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刹镇（所有者：肖嵘）

【自枯叶林回到客栈，又是一天一夜的安睡，起身时，已是灼红傍天，天地相接处沉黑昏暗，方惊觉自己这一觉似乎时间过于冗长。后颈的疼痛比起初时，好转许多。翻身下榻，简单洗漱一二便欲寻小霜。走至她房门前，轻敲三下，等待须臾，竟无人回应，不免有些诧异。如若她有闪失，自己回到山庄亦是罪责保护不当】

【起手推门而入，放见桌上留着信条，上言“印堂，我去周围逛逛”。不禁莞尔，果然是她的性子，到了哪里都不能安分居于室内。虽有留言，但仍是不放心，经过叶兄门前时，突发奇想地敲了一下门，片刻之后亦无人回应。心下疑惑，难不成二人结伴而行？思及此，便打算出了客栈寻二人踪迹】

【甫出客栈，仍觉夕阳余晖灼眼，不自觉抬起手臂虚挡。果然是沉睡太久的缘故，心下暗自笃定这样的结论。突感腹中一阵空虚，想来自己沉睡一天，未尽油盐米粒，不怪乎饥肠辘辘。想着来时看到有家小面馆，便打算祭了五脏庙再一行寻人】

【却说这小镇平日飞沙走石，久居扬州确实不惯这干燥尘飞的天气，出门前便以黑布蒙面，以防风沙微尘。途经昨日看到的面馆，便听得一温润男声】

这位兄台行色匆匆，不如来这里坐坐吃碗面条？百年老店，味道正宗呦。

【闻声侧首，一位面覆美猴王面具的男子，旁边枯树还站着一匹瘦黑骏马，倒想起一句“古道西风瘦马”。看他悠然自得，虽身处边城，却带着江南气息，且他之装扮让自己想起了叶兄，大概是巧合吧。本也要用膳，便应其邀请，与之同坐一桌】

先生好悠哉。

悠哉是因为时间还没到……而且老胡的面可是天下只此一家，不好好品味可是太失礼了。

【煮面可不需要太长时间，劲装青年到来时面条已经来了。】

小杂毛少瞎奉承，你怎么拉来生人客？他知道老胡我这里的规矩吗？

【对面的老胡咣当把大碗往自己面前一放，两只带着蜡黄利爪和稀疏灰白色毛的手叉腰，一张干扁的狐狸脸就这么凑过来】

这顿面条山人还请得起，一碗面半只鸡，两碗正好一只整鸡，山人付着方便，老胡你也不是赚了么？

整鸡？什么鸡？上次你用那只面鸡忽悠老胡老胡还记得呢！这次还要来一次吗？

【真是的，老胡过了60岁大寿后，这脾气怎么越来越计较了呢？】

哎呀，上次确实是对不起老胡，山人今趟带的是荆州的风干鸡，权当赔罪。

……哼，这次老胡饶你，喂，小子，你要什么面？

【一双昏黄的吊梢狐狸眼转向青年，一只毛脚还搁在道士坐的长凳上】

【闻言微微挑眉，，一句“山人”自称方明了对方司何职。观那店家老翁与他二人话语间多有调侃甚是熟稔，想来是旧相识。听他二人你来我往，锱铢必较，端的有趣，不语而自笑。后又听问及自己用点什么，便应那老翁道】

店家给在下一碗素面吧，今日适宜清淡，哈哈。

【转而与那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

观道长与这老头儿甚是相熟，莫不是出了远门特地来此探视一番？

【虽其面有遮物，手缠素布，然其音貌不似边城居民，满身风尘仆仆，一看便知是与自己相同的过路人。要说这男子只为一碗面便来到边城，实在是令人深疑。合理推断之下，便只能是一寻旧友这缘由】

【不过揣摩对方之意图，意义不大，萍水相逢即是缘，江湖人不拘小节，只说义气。就冲着他出言相邀一同食用，这份主动是自己少有遇见】

【话音甫落，那老翁便端了面而来】

哼，这小杂毛坑得小老儿多惨。本来边城就客源稀疏，人流稀少，这小杂毛一只面鸡换老头我一年碗面，小老儿我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闻言莞尔道】

看来是幽怨颇深啊，道长？

点素面有点亏啊，就这样交出半只风干鸡……

【说着夹起一块卤煮，肉丝入口即化，满口浓香，唉，也就是老胡这里才能吃到如此便宜又地道的卤煮啊。】

【咽下去后意犹未尽舔舔嘴唇，将面汤与卤汁略略搅拌一下，这时对方话头一起，便停下筷子，歪头想了想】

山人来这里，不在老胡这里吃一碗面，总觉得百来一趟，也算是跟山人有七八年的交情了。

【反正自己来到鬼刹镇理由虽然奇怪，但也算光明正大，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

吃完面后，山人就得帮人拿一样东西，这种东西也就是鬼刹镇才能做得出来啊。

【想着面汤一凉就不好吃了，而且着实有点饿，便埋头吃了两口。面条劲道爽滑，不过似乎比以前差了一点……是雇了伙计，还是如何？】

老胡啊，如果你不收鸡，山人就带别的付账便是。要金银，钱帛，还是珠宝？要不然这一次就用山人上次搜罗来的崂山玉付账吧，风干鸡就算……

小杂毛越长越嘴损！老胡我还不想收那些劳什子，风干鸡拿来，被你坑惨见不到实物不踏实！

【嘿嘿，就知道老胡还是想要鸡，毕竟能从天南海北带来各地烧鸡卤鸡烤鸡等等，给他尝鲜的人也不多。】

好吧好吧，鸡在行囊里，山人这就去拿。

【筷子搭在碗边起身，顺便对青年眨眼】

唉，兄台你看，这也没办法嘛。

【边食用素面边听二人“争锋相对”，只是那老翁对鸡是别有一番执着，若是常人当以珠宝饰物，金银钱帛为先，哪还能看到一只廉价的风干鸡。心内暗道，真乃奇人也】

【看他俏皮地眨眼，也是一改风骨清高道人给民间留下的刻板印象。话语婉转间，自是在理，相熟七八年，无需遮掩，落落大方，自然而然，不乏几分返璞归真。随性而为，直来直往，二人情谊倒让自己颇为羡慕】

【且说那小老儿一副吹毛求疵，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煞是可爱，不觉这边城一行收获颇丰，如此有趣之见闻，小霜不在有些可惜。想到此，方记起自己此番出来还有寻人要务】

【想来这老翁兴许会见过小霜与叶兄的行迹。只因这鬼镇出入只有这一条街，老翁开店多时，应该会有些注意，就像他一眼看穿自己并非镇内熟悉人物】

【思考间转而看向那道长，兴许他来时的路上会碰到过小霜也说不定】

【斟酌再三，方问出口】

不瞒道长，在下并不是孤身前来此地。此时出门只是为一寻同伴，未知道长可有见过一位少女，脸似鹅蛋，眼眸水灵，身上带着一支深紫竹笛。
【微微低首沉吟片刻，复言】

也许少女身旁还跟随这着一位带着银质面具的青年，装扮倒是与道长差不多。

【风干鸡就在行囊里，用几层油纸紧紧抱着，里面还加了一层艾草，一层粽叶防止味道流窜。刚走到桌旁，老胡立刻扑上来一把抢过纸包，窜到伙房里去也。】

【笑着目送老胡运步如飞老当益壮的样子，风干鸡在荆州倒是普遍，不过找一家味道正宗的，也颇为费事。这次老胡应该没什么可挑剔了吧。】

【坐回去正想吃面，见同桌之人神情好像是要询问什么，便把手从筷子上移开，一副洗耳恭听样子】


不瞒道长，在下并不是孤身前来此地。此时出门只是为一寻同伴，未知道长可有见过一位少女，脸似鹅蛋，眼眸水灵，身上带着一支深紫竹笛。

也许少女身旁还跟随这着一位带着银质面具的青年，装扮倒是与道长差不多。

【少女没见过，银质面具的青年，也是一个月前见过。】

你说的两人山人都未曾在镇外见过，可能还在镇内某地。不过听你描述，那位青年似乎是山人的师弟？

【说着摸了摸下巴】

难怪忽然来问鬼刹镇的事……这小子，平时背个太上感应之类的就头疼，忽然转性来背金光咒之类的，果然有古怪啊。

【闻言便细细打量面前这位道袍加身，却带着颇为俏皮面具的青年。原来叶兄还可能有师兄这号人物，本以为他只是单独的散游方士。比起他这位师兄，叶道长倒甚显稳重，许是他未有过如此俏皮可爱言行】

【这师兄弟一前一后来到鬼镇，莫不是都为着一桩事情。心下虽有疑问，却还是不打算询问，毕竟只是他乡偶遇，总不好做多打听】

【但想起叶道长与眼前青年的差别，一时兴起问道】

若那名青年真是道长师弟，你二人能在此相遇也是幸事。便是前天，我才与同伴小霜，也就是那名少女，来到这鬼镇，恰巧就碰上面覆银面的他……

【徐缓絮言，一字不漏】

此镇名“鬼”，相传此地一到黑夜便会发生诡谲之事，我与道长师弟夜探一番，谁曾想，却发现了马贼的踪迹，想来这怪力鬼神之说也不尽然。但——

【话锋一转】

我二人在返回客栈途中，似是陷入心魔试炼。那是一阵异香飘来之后，我便被困其中，之后再醒来便已身处客栈。

【听着对方将之前师弟前一日的种种言行说来，总觉得有种不可思议，原来师弟在外人面前，看起来倒是挺有……宗师风范，不过鬼神之说，绝大部分也都是传闻而已。而在鬼刹镇，就算是阴阳混居，但其中某些微妙规则，倒是没能来得及与师弟讲。】

原来如此。唉，有些事山人未和师弟细细说明，他与那位姑娘若是自己探索，可能会犯下什么禁忌……

【唉，到底是江湖人，对于诡谲之说可没有儒生那“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忌讳。夜探鬼刹镇这种寻求刺激的玩法，也只有这群胆大包天好奇过剩之人能做得到了。不过也正因为此，想利用其中特殊之处浑水摸鱼之人倒也不在少数。】

如今四人相互分离，不知他们如今的方位在何处。想要再相遇，我们还得一同去找。

【说着提起筷子，指了指自己面前和对方面前几乎没动过的面条。】

赶快补充点体力就出发吧，想夜探鬼刹镇，除了胆子够大，也得身板够硬啊。

道长不必担心，在下有自信小霜与他并未走远。现下已是人约黄昏，即使小霜是个爱玩的个性，想必道长的师弟也会孰轻孰重分辨清晰。

【然话虽如此，心下还是有些担心，万一叶兄那个性子拗不过小霜爱探险的精神，二人也许真会如道长所言，大胆冒险。如此一想，食用素面的速度不觉加快】

【片刻之后，素面被食用完毕，那道长与店家唏嘘几句之后，二人便出发去寻人】

===结====

======  开  （补前面心魔试炼） ======

建元五年，夏

【或许是因为知晓夜市已经开启，再赶路时间也不够。索性先将引来的两人安排好，从虽不算老但眉目之间略阴沉的客栈掌柜手中接过两个面具。随手递给一旁两人。而后待两人给了银两后，亲引两人上了楼。这样，也省去了掌柜一番功夫。】

【踏着通往楼上的楼梯，吱呀吱呀的声音总让人以为这楼梯下一刻会垮掉。不过身后小霜姑娘倒是被此引起了兴趣，完全没有在街上之时的惧怕。听着身后的动静，她似乎玩的起劲的】

【上到三楼，过道行至一半。抬眼一扫，房间已在眼前。伸手一推，吱呀之声如同上楼时枯朽沧桑。转身面对二人】

房间在此，先安顿吧。

【顿了顿，又指向另外一处。】

贫道的房间在那，二位若有事，随时可来房内寻我。

【言毕，对着二人微颌首。而后转身，朝自己房内走去。】

【入了房后，眼角余光无意瞟到桌上香炉，那插在香炉中的香已烧了一半。眉头微蹙，似是因什么而感奇怪。片刻后，又摇摇头。仿佛是否决了自己的想法。面上面具也戴了太久，干脆将其取下。随手掷到一旁。然后行至窗前，推窗】

【凉爽夜风瞬间吹入房内， 吹散了淡淡的檀香气。垂目看地，但见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已有人出行。黑暗中，那缓慢而行的人影，衬着此地犹如酆都鬼境。举目望天，星辰如辉布满半个天际。其中数个星宿尤其显眼。】

【放在窗沿之上的手慢慢收紧，随后突而一拍，借力之余顺势提气。足点窗沿，身如急电。眨眼间轻松跃出房外，翻身上了屋顶。】

【寻好位置坐定后，夜风虽冷，但空气中那一丝难掩的燥意，却清楚感觉到。伸手摸上腰间酒壶，取下将其晃晃。摇头笑笑】

幸好还有，不然遇见身处鬼地，却无酒可饮，那就真没意思了。

【甫进客栈，一股诡异气息再次弥漫，那客栈老板一副病态蔫蔫的样子，说话十分有气无力，像是被吸了精气神一样，但见叶道长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己一个门外汉光凭感觉也无法多说什么】

【入住手续办妥之后，三人便一同上楼。这家客栈的布局简单明了，一楼大堂用于就餐饮食，左边便是通往二楼的木梯。二楼房间装饰简单，从外观看就是用红木加白砖，窗户遮挡是纸糊上去而成，若是内里点着灯，便能从外边看到内间人的动作去向】

【心下便提高警惕，毕竟出门在外。跟着那道长上了二楼，才发现二楼尽头处还有楼梯可上。上至三楼，装饰与二楼完全不同，小小的吃惊一番，却仍是不动声色。走到半道上的一处房门口，那道长便启口说是小霜与自己的房间，然后换了个方向一指，言明那是他的房间】

那就有劳道长，今日涉险，想来精神都有些困顿，还请道长早点休息，请。

【转身打开门，让小霜进去之后，自己方进入，阖上门】

【进到房内，便让小霜先行休息，自己出去找个小二，让他送洗脸水来。说来小霜也已是二八芳华好年纪，自己一个成年男子与她共寝一屋实在不合适，便下楼向老板再要一间隔壁房，也好照应她】

【回房粗略洗漱后，推开窗户，便闻到空气中带着一股幽幽酒香，有些诧异，此时还有人喝酒。若有似无的气味，估计在附近，云州风沙重，空气中总是弥漫着尘土味，难得闻到不是尘土味，倒也有些稀奇。于是翻身上了客栈屋顶，果然有人在对月独酌】

叶兄好兴致。

【许是将至塞外，悬于天际的月比起扬州倒是大上许多。只是这月华，却不如扬州一般流水倾泻而下。又垂目，看向下方街道。朦胧夜色中，各家商铺灯笼依次挂上，告诉着他人此地已开业。举起酒壶，先前从凉州带来的酒顺喉而下，虽是辛辣，却也有一份别样的快感。】

呼……

【轻呼一口气，霎时带着燥意的空气中充满酒气。屈起一条腿，手搭膝上。垂首阖目，耳中只闻街道上隐约传来的声音，与夏日特有的虫鸣声。一声、两声、三声，声声似是入耳，却又似乎未曾听见。渐渐地，心中竟不由涌上一股孤寂。天地浩大，人不过沧海一粟。是多生碌碌，或是肆意到底？谁又能选？那么……自己的选择，究竟是什么？又为何要执着那件事情？】

“叶兄好兴致。”


【突来一声，唤回出神者。下意识转过看去，便见身旁不远处，今日结交之人正看着自己。不由一笑】

不过有些心燥，所以上屋顶坐坐，吹吹风。倒让萧兄见笑了。

【一句‘萧兄’，也算去了彼此之间的隔阂。见人将行身旁，挪挪地方，让其坐下。酒壶依旧在手，目光却看着下方。】

萧兄这是安顿好自己和小霜姑娘了？为何不去休息？

【闻言，莞尔一笑】

小霜已经睡下了，今天一大早从云州赶到了这里，一路上餐风露宿的，为难她这样的小姑娘了。

【想想又自嘲】

她对新鲜神秘的事物特别感兴趣，在云州城听到别人说这个鬼镇有很吓人的事情发生，便央求着要我带她来。

【或许是萍水相逢，或许是感觉投缘，对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叶道长不知不觉便一直说着】

说来，我本意来这里是想寻找一些线索。在下……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的狗血】

在下失忆了，正在大江南北的寻找与自己记忆相关的事情。

“在下失忆了，正在大江南北的寻找与自己记忆相关的事情。”

【闻言却是一怔，暮时观小霜对他，姿态很是依赖。本以为是家中表兄妹之类，不然以这鬼镇之远、之险， 又何必带个小姑娘来个所谓的‘探险’？ 】

【一句话后，见人眉宇之间少了一份尴尬，多了一份薄愁。显然是因己身记忆所有苦恼，启唇似是欲言，却又没有说什么。自己只是外人，纵然有心，在不明情况前也是无能为力。掂量了下手中酒壶，正欲将酒壶递于身旁人。手突然一顿。】

【失忆……无家……不知父母……原本高抬的手不知怎么慢慢降了下去。面上笑容也渐渐淡了。月色下，并肩而坐的两人，不同心思，却有同样的心情。】

虽是失忆，但失忆之时能有小霜姑娘这一挚友陪伴，想必萧兄心下宽慰许多吧？

【此言一出，不知怎的，忽而忆起师兄。从有记忆开始，那道青衣身影便伴随自己长大。教自己读书识字，又教自己武功。虽是以师兄弟相称，但师兄于自己而言，像家人更胜同门……想着想着，忽觉不对。今天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多愁善感起来？难道是因为一人身在他乡？不对，下山也有几年了，多愁善感这种事早就不存在了。】

【也懒得去搞明白是怎么回事，随手将酒壶递给身旁的人。复又扬起微笑】

不过，小霜姑娘怕是陪萧兄喝不了这凉州特产的‘寒潭香’吧？

倒也是，我与小霜是在失忆之后认识的，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我昏迷的地方，就是我俩认识的地方，记得是扬州一处被人称作是“阴阳洞天”的地方。内里钟乳奇石，怪石嶙峋，记得洞中腹地是整个洞天最高处，抬头仰望，便能看到好似一线天的天顶洞口。

【从他手中接过酒壶，仰头便是一口，之后又递回去。酒香留于唇齿，温度似带一些寒意，但在炎热的夏天却是恰到好处的降暑佳品】

这“寒潭香”确实是如其名。

【顿一顿，复言】

小霜那姑娘，你别看她年纪还小，酒量快追上萧某了。说来她生于苗疆，苗疆儿女似乎擅于酒道。

有一句话：人不可貌相，叶兄可要记得了，哈哈哈哈——

【刚想大笑，忽然看到楼下一抹黑影攒动，立马看了叶道长一眼，口型传达话语】

“有情况”

【说完便率先翻身下了房顶】

【双臂搭膝，见人一饮之后又递回，手稳气沉，并无异样。接过酒壶后目光中不由带上一丝钦佩，要知这‘寒潭香’名字虽雅，但选材酿制皆是在凉州本地，而不是江南水乡。旁人若是第一次喝这酒，不出数息后劲便会上头。酒量若差的，一口下去就直接醉倒。而如今已经过数息，他却仍是面不改色。看来这一次不但结识了一个朋友，更结识了一个好酒友啊。】

【顺手将酒壶挂回腰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来往不过一会儿，天上银盘仿佛感受到彼此心情。夜风嘎止，柔柔月华倾泻而下，驱散了几分阴冷。】

“小霜那姑娘，你别看她年纪还小，酒量快追上萧某了。”

【听见此言，有些好奇】

哦？小霜姑娘酒量竟能赶上萧兄？

【自己初试这‘寒潭香’的时候，也差点不敌酒意。身旁青年的酒量明显比当初的自己高上许多，再闻他言，温小霜似乎亦是此中好手。一时之间有些抑郁的心，竟因识得酒友而愉快起来。正欲再言，却见月色他神情忽凝，唇形微动。转头看向下方，却见不知何时起，街道上的人影皆已不见，只余悬于门上的灯笼与面具。若只是此，自己还不必大惊小怪。街上不见人也许是镇民皆去夜市，或是呆在房中不曾出门。只是那一闪而过的黑影……这一次，绝不是看错！】

【不等自己反应，身旁之人已翻身下了屋顶。居高临下的视野中，只见他轻松落地，而后便尾随那道黑影而去。不敢迟疑，同样翻身下楼。借地为点，跃上客栈对面的房屋。随后跟随街道上的身影而去。】

【脚底生风，穷追不舍地跟着那抹黑影，到半路才想起叶道长是否能跟上自己的脚步，回头一看便看到三丈处他正在几个起落追上来，便继续往前追赶。追出五里路，才惊觉周边场景有所变换，已经不是镇内民居民室，透过淡淡月光视察周围，却是一片枯木林】

【停住追赶的脚步，环顾四周，这里怎么看都无法隐藏一个人形的身影。枯木影影幢幢，千奇百怪，在月光下却还有些说不上的狰狞恣狂，耳边有着深夜兽类的叫声，阵阵阴风吹起，皮面上起了鸡皮疙瘩。此时想起，如若是人类必然会留下脚步，借着微弱月光，看着沙地上来时的印迹，终于让自己在这杂乱无章的脚印中找到一丝线索】

【那抹黑影之所以行得如此飞快，从印迹上看，只因是一匹快马。如若是隐世高人，怎会因小镇的陌生人出现便故意出动，引起注意。想通追逐黑影之后，便又陷入迷思，是谁利用马匹将自己与叶道长引到此地，与鬼镇的诡谲是否是必然联系】

【不多时，那道长也追随而来，便开口】

叶兄，萧某觉得事有蹊跷。你看着地上的印迹，除了你我脚印之外，便是马蹄印。我刚才在四周查探一番后发现，只有我与那马蹄印，现下多了你的脚印，在这期间我一直站在这里，没有任何生物或人类经过。

如此蹊跷的事情，你怎么看？

【往日若见有人在屋顶上掠过，脑海中第一反应除了‘梁上君子’再无其他。却不料今日自己也做了一回‘屋上君子’，这才方知，人啊，总不能因为一时之见拘泥其他。】

【提气跃起，足尖轻点，轻巧掠过屋顶。 目光始终紧盯街上那快速奔驰的黑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平常的江湖人若是被追赶，身形总会被心绪影响而有所不稳。纵然被追赶者心中无鬼，也不可能像此黑影一样稳稳妥妥，不见丝毫异样。难道是隐世的前辈高人？不对， 若是高人，要玩闹也不至于只玩这黑影一闪，引人来追。】

【一时之间百千心思涌上脑海，快速运转分析。因此也没察觉到面前已是城墙，只顾提气再跃，冲出鬼镇。】

【跃下城墙后恰好尾随萧兄，追赶有一段后，心中那股不详预感越发严重。直至他突然停下脚步，才发觉四周场景已经变换。】

【抬首望天，只见层叠的枯枝下，月如一轮被摔碎的银盘。足下稍动，厚重的枯叶被自己踩的嘎吱作响。此地应是许久未有人来过，不然为何林中充满腐朽的气息？】

“除了你我脚印之外，便是马蹄印。我刚才在四周查探一番后发现，只有我与那马蹄印，现下多了你的脚印，在这期间我一直站在这里，没有任何生物或人类经过。”

【乍闻此言，垂目沉思。】

（蹄印……马蹄印……云州……马蹄印……）

【慢慢地，蹲下身子，伸手去量那地上的马蹄印。】

【大概尺寸入了心后，正沉思着这两者的关系。脑海中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场景：大漠、黄沙、还有黄沙之中的……】

（不好！）

【赶紧起身，看向萧兄】

快走，有马贼盯上了鬼镇！

马贼？此地端的是荒凉，小镇还闹着诡异的事情……

【突然醒悟】

难不成这诡异之事都是马贼们搞出来的？能被马贼看上的小镇，必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这座鬼镇似乎藏着你我二人更深更隐秘的事情。

叶兄，你说得没错，事不宜迟，我们还是速速离开此地较为妥当。

【说完便两人一同往客栈的方向原路返回。走至半路，忽然一阵邪风四起，卷起风沙，迷了双眼，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双眼，想要继续往前行进。风速虽卷起尘土，但还不至于无法前行，便不作他想地继续往前走。倏尔，空气飘散一股异香，让人即刻陷入幻想中】

【抬眼一看，周围景色皆变，不再是荒凉的枯枝黄沙，而是一扇紧紧关闭的大门，门额上挂着牌匾，上书“萧家”，此时的自己只是一个看客，并不能与那幻境中的景色融为一体。此时，那扇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一位年轻少妇牵着一个五岁稚童走了出来，然后便听到他们的对话】

“禹航，今天娘带你出去的事情你不要告诉你爹，知道吗？”
“好的娘。”
“真乖，那我们走吧，儿子。”

【忽地场景又变换，在一间大堂内，除了那个风韵犹存却有岁月痕迹的中年妇女，还有一个青年和一个中年俺男子。中年男子和妇女坐于高堂，青年却下跪。

“不孝子！居然污蔑家中主母！月氏虽不是你亲生母亲，但于你有养育之恩！”
“老爷别生气，气坏伤身子啊！”
“父亲，我并没有污蔑这个女人，她只是把自己的狐狸尾巴隐藏了！孩儿今日就是与萧家断绝关系，也不会改口！请父亲成全！”

【那青年说完便起身走出大堂，并不理会身后中年男子的怒吼。看到那青年的模样，自己却有说不出的艰涩，因为那正是5年前的自己，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若未看错，那马蹄印记应是云州特产、亦是独有的马驹‘赤血’。赤血马既以赤为名，自有能比前辈‘赤骥’与‘赤兔’的优点。它马蹄较大，耐性也比一般马匹高上许多，因此享有‘一日千里路，不及回头顾’的美名。曾有人说，这赤血马的种马，是有人偷偷从大辽运来的，但谁也没把这句话当真。毕竟如今的江湖好不容易风平浪静，朝堂之上也安稳如初，谁愿意在这个时候被按上一个‘私通他国’的罪名？】

【而自己能识得这马蹄印，也是与这一路行程有关。云州的特产马驹，虽不易寻，但见还是容易见到的。曾记得这一路前来，自己路径几个小镇，都看见了有主的赤血或者是将要贩卖的赤血。那英气勃勃、神采非凡的马匹，也确实入了自己的眼。奈何摸摸荷包，又只能摇头离开了。马虽好，奈何自己下一站是大漠，若不备足粮食清水，自己怎么过那堪比火焰山的地方？自己还不至于为了一匹马 ，而又去冒险接下官府悬赏。】

【出镇转道后又行路许久，终于得见此行中的一站。烈阳如火，黄沙滚烫，在其中跋涉时总有种被放在蒸笼上的感觉。不过幸好，自己不必在这沙漠中久待，而是只需在此借道而行。只是路未行一半，便停了下来。只因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几乎是扑面而来，慢慢走去，入目沙地血迹斑斑，行李撒乱一地。耳旁呼呼风声，似是奏给亡者的挽歌。这里什么都有，只是……不见尸体。那尸体，怕是已被埋在黄沙之下。而自己不用想，也知此地曾发生过一场大屠杀。】

【自己为何能将这一切串上？只因那血迹斑斑的沙地旁，有数个被丢弃的马鞍。马贼的生活说好听点算充满险难，因此在几乎能救命的骑术上要求很高。曾听他人言，许多马贼上马不需用鞍，因为他们不需要安逸的骑乘。而若是以地图查看，沙漠虽不是去鬼镇的必经路线，但……沙漠的前方，却是鬼镇。】

【不及细想，赶紧与萧兄赶回客栈。不只是因为怕马贼攻来，更因为此刻还独居在小镇客栈中的温小霜。枯林矮树中，略显阴冷的月色伴随着嘎吱声、脚步声，听那急促的声音，足可彰显出两人的心情。只是，将要出林之时，忽而一阵风起。夹杂着一股怪异的香气。】

（这是……）

【未及反应，香气入鼻。清明的脑识一瞬立刻混乱，抬手支额，步伐踉跄。后退几步后，背脊恰好撞在身后枯树上。】

【疼、很疼，恍如被裂骨般的疼痛涌上头部，喉中亦涌上了一股难忍的恶心感。还好忆起了自己会医，手探怀中，摸出金针正欲扎下。手却突然一顿，随后扶住额头的手，亦慢慢放下。缓缓睁目，眼前之景，自己之心，只能用从手中跌落的金针来形容。】

娘亲，娘亲！呜呜呜呜……

【荒林野外，官道居中。衣衫褴褛的人们跌坐道路两旁，耳旁稚子啼哭如真似幻。】

【前一刻还是云州荒野，后一刻便是逃难之景。明知情况不对，仍是如同被谁牵引一般，缓步走上官道。】

溯儿，溯儿！快过来，娘亲给你找到吃的了！

【缓步走过一褴褛妇人身旁，不需回头，亦知她说的吃食是何。 不过……树皮草根罢了。渐渐地，不由回忆起那一年的事情。那一年……决堤，水患。该来的灾难在那一年全都来了。田地被淹，原本长好的庄稼皆被大水冲走。想寻生路的，皆朝扬荆这等富饶之地赶来，奈何灾情太重，又兼荆州刺史监管不力，至下部囤粮高售。纵然当今圣上在事后摘了刺史的乌纱帽，又砍了好几颗脑袋才平息民怨。但失去的，终究还是不会回来了。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之景，喃喃自语】

原来……我将这个场景，记得这么清楚。

【抬首看天，只见天际薄云后，太阳也变得极小。风起，吹动道袍略宽的衣袖。一时之间，道者也有了几分超凡脱俗的意味。只是自己却没有感觉到这点，只是抬起手，看着手掌。】

【这是一只成年男子的手，这也是一只执剑的手。这不是一只幼童的手，更不是一只患病幼童的手。看着眼前之景，五指慢慢握紧成拳，抚上心口。又是低声喃喃】

这是……我的心障吗？

【缓缓阖目，似要陷入过往回忆。但随后，却突闻道者一声大笑。】

哈哈哈哈……

【突而睁目，一向温和待人的道者，眸中全是满满冷色。】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复又抬首，看向天际。这是心中之秘，亦是心中阴影。】

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清静经》一字一句随口而出，紊乱不定的情绪渐渐沉静下来。直到最后’得悟道者，常清静矣’，肩头一抖，负于背上之剑突而离身。伸手接住，剑横眼前。】

我虽执迷，但，非是不悟！

【剑身缓出，光如急电一闪而逝。让人下意识闭上眼。心纵沉静，但因这样的方式从而忆起过往之事，心下仍是难忍怒意。再睁目，果不其然，已回现实。】

【随手将剑送回鞘中，低头一看，金针依旧在原地。正欲捡起，耳旁又来怪异声音。】