，小小的院子热闹起来。不知道重光有没有真正明白过来，但看着他和乔儿玩闹时一切正常，心也安了不少】

【窝在床上好些天才被允许下床行动，接过蛋酒喝下，蹙着眉头擦擦嘴角，瞥一眼在云荒怀里吐泡泡的小娃娃】

带走吧，留下乔儿给我就行

【重光牵着乔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冲着我直撇嘴，趁他还没开口，赶紧瞪他一眼】

不许说，不然穆姐姐就给你熬药喝，还扎针

【重光身手好，但是听云荒话，知道她穆姐姐的针不能躲，纵使不甘也只能干生气。生了允儿之后越发孩子气，这样小小的“胜利”都让自己乐呵一会儿】

【不知不觉在吐蕃待了这些日子，几乎就要认为自己会一直留在这儿，再与中原无关了。早起推窗，昨夜落过大雪积了满地银白，几个娃娃满地跑得欢腾。凝神想了想，仿佛日子一晃，已经到了节下了。】

【梳洗好便出了房间，下了山的第三个年，又是和以往不同。仔细想想，好像每年都很特别。去岁......】

【隔了这么久，还是不能忘干净。】

【冷风扑面生生回了神，便见小小的团子朝自己跑来，手里还捧着个雪球】

“姨姨！吃饭了吃饭了！”

【这孩子比自己刚来时身量长了不少，一张小脸出落得越发像云荒，小小眉目已可见美人之姿。蹲身将她抱起来，似乎也重了些，笑抚了抚她额头】

好，咱们去吃饭。

【抱着她转过廊道，正在昀华房外，重光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也一副刚玩过雪的样子笑嘻嘻的超团子挥手。将团子放下，替重光拍了拍衣领风毛上的碎雪。便让她俩牵着手走在前头，一起进了昀华房里。】

【小团子凑到床边去跟华娘娘撒娇，见云荒也早来了，倒没听见婴儿啼哭。向两人打过招呼，便去看娃娃。红彤彤一张小脸早没了刚出生时的皱着，熟睡中偶然吐个泡泡，样子极是可爱】

这孩子越发长开了。

【漫不经心的瞧了眼威胁半大孩子取乐的昀华，拿鼻子蹭了蹭允儿粉扑扑的小脸，这才将襁褓交给进了门来的暮归怀中去，虽说乔儿在先，家中添男丁，依旧是好奇不止，半大的乔儿没见过不穿衣的男娃娃可不解了大半月。】



【还未开口接话，房门又被推了开，这时是拿着锦盒的沈管家到了，自这昀华生产起，大伙儿都爱往这处钻，没事找着事儿来。沈管家放下物什又探头逗了逗娃儿才又退去，家中现除去青玉青瑶，还有三个粗活丫头与一个厨娘一个帮衬照顾昀华和孩子的奶娘，虽院不大，但过年过节也嘱了沈管家打点。】



【自锦盒中牵出一串玉质上好的长命锁与羊脂玉镯子，往沈家姑娘手中放】


玉锁送我儿子，镯子暮归带着玩儿罢，这年这节的，往常也没见仔细过，咱们顺着风俗图个乐儿


【见是有礼，一边玩的重光和乔儿也凑了来，二人自个儿便往锦盒中趴，各自拿了些好玩的去。抬手理了理袖，顺了上头褶皱看床上的】


今儿你功劳大，说罢，要什么？

【整个院子就数我这屋炭烧的最旺，又一直窝在被子里，刚还喝了酒，只觉得双颊都热热的。怎么说也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情感上也就比乔儿差那么一点，比起别的孩子还是一千一万个好的。心知小娃娃也听不出什么夸奖，可还是怕他骄傲】

暮归可别夸他，长开就对了，要是一直皱巴巴的，我就扔了他

【允儿像是听见了亲娘要丢了他，睡得好好的忽然撇嘴哭起来，抱过来哄了一会儿才又安静下来】

我怎么觉得这孩子比乔儿爱哭呢

【乔儿听见她名字，手里抓着块玉佩蹦哒过来，小手高高举起来】

“给弟弟，给弟弟。”

【乔儿对玉的喜爱是怎么都改不过来了，从前看到河里石头好看都要捡来给弟弟，现在更是要把她认为最好的给弟弟。手里的允儿正在啃手指头，伸手给他拿出来，他自己又塞回去，索性放到一边不去管他。起身抱起乔儿亲了口脸蛋，这才几个月这孩子又重了不少】

这是娘娘给乔儿的，乔儿自己留着，弟弟有别的玩

【由青瑶帮着穿好衣裳，还是往前的那一片红，新年里倒也喜庆】

别都闷在这儿了，咱们去前边吧

【自云荒手里接过小小婴孩，抱在怀中暖暖软软的，心也要被这屋里的炭火暖化了似得。娃娃无意中偶然吧嗒两下小嘴，似是一梦甜美，喜欢极了便忍不住低头在他额上轻吻了吻，抚着襁褓外素锦缎料，眼中尽是爱惜】

真乖。

【听了昀华的话也只是一笑，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嘴硬，自己十月怀胎辛苦养下的孩子，无论怎样都是宝贝的。怀里的娃娃却是不干了，眼也没睁开就哇的哭了起来，抱给昀华哄了好半天才安抚下来，阖了眼又甜甜的睡去。忍了笑替起身穿衣的昀华拢了拢衣角，才停了手，云荒正递了个玉镯到手里。】

【羊脂白玉剔透无暇，一见便知价值不菲。心里一声苦笑，倒不为自己久疏妆扮早对珠玉之物无心，只是这些日子住在这里早给云昀二位姐姐添了不少麻烦，这已是无以为报的了，如何还能收这样贵重的礼物。但年节时下，云荒一向舒朗洒脱，若推辞只怕更扫了兴。索性接过来戴在腕上，笑道】

那暮归也只把自己当孩子，多谢姐姐了。

【金玉之物自己是还不来了，前些日子允儿快出世的时候闲来裁制了不少小衣服小肚兜，等晚些拿来。只能对孩子们多尽一点心，算作报答了。说话间已收拾停当，众人一道往大厅走去。】

【大厅早已布置得极有气氛，廊柱房梁皆悬了红布红绸，装染得很是喜庆。骤然见了这样的大红，眼中不觉恍惚。低了首错开目光，小团子兴奋的拍着手跑来跑去，无忧岁月，看在眼里总让人心生欢喜。抿去心底情绪，与众人笑语盈盈一同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