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陵

瞧她天真模样，到底有些忍俊不禁。

鸟于天空之渴望，自是本能所驱，哪怕其身为木石，打透了这生死一局，也亦想鸣于九天振翅而翔。
掌中木鸟本就栩栩如生，久握之，沾染了些许体温，倒更有些活了的错觉。

将鸟儿之翼以指相抬，意料之中见其机括，顺此脉而寻，方觉这关键所见竟隐于鸟爪之下，如此微渺处，更是心存了三分惊起七分敬畏，造此偃甲者该是何等人物。

抬眼瞧着女娃双手托腮，嫣然巧笑的模样，倒起了逗弄之心，端正身子，噙温雅笑意一抹，开口道：“在下若是告知了姑娘，可有什么好处么？”

【见他接过木鸟研究半晌，像是有所发现，不想竟是这样的回答】

啊？好处啊…

【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荷包，刚碰到就收了回来，兀自摇头，小声嘀咕着】

银子那么俗，怎么衬得上…

【用银子答谢再合适不过，可用在这位公子身上，总觉着是种…亵渎？总之就是不合适。除了银子，还有什么能算是好处又与他相称呢？苦恼的皱眉，想不出来，真的很想看到木鸟飞啊…】

公子想要什么好处，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

【语毕又是一副可怜样子】

公子就告诉我吧

本意不过逗弄她一番，未曾想小丫头竟当了真。

眼底未染风尘，勾唇只一笑，托着手中木鸟交付于人：“这只小鸟儿的秘密可都在这脚爪之上，”复展了木鸟之翼，露出尖利之爪，“瞧这儿。”

语罢，夜风至，摇起碧浪层层，更生了几分闲逸之想。

见人仔细端详着鸟爪，也未出声打扰，片刻方才开口：”可曾明白了？“未待人答，又续了话头，正经道：”至于这好处，在下暂时没主意，姑娘不妨先欠着？“

【按他指示看去，借着月光细细观察，果然有所发现。伸手碰了一下，点点头】

明白了明白了，公子好厉害

【承诺既许日后便得做到，想了想，大方应了】

要不要留个信物之类，免得公子日后忘了向我讨要

【除了发间的钗和耳上的坠子，就只有帕子了，好像都不太好送出去，皱眉道】

算了，公子若想好，就去昆嵛桃花峰找我，我不会不认的。

【复道了声谢，抱着木鸟找地方睡去】

——结

——建元六年·腊月·冬——

【匆匆冬日至，白雪皑皑落枝桠，一声鸦鸣，马蹄声零落。纤指勾绳缰，丹蔻凉似红，恍然胭脂雾。锦裘绯衣，夜色弥漫，抬首望，明月隐隐，却渗不来一丝奈何薄凉。】

【饶说春风不识路，冬日凛冽，却也兜兜转转，寻不着归路。一人一马，倒衬旧书所述古道西风。】

呼.....【一声轻叹，几步驻足，竹林浓雾散不开，紧靠了白蹄乌】

【闲散湘妃陵，皆言道，半坡竹林是最好。至此，凭起了浓雾眯眼，也是些许时候，却不见个尽头。】

哎呀..【碎石绊足，一踉跄，一惊呼，音缭绕，几许不可散。都说绕梁三日，却没得听过竹林回音，寒风渗骨，缩了缩，更埋在锦裘内，不见容颜。】

岁终，腊月，新故代序，落雪潇潇。
策马疾驰驱归途，风霜渐卷暮色，拂了一身还满。


日西颓，月东山，清露立中宵。
回腕转缰绳，且看乔松修竹，蕙草削雪，泠泠幽趣，倒似野客良辰。


肃身四顾望，竹隐雪，雾拢纱，云成迷，星可摘，此景既以相期，何能任它虚掷。
翻身下马引爱驹，系一处怪石，恰是澄空落雪飘若缕，深浅绿玉间，更弄翠色如流，窥月竹端，临好风水涯，不免神涤意闲。


正看青竹变琼枝，月白坠飞花，忽闻轻俏惊呼，踏松风泠然，飞霰万杆竹。
远望，云渺渺，雪雰雰，霜也无寐，容容无识，拾步凝览，似有窈窕影款款来，不惊反喜，林中有此冰雪身，不同桃李混芳尘，这般倒不愧今次良夜。

【她紧紧依偎在马儿身旁，竹林迷雾不肯消散，日已西沉，这里的景致逐渐也是看不清楚了，却还是找不到一个出路。那乌鸦不会停歇般地叫唤着，刺激着她此刻紧绷的神经。终究是害怕的，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前挪着。】

【都说江南风景好，若她早些知道，这风景这么渗人，她才不来。想到这里，小嘴一扁，偏生出一股子委屈的心情来。这湘妃陵是她自己要来的，也是她自己挑着傍晚时候来的，停下脚步揉揉眼睛，皱皱鼻尖。】

（罢了罢了，还是早点走出这个怪林子的好）

【一只手顺了白蹄乌的鬃毛，还碎碎地念着话给马儿听，又何尝不是给自己壮胆呢？】喻美丽啊喻美丽，以后咱们回西夏了，你可不能把这些讲给阿烟听，中原还是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这些可怕的玩意儿...【可阿烟以后来了关内，她也不能拦着她只去那些好玩的地方】总之不把这些讲给她听，免得吓着她...

【这也是一匹老马了，快十个年岁的光景，她和阿烟总是一起和这白蹄乌度过的。马儿也似听得懂她说话一般，甩甩脑袋，轻哼了几声算作回应。】

【她低着头往前走，根本不看路。哪里敢看呢？这一片竹林满是雾霾，她伸出手也是惨白兮兮的一片。】

（怎么还是走不出去....咦？）

【前端的竹林，雾霾更深了一些，却有一片颜色，影影绰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这....这......不会是什么鬼吧？）

【这一不留神，脚下又是被绊着一下，一时没站个稳，扑倒在地。这么狼狈的模样，一个人，一匹马，找不着回家的路，她喻惊鸿当真从未此般感到无助过】

阿娘..我想回家.....

【强压在心底的委屈翻涌一阵酸涩，再皱皱鼻尖，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冰冰冷冷的小脸有泪珠滚着下来，温温凉凉】

雪绕身，缀作衣，明月临岗，四下皆清。
习武者耳力本佳，于此间觑静中，捕得数声低泣，几声响鼻。
心头虽有疑惑，面上未呈，拂了肩上落雪，踏碎迷雾重重，循迹而探。


徐步之，风起漾碎千堆雪，浮浮冉冉，乱丛竹，老松石。

竹枝湿，凤尾娟娟净，扬风细细香，氤氲雾起，更似来鹤，恍惚若处云台仙境。


月光倒倾，折露而静，疏疏翠叶漏雪意，冷绿万擎。
四顾之，生人气息渐察，止步远望，似有绯色映地白。


复又行数尺，入眼白蹄乌，寸方已可视，移目竟是一人委于雪中，观其匍匐身姿，娇而小，若无力，怕是谁家女儿迷路竹林。
及此，只怕唐突了佳人，缓了脚步，立足一丈外，柔声相唤：“姑娘？”

“姑娘？”【一声温润，她却听出了一丝熟悉的音色，撑着地面抬头，模模糊糊的人影却能看个大概了。她记得，那是之前进京在桥边遇见过的小哥哥。】

【一直憋着的情绪忽然堤溃，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往前两步扑着抱住了男子，小脸埋在温热的怀抱，低低抽泣着】行川哥哥..我，我是惊鸿..【她压抑着哭声，说话断断续续不成一句。】

【白蹄乌跟上来，垂下了头轻轻拱了拱她的身侧，仿佛也在安慰自己的小主人一般。】

我，我找不到出去的路，我在这里转了好久，来的时候还没有雾，但是现在雾好浓【她还是那般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闷闷的，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我想回家..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惊鸿？
委屈低泣尚在耳，温香软玉便扑入了怀。


稍楞须臾，敛去面上错愕，犹记初遇，伊人一笑明若朝霞，双瞳剪水两绕情致。
今次，她却嘤咛成泣，词不成句，虽是断断续续片与之言，倒也明了大意，她尚年幼，一人迷路林中，难免心生害怕。
四顾下，月露白，荧荧似青圭，竹枝摇些斑驳影，雾罩间似有爪牙入隙，拢目确多凄凉意，若暮雨仍在，便是依她的性子，保不齐也会哭了鼻子。


思及家妹，心绪更又软上几分，温言哄道：“惊鸿妹妹莫怕，没事儿了。”待她情绪渐稳，浅扣人肩，稍分了二人距离，以指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儿，方问道：“惊鸿妹妹家在何处？待天亮了，哥哥租个小马车送你回家可好？”

【长留关内，她早些时候便与扬州城外一处安置了一家小院，远是不远，她一人也可回去。怕只是怕这竹林古怪极了，偏生令她出不去，要困住她似的。】“惊鸿妹妹莫怕，没事儿了”【那指尖温热拭去了脸上挂着的水珠儿，纤指也是揉了揉，轻地微咳，缓了气儿。】

【听他一句小马车，似是安抚哄着一般，不由得噗哧一笑，心中怯意也扫去了些。】行川哥哥，你也是被这雾气困在林子里的么

【像是应景一般，那鸦声又响了一阵，往男子身边又靠了靠，紧紧攥着那衣袖】我听本地人说，这湘妃竹林不大，起雾以后，我就循着一处一直走，将近两个时辰了，还没有走出去

【一咬唇，抬头望着男子】你说..这里会不会....有些什么野鬼啊..

风色渐寒，卷起雪飘如絮，入目皆一色，无辩来时路。
闻一声噗嗤巧笑，便知她暂敛了不安，林中忽几声鸦啼，徐散于雪意，引得她又攥紧了已之衣袖。


见此便垂首宽慰道：“林中雾气如此之盛，便是本地人也极易失了方向，何况你我。”她圆了杏眸，仍自咬着唇，惴惴而栗，抬手拂去她发上落雪，弯眸一笑与之道：”我们中原人有句话叫身正不怕影子斜，夜半无俱鬼敲门。再者，有哥哥在，莫怕。“


语罢，择一处青石，袖袍翻扫了其上积雪，引人坐着，虽刻意避了风口，寒意难免侵躯，忧其体弱，解了大氅裹于她身，又道：“惊鸿妹妹先在此歇着，等到天亮了，哥哥就带你走出去。”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可是男子的宽慰似乎对她很有作用，乖乖地坐在了青石之上，那手还是牵着男子的衣角，裹着大裘，呼出的白气消散在浓雾之中。白蹄乌在一边低着头啃食着地上未枯尽的草，她另一只手还牵着缰绳，微微扯了扯，令马儿靠近了一些。】

“沙沙。”

【白蹄乌刚刚往前踏出了两步，竹林中突然传来了细碎的声音，她微微一颤，抬头看了一眼男子。而那细碎的声音似乎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响。】

“沙沙。沙——”

行川哥哥，这是什么声音...【话音还未落下，那青岩旁忽然陷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白蹄乌前蹄踩滑，长嘶一声，往后退去。那力道之大，她一时间来不及反应，被那劲生生扯得跌进了洞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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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身后是冰冷的石板，她扶着自己的头，缓缓地从地面上坐了起来。这个洞口似乎是被人刻意隐藏，因为白蹄乌马蹄踩在了什么地方，踩陷了支撑，才将洞口大开。洞内有些阴冷，借着一丝幽幽的浅光，她抬头看了看。】行川哥哥？

夜锁雾扃，惊变忽起，地表陷而马蹄惊。
方才闻幽静间隙沙沙有声，已知不好，未及反应足下不稳，白马嘶鸣，待定了身形，青石裁月黑洞噬夜，已不见了惊鸿身影。


心绪一沉，疾步至洞口，居高而探，月色一缕倾而漏，目及处泥尘沙土浑于雪，躬身，以指捻土一撮，于鼻下细嗅，湿气中略带草木香灰，眸拢乌色，再观此洞，垂且直，一眼未见其底，忆及人言，此处常有盗墓贼出没，心下已有定论，看来今日遇上了一处盗洞，填洞之土未实，白马踏步以致地面坍塌。


洞旁侧耳，捕获些微声响，似是惊鸿相唤。及此闲思未再有，握紧手中佩剑，纵身跃下。


洞内温度骤然而下，一呼一吸间皆似吻霜嚼冰，一眼得见惊鸿，稍松了神，将她扶起，借洞口微光打量，衣上沾了些脏土泥灰，人倒是无碍，复开口：“你我应该是掉进了一处墓穴，从此处是没法上去了。”
执剑人前，回眸道：“惊鸿妹妹跟在我身后，前方定能找到出口。”语罢，淡笑示其安心，于前方引路。




-------------------结--------------------

-------------------建元七年.春---------------------

【传说，湘君死于苍梧，葬于九巍山，湘君的娥皇、女英因悲痛而投湘江自尽，是为湘妃。陆离一直想亲身前来陵墓一览。无奈，却是百般之事拖延着无法成形。自从昨夜酒楼之上遇男子，陆离就一直担忧颜惑，生怕她遭遇不测】

【不过，陆离醉深，一头倒在床上，便是沉沉睡去。次日清早，为了颜惑之事。陆离拖着病躯，一路往山庄而去，欲要找表姐相帮。不过...她连颜惑在何处，都不知，又怎么找？】

【陆离心烦意乱，行到湘妃陵时，她下马休歇，拿出带好的干粮与水，小口小口的吃起来。来到了一直想游玩的湘妃陵，可她却无半分兴致。】

【客串】凌太虚

[ 数日间已将荆州地界摸熟，而上次连翠阁中又证实了他的一些猜测……看来不只是颜惑，萧红尘尚且又结识了那个叫陆离的小姑娘。]

[ 他查知陆离系出刀剑春秋表亲，自然不好再贸然动手。倒要看看这小姑娘能孤身一人往何处去。]

[ 湘妃陵地界，不过一荒山斜坡，翠竹繁茂，风动声起。春景和畅，他便只如一位游人，悠闲信步于不远处停伫，同样取水饮罢。隐约匿于竹林间，左右无人，也并不急于动手，先以静制动也未尝不可。]

【前方石桌石凳，她从箭筒里拿出一壶水，怏怏垂头，依山带水，周围无人声鸟叫，安静的如同乱坟岗。清晨，也没有人游玩。昨夜，陆离淋雨喝酒，现下额头滚烫，不论骑马，走路所看之物都是曲曲折折，可见陆离病得有多厉害】

【多年不生病，一生病就要了她半条命，她拂了拂凳子上的灰坐下，趴伏在桌上，遥远的青山延绵不绝，还有那青翠欲滴的竹子和已经冒出尖尖角的竹笋。休歇处隐于竹林中，竹身墨迹斑斑。陆离撑着头，强忍着病痛，只言再坚持一上午，看附近哪里有医馆，介时去开几幅药贴，调剂调剂。等到明日回到家，再找大夫看看】

【远处隐隐有一人影，正在掬水饮水。陆离好奇看着他，清早就有人前来游玩了】

【客串】凌太虚

[ 他半边脸上戴着银色面具，双目炯炯有神，饶是鹤发如雪，教人猜不出真实年纪。]

[ 春时山间泉水犹带着冰寒料峭，他没新一蹙，却不是因为这水太凉，而是不如他惯常取用的昆仑圣泉。凡尘凡水，不知那两个徒儿可品出了什么味道。]

[ 察觉有目光打量，他面无波澜，起身望去。而后抬步，一派淡然悠闲，至树旁马匹停步，似在打量欣赏一匹良驹。]

可是陆姑娘的？

【女子身体不适，趴伏在桌，荒郊野外，少有人影，自是会警觉分许。对方半边脸隐在面具后，放眼望去，倒是让人心底隐隐不安来。因是下了春雨，虽是打雷闪电，劈坏了周边的竹，在陆离眼里，十分荒凉】

【春风春雨，四面空气都是凉飕飕的，陆离暗念还是不回答对方问题好，赶紧走也是。便解了缰绳，淡淡应了声】

【忽然想起，昨晚屋檐之上的人，越发不安，只道是赶紧离开安全】

【客串】凌太虚

[ 适才他取水之前，已摘柳叶数枚收于袖中。他从不刻意寻找兵器，因为在他看来，触手可及，皆可成为利器。伤人杀人不过一念，念起念灭，一切又归于虚无，仿若清风了无痕。]

[ 劲风一凛，那马闷声栽倒在地，尚且来不及抽搐，便已血流如注，染红黄土。]

想离开？

[ 俯睨陆离一眼，他并不急着动手。那日连翠阁，看来这姑娘已有戒心，就不知她能悟到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