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宋凝芝 于 2015-5-4 15:05 编辑
4、任性的享受
宋徽宗的父亲宋神宗上台时国库空空如也,然而,经过他和王安石一番改革之后,到他儿子宋徽宗赵佶登基时,国库已经有5000多万缗结余;蔡京刚登上相位就向宋徽宗进言:这5000多万缗钱足以用来“体面、快乐”地生活了——于是,宋徽宗和他的“六贼”利益集团开始分享宋神宗的改革成果。
据《鹤林玉露》记载,蔡京破败之后,他的一个婢女流落民间,自称是蔡京家厨子,于是被达官贵人争相聘请,企图吃上宰相家宴;然而,叫婢女做菜,婢女说做不来,说自己只是做包子的,那就做包子吧,蔡京家的蟹黄包子早已令人垂涎,但婢女还是说做不来,说自己是做包子馅的,那就做包子馅吧,婢女还是说做不来,因为她在蔡京厨房中的工作只是负责切蟹黄包子馅里所需的葱丝。
蔡京都能过上如此品位的生活,宋徽宗的生活品位当然更高。
蔡京从《易经》里发展出一个“丰亨豫大”的消费理念,其核心意思是太平盛世,皇帝就应该有天子气派,公款吃喝,纵情享乐,否则就寒酸小气,与太平盛世不相称。蔡京还对《周易》中的“唯王不会”一句话做出皇帝消费用不着“会计”的全新解释——这就从理论上掀起徽宗一朝的奢侈享乐之风。
今天中学课本上都有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我们很容易知道那个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梁师成居然敢这样歪曲范仲淹的名句来为宋徽宗服务:现在天下终于迎来太平盛世,“也该陛下后天下之乐而乐了”。
许多史书写到这一节时,都爱用这样一个章节名:“如此君臣”。
其实,蔡京们也只是投其所好,宋徽宗本就是一位风流天子,其游戏享乐的方式经常花样翻新。他曾经在宫廷里设立夜市,命宫女学卓文君“当垆卖酒”,自己则化妆成叫花子穿行其间享受“反差生活”。政和年间宋徽宗开始微行出游,为此专门设立“行幸局”,他与名妓李师师的风流韵事细节虽未必如《水浒传》所写,但事实却有史料可征。
从宋徽宗的《听琴图》中可以看到,他与蔡京是相当默契的。既然宰相蔡京主持朝政粉饰太平、制造盛世,给了宋徽宗一个“丰亨豫大”的享受支点,宋徽宗便能把整个国家搅得天翻地覆。
其中宋徽宗想修一个花园,先叫“万岁山”,后更名“艮岳”。只是由于他是一位艺术家皇帝,有超一流的想象力,和几乎不受限制的皇权,这就决定了他修建这个花园的宏伟蓝图:他决定采尽江南奇花异石而建“艮岳”。
“艮岳”修建始于北宋政和七年(公元1117),至宣和四年(公元1122)完工,前后经历6年时间,所花银钱无以计数。然而“艮岳”也就存在4年多,公元1127年,在一场短暂的“汴京保卫战”中,被其子宋钦宗下令“毁艮岳以为炮石”。
据《宋史纪事本末》记载,“艮岳”是一个“人间仙境”:坐落在汴京城东北的景龙江边,“山周十余里,其最高一峰九十步,上有亭曰介。分东、南二岭,直接南山”;景龙江注入“艮岳”,曲水如歌,叮咚摇曳,山路与水道边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楼台亭阁、奇花异石、异兽珍禽,还有上万名美女出没其中……宋徽宗还利用雄黄和炉甘石等当时的“高科技手段”,制造出“艮岳”的云蒸霞蔚效果;道士林灵素在“艮岳”中喂养和训练了许多雀鸟,宋徽宗行走在“艮岳”中,林灵素一声唿哨唤来雀鸟,使宋徽宗顿生“百鸟来朝”的错觉与诗意,其艺术家灵感也就缤纷而生。
当然,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艮岳”,那就完全是一种皇权泛滥的可怕情形——《宋史纪事本末》把它称为“花石纲之役”,与“王安石变法”、“元祐更化”等重大历史事件并列为章节。
为了搜索修建“艮岳”所需的奇花异石,宋徽宗专门成立了“苏杭应奉局”,沿淮水和汴水而上,从江南到开封,运送花石的船只十船编为一“纲”,故此谓之“花石纲”。《宋史纪事本末》记载:“朱于太湖取石,高广数丈,载以大舟,挽以千夫,凿城断桥,毁堰拆闸,数月乃至。”为“花石纲”服役的老百姓,中产人家也纷纷破产,有的还得卖儿卖女为“花石纲”提供费用;在江河湖海惊涛骇浪中人船皆没者更是无以统计。
“花石纲”的间接后果更为严重,以人治社会的“官场蝴蝶效应”推算,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员胥吏,在执行宋徽宗的“中央文件”时不知搭载了多少私货!对此虽然无法准确统计,但我们可以从《宋史纪事本末》的一段记载中推算:“方腊既平,王黼言于帝曰:‘士大夫怀奸弗悛,抑损应奉,妄为讥谤。望特置应奉一司,臣专总领,庶杜奸谋。’从之。仍令梁师成总领于内,遂复诸应奉局,夺发运漕挽之卒为用,户部不敢诘。自是四方珍异之物充牣于二人之家,而入尚方者才十一。”也就是说,凡宋徽宗从民间掠夺的财富都要乘以10,因为其中90%都落入了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囊中。
“花石纲之役”前后持续10多年,皇权如此凶恶泛滥、摧残百姓,在中国历史上也是非常罕见的。它的直接后果,是宣和二年(公元1120),在受“花石纲”祸害最深的浙江东南一带发生了著名的方腊起义,近百万民众群起响应,波及人口数百万以上——《水浒传》中那个“官逼民反”的文学主题,就来源于宋徽宗的时代现实。
然而,作为一位艺术家皇帝,宋徽宗根本不知道政治妥协,更不愿“适可而止”,方腊起义刚被镇压下去,他马上就任性地“复设诸应奉局”,继续修建他的“艮岳”。
对此,《宋史》曾经总结:“自古人君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鲜不亡者,徽宗甚焉,故特著以为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